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沙子
范集镇的施粥工作，是由林知州牵头，所以马正身为范集镇的县令，于情于理都要抓好本县的施粥工作。
一天下来，粥已经没了，可是排队等着的流民，仍有不少人饿着肚子。
一听没粥了，流民哪里肯，纷纷身子向前冲，试图挣脱官兵围成的防护墙，讨要吃的。
奈何粥的数量每日有限，这可如何是好。
马县令站在粥棚内，看到动乱的人群，双眉紧锁，内心焦急。
如今人满为患，百姓情绪不稳定，极容易发生不可控的事。不能任由百姓武力抗议持续下去，否则会导致事态恶化。
自己必须立即想出解决的办法，把事态尽量控制在可控范围内。
“嗖！”
一个飞镖仿佛贴着脖颈飞过，马县令吃了一惊，以为有人想要自己的命。
他的身边没人，原本护卫他的衙役，也被他派去协助现场安保工作。
再仔细看射来的飞镖带了张纸，上面明显有字，他取下展开，只见两字跃然纸上:沙子。
看来对方没有恶意，不然以这般身手，取他性命分分钟的事。
既然不是敌人，那就是帮手。看来对方是来帮着他解惑的，可沙子它并不能吃。
对，沙子不能吃才是重点。
原本乌云密布的脸，瞬间由阴转晴。
“大家安静！让我们马县令说几句话！”
衙役们高声呼喊，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乡亲们，虽然今日知府下发的大米已经没有了，但是稍后我会让衙役去县衙搬粮，一定让大家都吃上饭。”
话音刚落，有人欢喜有人忧。
流民一听，县令大人当着大家的面这么保证，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夸赞之声纷纷从人群里响起。
“马县令真是我们百姓的青天大老爷！”
“感谢马县令！马青天！”
“大家快给马县令跪下！”
齐刷刷的跪了一大片。
“大家快起！快起来！”
马县令一边安抚人群，一边安排人手运粮。
可衙役们听明白了后，都为马县令捏把汗。
钱粮库的粮食都是有数目的，面前有这么多的流民，大人这要私自赊欠多少粮食？
再说欠了就要补上，以他们家大人的月俸，得多钱年不吃不喝才能还上。
可自家大人的倔脾气，他们自己知道，一旦决定了的事，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他们只有听命服从的份儿。
奇怪的是，大人只让他们拉一车大米过来。
别说一车大米，就是再加两车大米，都不够这里的人吃的。
他们还是不敢问为什么，作为莽夫能想到的事，大人肯定也能想到。
衙役们一肚子疑惑。
有米下锅，粥很快熬好了，米香味四溢，人群里不时传出吞咽口水的声音。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望着即将能出锅的白粥。
忽然，马县令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沙子，当着众人的面，向着米粥里慢悠悠的洒了一把。
唯恐百姓看不到，时间拿捏的不要太好，正是众人举目期待的关键时刻。
时间静止。
众人都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发生了什么？
先反应过来的人激动的喊道:“大人，好好的粥，您干嘛放沙子？”
声音里满满的指责，丝毫不客气，哪还有刚刚高呼马青天的敬畏样子。
就连衙役也看不下去了，他们大人这样糟蹋粮食，也不怕惹众怒。
可他们敢怒不敢言，他们一向对大人又敬又爱。
等待施粥的人群里，听到粥里被马县令洒了沙子后，人群沸腾了。
“真是拜错了青天！”
“都说这个马县令是个好官，我看啊，好官肯定不是。”
“这样不爱惜粮食，不怕遭天谴！”
还有更难听的，马县令一律无视。
不少人端着吃饭的家伙事儿，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这一去，人群直接少了十之八九。
刚刚还在想他们家大人怎会有此奇怪之举的衙役们，现在彻底傻眼了。
这些刚刚闹着饿的人，就这么走了？
马县令拍了拍发愣的衙役，示意他给难民盛粥。
该衙役一肚子的问号，但对于大人的吩咐还是照做不误。
留下的人群也反应过来，排在前面的人走了大半，赶忙排上前。
他们才不管为什么忽然走了那么多人，人少不好吗？可以早点吃，还能多吃些。
跟着人群一起走的，还有赵小花和她娘，母女二人一人拿着一个碗，看在章慧这个现代人灵魂的眼里，甚是好笑。
她跟魏氏早早的就挤出人群，一方面出于安全考虑，一方面完全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没存着真的薅羊毛的心思。
只有小兰舍不得这个难得的机会，真正饿过的人，才懂得粮食的珍贵。
“那个马县令，真是挨千刀的，好好的米粥里非要掺沙子。”
“不会过日子，这事让她婆娘知道，得好好修理他！”
“娘，小声点，小心他抓你进大牢。”
她娘说的话越来越那啥，所以急忙阻止她娘讲下去。
小花娘纵然压低声音，还是说的唾沫星子乱飞，一不小心喷了章慧一脸。
小花娘边说边向她看过来的目光，就像刀子似的，割在她的脸上。
她听的面红耳赤，要是被她们知道，这个掺沙子的主意是自己建议的，会不会被逐出黄岭村？
光是想想就脊背发凉。
一把沙子，迫使一些爱贪图便宜的人离开。
选择留下的人，才是别无选择。这些不嫌弃粥里有沙子，仍将其进口的，多数才是真正的流民。
小兰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也不像最初那样感到遗憾。
粥棚不远处，邹大夫带着小白和家丁，设立了一个施药点。
流民的营养状况堪忧，极容易染上病。
所以他们早早支起了几口大锅，锅里煮了一些抵抗风寒的草药，只要有人来，都会端一碗热乎乎的汤药饮下。
还有一些强身健体的汤药，喝了有利无害，能提高身体的免疫力，这样就不会轻易生病。
章慧自是看到他们，人手上的欠缺，让他们有些慌忙手乱，她们的加入，很好的给予分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