第68章 煲仔饭
熬到午夜才睡下的杨思，特意在房门外放了块木牌，把第二日的事情全都交代清楚，难得睡了个自然醒。
一番整理后，她带着白凌薇给的银票，和叶逸去了曲春桥旁的铺子租售处。
青年老板似是知道他们要来，早早候在门外，待两人走近，更是直接把温好的新茶端了上来。
“恭喜姑娘夺得大赛榜首，听说樊府老爷的寿宴也由你准备，真是让人羡慕。”
杨思微笑颔首：“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哪里比得上老板年轻有为，坐着收租就能赚钱，还不用费心费力，担惊受怕，我倒是羡慕得很。”
“姑娘莫要谦虚，能打败福茂酒楼那几个人，足以说明你的厨艺之精湛。不过今日并非收租日，姑娘来是有什么别的事？”青年躬身靠近叶逸，给他沏着茶问。
她把放在心口的银票拍在木桌上：“我要再租些铺子，挨着我现有铺子前后的全都要。不知道老板要价几何，可有优惠？”
青年先瞟了眼叶逸，见他无声肯定后，这才拿起银票细数，脸上依旧挂着浅笑：“姑娘这些钱，足够把这条街的铺子都租下半载。”
“姑娘是熟客，我再免除姑娘所有店铺三个月的房租，如何？”
“好，成交，我要前后五间，连带后面的小院一起。不过，我看到其中有些铺子还在经营，不知老板能否帮忙，让他们移个位置？”
杨思指着他手里的银票道：“这些钱除了半年的租金外，剩下的就由老板出面发给他们吧，算是我的补偿。”
“多谢姑娘，你放心，我定把此事办妥当，不知姑娘多久开始租？”青年拿着租契问。
“越快越好，老板还要说服原来的租客，不知五日可足够？”
她低头掰着手指数了数，距离寿宴还有半个多月，要是能在寿宴结束后，趁着势头重新开业，基本能消除装修闭店带来的影响。
“绰绰有余。”青年把手里的租契递给她道，“姑娘请看，若是还有补充的，姑娘尽管说出来，我再添上便是。”
租契和之前没太大差别，她点点头：“老板做事真仔细，我很放心。”
签完字，手里捏着租契的杨思忽然想起，店里的大家都忙着招呼食客，根本没空对装修新铺子，得找个专业的装修团队才行。
“老板，你这儿消息灵通，可有相熟的泥土瓦匠，或是做桌椅板凳的人？”
青年继续似是早就料到她有此一问，他快步走到柜台后取出纸张：“有有有，姑娘你看，这些都是长乐县有名的泥瓦匠和木工们。”
“姑娘若是需要，我现下便把他们叫来。”
杨思看着手里的资料赞叹：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坐着收租的人，连顾客的潜在需求都能全方位满足，他不赚钱谁赚钱？
要是能招来自己店里就好了，她也能省些力气，唉，可惜人家自己就是老板，怎么可能肯给自己打工。
她抬头看向青年，抿唇笑道：“有劳老板帮我叫下他们。”
“姑娘稍后。”
桌对面一直沉默的叶逸眯起双眼，状似无意地问：“蔓蔓为何不买下铺子？你给他的银票，分明能买下它们。至于其他店家的补偿，那是他的事，根本无需你操心。”
“不是你昨日提醒我的吗？要当心赚来的身家顷刻间消失。”她用余光扫过那张面具，斜靠在椅背上道，“买了铺子还怎么安心弃掉它，自然得是租的才不会心疼。”
不然她还怎么顺利跑路，远离眼前这个定时炸弹？
叶逸闻言，眉头微挑，不可置否。
“姑娘，人都在这儿了。左边着几位是泥工，右边的是木工。”青年递给她一张价目表，“这是雇他们的花费，要价越贵的，经验越多，手艺更好。”
杨思扫过上面的价格，基本在能接受的范围内，算上店里的伙计们，她选了三四个最贵的师傅当即签下，并约定五日后直接动工。
从租赁铺子出来后，她又直奔白凌薇所在的客栈，在门口堵住提着篮子的人问：“丹雁，你家小姐在吗？”
“蔓蔓姐来了，小姐正让我去你店里买些吃的回来，她就在楼上。”
“好，那你快去，小心些。”
杨思踏上楼梯，来到之前见她的房间外敲了敲：“白小姐，我是蔓蔓，现下方便我进来吗？”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内侧拉开，是前几日站在一旁的护卫。
“二位请进。”裴风低头侧身，让出通道作请。
“蔓蔓姑娘今日来，是要带他们去店里学厨吗？”白凌薇立刻起身，走上前拉着她的手问。
