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元斟挑衅
“靳将军赴任第一天被门砸了!”
“靳将军被门砸死了?”
“靳将军死了?”
大街小巷,坊间民宅,瞬间传遍了这句玩笑话,要知道靳老将军亲民,靳小将军天之骄子,而小将军上任第一天就被门砸死这回事,简直足够上京民坊笑上个三十年,津津乐道。
此时,破旧天师府内,对外界一无所知的靳儒风才刚刚醒来,眼窝极深,怒瞪着众人,最后目光锁定在元斟身上,“哼,你还没走呢?”
“不敢不敢,”元斟行了一礼,“小生……”
“龙骨山元斟?”靳儒风断言,见元斟微微一怔,起身道:“你那折扇乃是龙骨与深潭水所制,扇落画竹,上题‘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若不是龙骨山元斟,便是这扇子被人偷了去。”
元斟笑,“指挥使好眼光。”
靳儒风环视一圈,冷声道:“认识一下吧?”
众人面面相觑,很难想象眼前这个稚气未褪、一脸老成的公子哥儿就是他们的统领,但还是出于礼貌介绍了自己。
大漠若见真,路行止。
南燕穆昭。
平凉村陆长亭。
龙骨山元斟。
靳儒风翻了翻带来的名册,满意点头,“至此,大明天师府全员到齐,我是你们的总指挥使,靳儒风。”
梁止:“这就……到齐了?”
姜浔:“人好少……”
陆长亭:“没有下属、管事,或者军队什么的吗?”
“你们就是下属,”靳儒风相当傲气道:“管事家仆明日我会请陛下调过来,至于军队,我们是除妖,需要的是除妖师,又不是行军打仗。”
陆长亭有点着急了,“那除这满上京的妖,就只靠我们六个?”
靳儒风摇头,“是五个。”
“莫急莫急,”元斟用扇尖点了点陆长亭,随即眉头一挑,有些挑衅姿态瞥向靳儒风,“信件的事,以及天师府什么安排,指挥使都会为我们解释的吧?”
“我不知道信件的事,”靳儒风道,“只是魏叔告诉我是你们要来,我接到名册便是你们几个,还以为是陛下的安排。哦,我是说当今的丞相——魏风,有可能会知道,不过眼下朝廷务忙,你们估计是见不得了,待闲下来再去问吧。你们先跟我来一个地方。”
众人虽有疑惑,但见指挥使起身,院内走去,便也紧跟而上。
只见靳儒风绕至宅院背后,踢落一处堆积,露出了里面的黄金轮/盘,靳儒风转动轮/盘,顿时整面墙坍塌,原来这竟是一道机关入口,墙面背后,乃是密室般的阶梯,众人紧跟着靳儒风而入,靳儒风便继续道:
“这面墙的背后,才是真正的天师府,外面不过是个幌子,本以为会有人失手被人夺去了拜帖,让不法之人钻进来,才做的幌子,今日才知原来各位都不是等闲之辈,怎会轻易被人夺了去。”
“哇,这机关好厉害!”路行止超级捧场,一路忍不住赞叹,“那指挥使,我们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靳儒风满意点点头,他是看出来了,其他人都是见过世面似的漫不经心,似乎还有些不服气,只有在路行止这里才能获得成就感,便顾自傲气道:“自然是除去坏妖,收编好妖,最好让妖族能像兵士一样入编,壮我朝廷,威赫四方。”
陆长亭:“这……就靠我们几个,能成功吗?”
“噗嗤——”元斟不小心笑了出来,折扇轻摇,步子轻快,分明是灰土阶梯,却被他走出了一种逛风景园林的姿态,“小生突然想起,在小生家乡,山脚下有个戏班子,有人不用,非要教动物演戏,结果动物不愿意,搞得狗咬人、人咬狗,怪疯癫的,不过倒确实是达成了有趣的好戏,也不算太丑。日后若有机会,定请各位去捡些乐子看。”
穆昭目光犀利过来,“污蔑朝廷,可是死罪。”
元斟抬袖故意遮住目光似的,却作无辜,“别这样看小生呀,小生只是想念家乡戏了,穆郎君好生无趣。”
“谁知道这戏是你家的还是别人家的。”穆昭冷哼一声,竟是也开了口,“我可曾听闻江湖有一名号:千人千面、玉盗青龙,可还是在逃重犯,赏金颇丰,不知是否记错了。”
元斟却也用同样口吻回道:“哎呀,这么一说小生也想起来了,南燕领主手下有一位穆将,屯兵十万,伺机造反,不知是否记错了。”
“互相拆台也不带这么直接的吧?真是有够开门见山的,这里又没有傻子。”路行止抬头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还懵着问的若见真身上,“哦,有一个。”
始终一言不发的若见真也方开口:“我不需要想那么多复杂的没用的,我开心就好。”
陆长亭:“大家都和气……都和气……”
“够了,”靳儒风实在受不了身后人吵闹,突然停下脚步,“我知道你们一个个都不简单,彼此怀疑身份也正常,但是既然来到了这里,我定要让你们彼此信任,哪怕出身以及目的不同,但在天师府期间,要亲如手足。”
陆长亭:“对对,亲如手足,亲如手足……”
元斟也不走了,索性倚靠一处,“那便开门见山吧,小生本以为指挥使是朝廷中人,什么都懂,没想到想法还是这么天真,既然早知道我们各怀目的,便不可能产生信任,也不可能亲如手足,小生不是来过家家的。”
靳儒风有些怒了,逼近元斟,“若是没有信任的天师府,迟早会散!”
