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回归现实
陆拾遗醒过来的时间比路长槐预计的还要早。
他醒来时眼神还有点茫然，分不清今夕是何年的感觉，待看清眼前的事物后，他猛地从地上站起身，快速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路长槐几人，一边看一边甩了甩自己还有些混沌的脑袋。
“看来这是被幻境折腾傻了。”激发了毒舌属性的沈若水，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嘲讽这个曾经给自己喂了毒药的“仇人”的机会。
路长槐偷偷笑了笑，随即欲盖弥彰地正了正神色，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安静站在原地当雕塑，等待陆拾遗从幻境残留的虚实交错感中恢复过来。
这个过程可能很长，可能很慢，端看当事人能不能察觉出这其中微妙的差别。
真人与幻境中的人相比，身上会有独属于那人的某种特质，这种特质无法复制，也就成了幻境中辨别虚实的关键点。
比如某种特殊的眼神，或者某个特定的味道。
而陆拾遗能从第一个幻境中分辨出真假路长槐，则是依靠路长槐身上这段时间常常接触药材，而沾染的药香。
第二个幻境，血腥味掩盖了“路长槐”身上的味道，再加上幻境对他神志的干扰，让他被放大了数倍的愧疚感包围，导致他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去思考判断，这才险些永困于幻境之中。
如今已经回到现实，只需要给他时间，使他清晰认知到虚实的不同，便可以恢复。
好在陆拾遗并没有让他们久等。
温度是真实的，生命是鲜活的，味道味道陆拾遗三两步冲到路长槐近前，幸亏他还记得礼数，保持着距离轻轻嗅了嗅，这药香，是真的。
再细细打量一番，路长槐身上也并没有自己划出来的那道剑伤。
最后陆拾遗缓缓抬头对上那双眼睛，里面是一派熟悉的平静淡然，还有一份难以察觉的温柔潜藏在深处，没有亲身体验相处过的人，只怕压根发现不了。
没有了，没有那分看向他的冷漠，像是神明高高在上看待沙尘芥子般的眼神。
陆拾遗狠狠松了口气。
差一点，差一点就要栽在此处，栽在那不知从何冒出来的幻境之中，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没齿难忘。”陆拾遗单膝跪地，郑重抱拳颔首。幻境之中隐约的药香，是拉扯住他不被幻境沉沦的关键，尤其在最后自己即将完全迷失之际
“举手之劳，陆公子不必太在意，你还是去看看你的手下吧，他们的情况可能不太好。”路长槐说着指了指那边地上倒了一大片的侍卫。
陆拾遗自清醒后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连他都差点迷失在里面，那些侍卫，恐怕都凶多吉少。
尽管如此，陆拾遗还是整理了下心情，走到那些人面前，细细一一查探，将已经失去了气息的侍卫铭牌收集起来，而后将他们的尸体整齐摆列在了一处。
他们此行带来了近二十侍卫，没想到这还没进入山林深处，仅在边缘就已折了一大半。
其余侥幸保了一命的侍卫也陆陆续续醒过来，摸着脑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分不清楚状况。直到看到周围自己同伴的尸体，这才逐渐回忆起来自己都遭遇了什么，自己又都做了什么。
氛围在这一瞬间变得格外低迷起来，好几个汉子已不顾形象的红了眼睛，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哭都哭得像个孩子一样，西元国人果然真性情。沈若水心中暗叹。
陆拾遗安排接下来的一系列事宜，路长槐三人并没有插手，也没有打断催促，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一边抹眼泪一边忙忙碌碌。
死了十一人，现在临时挖个大坑给人埋进去，显然不合时宜，陆拾遗差人就地凿了个小深坑，将所有死去侍卫的铭牌放了进去，最后仔细填了土。
他们默默在土包旁站了许久。
直到王府的人接收到陆拾遗方才打出的信号，一群人赶来此地，他们这才收整好心情，有条不紊地吩咐人们，将尸体三三两两的运下山。
“送他们回家。”陆拾遗轻声说道。
“是！”
很快，这里便恢复了安静。
路长槐见陆拾遗已经忙完了，情绪也很快调整了过来，这才走上前，说起了正事：“先前并未听王爷提起过这山里还有致幻的事物，敢问陆公子，这里以前发生过这等事吗？”
“从未。”这也是陆拾遗疑惑的地方。
若是这座山会使得所有入山之人陷入幻境的话，那老王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冒着个险，将自己的据点设在此处。
那恐怕人才没培养出来，自己人就先死了一大片。
所以，此幻境，很有可能是老王爷当年焚山之后，所生出来的变故。
只是不知是因何而生？又要如何才能避免中招？山林深处会有更厉害的东西吗？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陆拾遗所担心的。
“看来，我们此行想要找到老王爷所说的地方，并没有那么容易。”路长槐叹道。他正在心中权宜，到底是这座山的秘密重要，还是东莱在西元的据点重要，亦或是这群人的性命更重要。
唉，小孩子才做选择题，他都要。
“若陆公子还愿意前行，那么天黑前我们必须进山。若是不愿再继续，便到此为止吧。”
前路的凶险犹未可知，陆拾遗止步于此路长槐也完全能理解。
“不，进山。”陆拾遗坚定道。
老王爷深受蛊虫所害，那些人在西元境内培育这些东西，其心可诛，若说对西元国民没有图谋，那傻子都不会信。如今罪魁祸首可能近在咫尺，他又怎能放弃？
那些侍卫们一个个笔直地站立在他身后，握着腰刀的手格外有力，目视前方的眼神满是无畏。
他们的态度，就是他们的答案。
路长槐不由笑了笑，心下微动。
真诚，无畏，永远是最能触动人心的东西。
他一生，好事做了不少，坏事也没少干，手上血腥无数，却也拯救了世间千千万万的生灵，功德罪孽二词在他身上，充满了矛盾冲撞。
他不愿看见世间苦厄，却也不愿泛滥施恩。
他，只救该救之人，值得救之人，以及真正想活之人。
大奸大恶之徒，一心向死之人，他能救回来他们的命，却救不回他们的心，所以他从不在这两种人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死亡，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安心的归宿。
如今，看着眼下的场面，他心里清楚的明白，这些人，救得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