看她这比学徒本人还要激动的模样，杨思忍不住笑出声：“白小姐别急，我今天来是为了比这个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能比让他们学厨还重要？”白凌薇重新坐在桌边，撑着脑袋歪头问。
“白小姐之前不是说，我的厨房太小吗？”她看向桌边的男子，浅笑道，“我那铺子如今只能勉强维持经营，若是真就这么把这位公子和丹雁带去学厨，恐怕会乱作一团。”
“所以啊，我刚刚去租了几间铺子，特意连着我现在的店铺，准备把它做成大园子，什么都卖。”
白凌薇接过她手里的地图，铺在桌上和昱辰看了起来。
“的确是个好位置，但，这和你方才说的重要之事有什么关系？”她偏头看着杨思道。
“白小姐，你也知道，寿宴将近，我目前也是分身乏术，等过五日开始整修园子时，估计会更挪不出空来。”
杨思指着地图又道：“白小姐日后也是要开铺子的人，我就想着，能否请你来帮我盯着工人们做工，也算是积累经验了。”
“顺便也让昱辰公子和丹雁跟着熟悉熟悉，日后你也能省心。当然，待园子修整好，白小姐一行可直接住进园子，省去客栈花费，他们学厨也方便许多，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不知白小姐觉得如何？”
“蔓蔓姑娘考虑得如此周到，我哪有不应之理？你放心，待园子开始修整，我一定带着他们天天去盯着。”她轻拍桌面，连连点头承诺道。
“那便有劳白小姐和昱辰公子了。”杨思收起桌上的图纸，起身行礼道，“店里还有生意要做，不便久留，五日后小店外见，告辞。”
叶逸跟在她身后，回头看了眼坐在桌边的昱辰，默默合上房门。
路上，他反复思考杨思方才的邀请，明明自己和他们身份相似，还帮她把现在的铺子开了起来，为何待遇如此不同？
还有那个昱辰，根本就不是下过厨的人，如今却因学徒身份如此轻易地住进园子，待到将来蔓蔓真与他们变得更亲近……不行，得想个法子让她不得不留下。
“姑娘，求您收下我们吧，只要能有口饭吃，做什么都行。”衣衫褴褛的青年不知从哪蹿出，跪在街边拦着杨思不停哭嚎。
他身旁的另一青年也跟着乞求：“是啊，头两次我们也是被逼的，要是不按照师父说的做，我们连命都没了。”
“去姑娘店里污蔑是我们不对，如今事情未成，福茂酒楼也把我们赶了出来。本以为能寻得活路，哪知，县里竟没有一家铺子敢收我们做工。”
青年跪行上前，不停磕头：“姑娘，我们已经饿了好几日，家里还有生病的老母等着用钱，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找到您也只想求个差事。”
“只要能让家母看上病，您让我们做什么都行，最脏最累的活儿我们也愿意。”
两人这番动作，惹来不少路人驻足。
杨思仔细看了看，这次才认出满脸泥污的二人，就是之前让阿柒打探过的小徒弟，本想着过两日让阿柒再探下他们的近况，没想到他们自己倒找上门来，也算是省了些功夫。
“你们先起来吧。”她后退几步，与叶逸并肩而立，“上次我有意放过你们，就知道会有今天。这些碎银你们先拿去，回家安排好老人，再换身衣服，今日晚些时候再来店里找我。”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两人手捧银子，不停鞠躬，待她走得远了，这才往不远处的医馆走去。
在路人的议论下，杨思回到小店，简单问了问今日生意状况，便走到后院继续写计划书。
待她再次抬头时，天色已暗了下来，店里的食客们因害怕下雨，全都早早离去，独自处理店内事物的马婶面露疲惫，杨思见状，立刻上前把她换了出来。
“马婶，今日辛苦你和大家了，晚饭就由我来做吧，正好把明日的新品教给他们。”
她利落地套上围裙，叫来星朗几人站在身旁，拿出柜子里所有的小砂锅，放在铺好铁架的灶上。
厨房里这会儿剩下不少炒菜腌制好的肉片和干净蔬菜，杨思把她们全都放在一旁，又从后院连廊下取下一截风干的香肠，全都切成片备用。
“姑娘，今晚这是要做什么汤？”星朗手里拿着水瓢问。
“是饭，把你手里的东西收起来吧。”
她用厚抹布裹着砂锅耳朵，把猪油抹遍锅底，再倒上厨房里洗净的大米，加入温水燃起灶火，又在另一个灶头把蔬菜全都过水下盐煮透，砂锅里的饭也该加油了。