“既然迟早会散,那不如趁早就散,比如现在?”比起靳儒风的怒气,元斟倒显得太过平静悠闲。
靳儒风更加生气,几乎提刀就要砍过来,“你……”
陆长亭连忙抬手制止,“别吵了别吵了……”一直手挡着,元斟在陆长亭身后,不躲反笑,“想不到指挥使如此心浮气躁,连句玩笑话都说不得,还做什么统领天师府?”
“那就散吧,原本我做得好好的将军,却被安排来这鬼地方就憋着一股气,现在好了,既然大家都说要散,那便散!”靳儒风实在年轻气盛,“正好散了我也不必避讳身份,直接砍了你便是。”
穆昭原地不动,竟是袖手旁观,路行止看戏姿态,若见真想不通为什么这几个人这么喜欢“有话直说”,好心上前,欲挡那刀,“指挥使!元兄分明都是气话,你们不要吵了!”
“怎么,朝廷风气不佳,实话还说不得了?”元斟一笑,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似故意激怒靳儒风一般,又侧身一躲,指挥使一刀正好欲打在身后想要劝架的若见真身上。
靳儒风本来没打算真的伤元斟,他知道元斟能躲开,却没想到若见真个子尚小,正好就在元斟身后,收不住刀,陆长亭也一个没拉住,那刀竟向若见真而去。
路行止眼疾手快,紧忙抽出生死剑一挡,白光闪过,脚底生风,倒无人伤亡。
虽然,若见真的银蛇已经按住了。
路行止急急拉回若见真,见元斟神色一变,瞬间看出了端倪,压低声音怒视元斟,
“你故意的?”
“你真聪明。”
元斟只是一笑。
生死剑,可是比□□还宝贝的好东西啊。
靳儒风走险收刀,陆长亭再次挡下,终于大喊一声:“都安静!”
众人瞬间安静,倒不是被吓住了,只是看到一直沉默老实的陆长亭突然大喊一声,微微一愣,元斟道:“长亭是个老实人,却是个急性子。”
陆长亭一怔,毕竟才刚认识没多久就被人点到了短处,属实不好,但他按下疑火,趁着安静继续道:
“元兄少说几句,大家从那么远的地方来都不容易,想必都是经历了一番才抵达此处,各位都差不了多少,都已经走到这里了,还说什么散伙的话,都对不起自己走来的路!不管各怀什么目的,只要都接下了拜帖,我们的目的就是驱逐妖族,守住上京,与各自的事并不冲突,而且我也相信魏丞相的选择,你们却在这紧要关头胡闹吗……”
靳儒风收刀叹道:“归根到底,你们不过是看我年轻一无所知,不认我罢了。”
若见真道:“谁不是从一无所知走来的呢,我认指挥使!”
穆昭也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违背朝廷,我认指挥使。”
“真好真好,”元斟拍拍手,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似,“既然穆兄留在这里,那我也留在这里吧,指挥使请。”
穆昭不答话。
“他和你很熟吗?”靳儒风无心再理元斟,继续前进。
路行止走也不屑问:“你们不过也刚认识,怎像缠着穆昭般?”
元斟摇扇前走笑道:“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在下一介俗人,不过是见色起意,第一眼喜爱,便欲一探究竟罢了。”
众人紧跟靳儒风,七拐八绕,终于得见阴暗阶梯尽处隐隐约约透着几丝亮光,他推开这扇门,蓦然大光四开,晃人刺眼,正值正午阳光高悬。
众人惊愕,紧随靳儒风穿过长廊,穿堂而过,庭院春梅初放,精致小路,回头一看,阴暗阶梯已经关闭,看不出丝毫痕迹了。原来这阶梯正是这座府邸的后门暗道,靳儒风这是带他们反向而走,不是从正门而入,而是一路通过密道,也是指挥使交付给众人的第一道信任。
想必众人也已经看出来了,靳儒风道:“这是天师府最隐蔽也是唯一一条逃生密道,我不是信任你们,只是信任魏叔,但是相信我们很快便会建立良好的手足关系。”
若见真:“一定会的!”