“你们注意看，这时候锅盖边冒起小泡，锅里没有水分但米饭却还是饱满的状态，就说明可以下肉了。”
说着，她把肉片和香肠平铺在米饭上，再次合上锅盖：“要想这个饭好吃，就得把锅底转一转，不然很容易糊底。千万牢记，这时候要用小火，星朗。”
“是，姑娘。”星朗得了指令，立马把灶下的柴火撤出几根。
“像这样把锅底每个角落都要转一圈，然后放平，沿着锅盖缝隙淋下一勺猪油，这样做出来的米饭会比平时香上许多。”
杨思握着砂锅耳朵，继续道：“再次转动锅底，让猪油全都熟透后，揭开盖子放入蔬菜和酱汁，闷煮一会儿。”
默数六十秒后，她把砂锅提了起来，放在灶台边继续闷煮。
“好香啊。”星朗凑近闻了闻，伸手就要揭盖子，却被杨思一掌拍开，满眼不解，“姑娘，往日这些菜做好了都要盛在盘子里，今日这个为何……”
“就你鼻子灵，还好阿柒没在，不然我可看管不住你们。”
她放下手里的水瓢，把几个人全都安排在灶前：“今日这饭，得再焖一会儿才算真正做好，等你们把各自灶上的饭煮开淋猪油的时候，这碗就能吃了。”
几人听完，连忙给灶上的砂锅们抹油放米加水，动作流畅一气呵成，杨思很是欣慰，没想到这段时间他们的厨艺进步飞速，看来平日紧盯厨房也不是什么好事。
该放手时就放手，反正她脑子里还有成千上百道食谱，不愁拆伙以后没钱赚。
待几人做的第一批煲仔饭出锅，她心中也有了数，新园子厨房的装修，得照目前的排布，再加一组灶台才行。
将剩下的任务交给他们，杨思给房间里的马婶送了一锅去，又端着砂锅来到前厅，叫上换班的守卫们一起先吃。
“蔓蔓，今日那两个福茂酒楼出来的人，你真要收？”叶逸看着桌前的吃食，头一回没有动筷，而是转头盯着她，满脸担忧。
“对啊，只要他们晚上肯来，我就收。”她埋头翻出锅巴，放进嘴里嚼得咔呲作响。
见她吃得这么香，叶逸终于忍不住动手，从表面舀了一勺米饭：“但是，蔓蔓就不怕他们再次对你不利？兴许是福茂酒楼的诡计呢？”
“不怕。”她摇摇头，夹起一片香肠嚼了嚼，“香辣扑鼻，不错不错，这晾透的香肠可以收起来了。”
“你怎么不吃？平日里你不是最积极吗？”她拿起叶逸都勺子，把砂锅里的饭菜搅和均匀后，盛起锅巴和肉菜递到他嘴边，“这个要这样吃才香，试试看。”
他看着杨思微弯的杏眼，有些摸不清今日她想的是什么，低头吃下饭菜后，刚要继续追问，就听得她先开口：“怎么样，是不是比你刚才只吃白饭要香很多？”
“确实。微焦的米饭吃起来不费劲，还带着特有的焦香，白色的米饭又要软上几分，和着油香肉香菜香，一锅饭吃出多种滋味。”
叶逸擦去嘴角的油渍，又道：“如今天气愈凉，冬日也快到了，普通的炒菜很容易放凉，这做法倒是不错，不仅保温，吃起来也方便，想来大家应该会很喜欢。”
“那就好，这可是你星朗他们做的，你没吃出来吧？”
她眨眨眼，甜甜笑道：“如今他们的手艺可不比我差，学东西也快了不少，所以，福茂酒楼那两个青年，就得有劳凌恒多费心，帮我看顾着点。”
“你也知道，白小姐可是为了我这厨艺，花了不少银子。星朗他们就这么学了去，要你这个当头儿的做点事，不过分吧？”
叶逸咀嚼的嘴角微抽，本来还想劝劝她莫要心软大意，结果……难怪方才她那般主动，原来都是有预谋的。
自己今日也是混了头，竟忘了她对自己一向是锱铢必较的人，怎会无故献殷勤。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就算要用他们，也只会让他们招待客人，再扫扫地罢了，至于之后如何安排，就要看他们的实际表现了。”
杨思脸上笑意更深，埋头继续吃起饭道：“之前我就让阿柒查过他们的身份，没什么问题，眼下我店里人手不够，正好让他们来帮帮忙，顺便了解一下福茂酒楼的内部情况。”
“而且，他们也算是福茂酒楼诬陷我的人证，放在我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她几下刨完锅底的饭粒，擦去嘴边的油渍，而后抬手拍拍叶逸的肩膀：“以后就辛苦你啦！我先回去继续忙寿宴的事，明早见。”
饭还没吃完的叶逸脸色比那砂锅底还要黑，望着杨思轻快的背影，他不怒反笑：“你竟真把我当侍卫首领用，蔓蔓，你可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