陆长亭:“定不辜负指挥使信任。”
穆昭点头同意,元斟一笑而过。五人随靳儒风穿过庭院,才得见天师府的风光,真是从里到外的富贵气,阳光一照,琉璃金瓦都晃得人眼睛疼,院角还有嘉木繁茂、假山桥亭、细水清流,房间画廊层层,虽说不大,却也应有尽有。
越过□□,忽见迎来官家服饰三人,为首男子虽然步伐匆匆,但形色稳重,身后女子虽颇有风情,但不失仪态风度,于指挥使面前站稳一礼,为首那男子恭恭敬敬高喊:“恭迎指挥使回归!”
靳儒风转头为众人介绍道:“这是夜阑,为陛下安排至此,后面两位姑娘是听风、吹雨,此后便在这府中,安排各位的起居,以便各位专心除妖——夜阑,你先带他们到各自住所去歇息吧,像往常一样安排即可。”
“遵命。”夜阑方直起腰来抬头,眼神一扫却愣住了,“指挥使,信件上所说分明是四个人,天师府也只准备了四间房,为何多出一人?”
看了若见真路行止一眼,靳儒风道:“我确实也没想到,大漠会来两个人。”
若见真不好意思一笑,还没开口,就见夜阑身后那听风姑娘嘲笑道:“又不是个还没断奶的孩子,怎么赴任这种事也要有人陪同?”
夜阑:“不得无礼。”
路行止刚要开口辩解,靳儒风打断,“算了,魏叔说过一切自有因果,既然来了,便总会有来的道理,无需多问,一同收下便是。”
“那怎么安排?”夜阑神色苦恼,“要不让这姑娘与她们同住?”
“不必。”路行止直接拉过若见真,“我们同住一间即可。”
若见真才反应过来似,两手一拍,“对对,这样不就不用麻烦别人了嘛,房间够大,我们两个人足够了。”
靳儒风:“当真?”
路行止不住点头,“当真当真,我们挤一挤没关系的,主要是怕给大家添麻烦。”
靳儒风:“哦?”
陆长亭:“哦!”
元斟:“哦~”
……
总算安排妥当,众人便在天师府住下来,等待第二日指挥使传来消息,又在附近转了转,才发现正门就隐藏在集市之中,甚至左邻右坊都能听见声音,甚是热闹亲民。
元斟借口水土不服,便没再出,刚刚关上房门,青龙便似脱缰飞奔出来喘气,“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你不知道,你没感觉,刚才那低气压太可怕了,虽然表面没说,但一个个都像要吃了我似的,太可怕了。”
“理解理解,人家全都是除妖师,看见你这么个玩意儿,不盯紧才怪,这不叫可怕,这叫刺激,你要体会到其中的乐趣。”元斟坐下来喝几口水,惬意倚靠窗边。
青龙急了,“我还没说你,捉弄后辈很开心吗?干嘛一上来就产生矛盾,败坏人缘。”
“人缘有什么用?我若不制造冲突,如何能在最短时间内得知他们的关系与功法?如何能测试出靳儒风有没有指挥能力?本少主时间紧得很,哪有功夫去与他们慢慢相熟。”
青龙一听,立刻夸张样子哇哇大哭,元斟手边一杯盖飞旋打过去,制止这吵闹,“哭早了,我还没死呢。”
“哦,”青龙一秒没了泪,“那你看出什么了?”
元斟回忆道:“陆长亭深藏不露,但对我们构不成威胁;穆家军掌握着南燕,虽然南燕很多年没有动静,但穆昭若有任何动静我们必须盯紧了;不过路行止二人奇怪得很,你还记不记得他用剑的路数?”
“生死剑吗?”
“若预言没错,此人恐会成为我收回残卷的绊脚石,可惜了。”元斟闭眼叹气,再睁眼,竟是失了白日风轻云淡,变得深邃可怖。
夜渐深,靳儒风刚整理好卷宗,就欲歇下,忽闻外面传来脚步,夜阑甚至没有敲门,直接进屋,“指挥使,我看他们没有一个令人省心的,当真不需要窃听?”
“不需要,既然知道他们不简单,那窃听也必然不管用。”
夜阑叹气,“原来是不管用,我还以为是指挥使心无旁骛、以诚待人呢。”
“确实需要以诚待人,只不过……”靳儒风突然不出声了,房间霎时寂静,夜阑也不说话了,二人一对视了然,皆向窗外看去。
窗外正有一阵窸窸窣窣动静,这半夜三更,怎会有人不睡觉在外面走动?
此时月光之下,路行止悄悄经过长廊,压低声音:“他们几个不知底细,还是不要惊动为好,我先与你同去看看,回来再作商议。”
若见真道:“我也不知为何妖气突然加重,若不是白日里出去过,我都快以为上京被妖怪占领了,不去看一看实在难以安心。”
“多加小心。”路行止始终跟在若见真身后,夜半悄悄翻出天师府,寻那妖气颇重之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