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片刻过去，秦雁缓过劲来，四肢渐渐恢复力量。
“还有钟声吗？”云祁低头问道。
秦雁摇摇头：“没了。”
他又问：“方才的钟声是怎样的？”
她细细回想：“回音很长，声音很沉，一下接着一下，不曾断过。”
光是回忆那钟声就令她不自觉攥着他衣袖，刚才整个人仿佛被禁锢在钟内，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不绝于耳、避无可避。
压抑而沉重的钟声犹如重锤，一记记砸在她肩上、胸口、四肢，无力又无助。
秦雁再不愿多想，闭着眼调整气息。
云祁安抚般轻拍她的背：“山顶的钨钟或许是一口镇妖的钟，钟响时只有妖能听见，所以才对你有影响。”
秦雁睁开眼，看向北侧。那伫立山巅的钨钟已被云烟笼罩，但依然可见其巨大的轮廓。
原来是一口镇妖的钟吗？
如此解释，倒也合理。
只等恢复力气，秦雁站起身，拿出翎羽继续上路。
见她脸色仍苍白，云祁建议道：“那钟也不知几时再响，你将神树的叶子给我，去灵钟山外等待，事情办妥我就出来。”
秦雁道：“你不知如何用叶子为她疗伤，走吧。”
方才他们在附近逗留许久，也不曾听闻钟响，许是间隔些时间才会响，速速办完事离开便是。
何况玄黄晶的下落，她需亲自去打听。
她执意前往，云祁没奈何，踏上羽舟，站在她侧方。
好在一路顺利抵达东侧山谷，钟声再没响起。
山谷的庭院与灵钟山的草木一样多彩——院子外栽种红的黄的花，绿的金的树，围成一圈。屋子是松木铺的地板，楠木雕的窗门，梨木做的框架，精致又别雅。
二人行至院前，山主正坐在院内的案几旁，对面坐着一位女子，正帮他倒茶。她身穿绯色花纹长裙，绾着双仙圆耳髻，肩头挂着金丝线焊的流苏坠，腰带系着银丝线镶的珍珠环，煞是精美。
“山主。”秦雁上前开口。
辛绯听见声音，放下茶壶，笑吟吟抬头问：“是你方才说的客人吗？”
“嗯。”即便她看不见，符江疑依然眉眼带笑：“是来帮你治疗眼疾的客人。”
辛绯听他所说，晦暗的眼眸瞬间焕发光彩。她站起身，扬手朝屋外招呼：“快快进屋！”
没等山主准许，秦雁礼貌的站立原地。
“进来吧。”符江疑开口，声色变得极快，冷冷淡淡。
秦雁这才与云祁一前一后步入庭院，行至二人面前。
秦雁定眼端量——辛绯的容貌虽称不上多美，但眉宇间的柔和和嘴角微微上扬的温婉笑意，瞧着舒心又温暖。
这是一个会让人不由自主放下戒备的姑娘。
秦雁率先开口：“我是好良，辛绯姑娘也可唤我好姑娘。”
辛绯格外欢喜：“我唤好姐姐吧，姐姐直接唤我辛绯便是。”说着，她上前两步想去握她的手，却被身旁的符江疑拽住。
虽说他们二人是来为辛绯治疗眼疾，但彼此并不熟，况且好良这只孔雀精‘名声在外’，他不得不堤防。
素来温和的辛绯发起恼来，甩开他的手，颇为不满：“好不容易有客人来，还是来帮我治伤的姐姐，你却连手也不让我握，太失礼了。”
辛绯说罢，不理不顾，又要去握秦雁的手。
秦雁见她扑来，忙将她的手握住，自嘲般笑道：“我毕竟是个声名狼藉的妖，山主有此警惕倒也正常。”
辛绯努努嘴：“我不管什么名声，我只想有个姐姐能陪我说说话。”
说着，她又恢复融融笑意，牵着秦雁来到案几前落座：“姐姐今日有口福，这是灵钟山的葵木茶，刚才煮好。老符最爱喝我煮的茶，姐姐也尝尝。”
“咳！！”一听‘老符’，符江疑忙咳几声。私底下这般称呼就好，外人面前怎么也得给几分面子。
“好茶不差一时半会儿，你的眼睛更重要。”秦雁惶恐那口钨钟，想赶紧办完事离开。
辛绯挽着她的手，就像是结识多年的姐妹，非要她尝尝自己煮的茶。秦雁碍于要拜托他们帮忙，只好依她。
辛绯欣喜不已，一边娴熟的将煮好的茶水倒入茶壶，一边道：“姐姐长途辛苦，我的眼睛不差这点饮茶的工夫。”
秦雁接过她递来的茶，暗自琢磨该怎么劝辛绯尽快接受治疗。
“你不如先将条件说清楚，未免事后你我意见相左。”符江疑突然出声。
秦雁忙将茶杯放下，道：“此番若是能帮辛绯治愈眼睛，需山主以三元火灵珠交换，且帮我炼化龙鳞。”
符江疑握杯的手一顿，目光陡然凌厉：“你的条件还不少。”
秦雁就是赌他对辛绯的感情胜过一切，才敢果断提出条件。即便他的表情看起来并无谈判的余地，她也需沉住气，问道：“不知山主能否答应？”
符江疑正要为难几句，哪能由她肆意提出条件。
身旁的辛绯突然接过话：“我倒觉得好姐姐的条件不多，就看是你的火灵珠更珍贵，还是我的眼睛更重要些。”
说这话时，她微撅嘴，几分撒娇，堵得符江疑无话可说。
他将话收在口中，问：“什么龙麟？”
秦雁从怀中拿出两枚龙麟，放在案几上，道：“恳请山主帮忙将古神龙鳞炼成护甲。”
一旁的云祁诧异地看着桌上两片龙鳞，他一直以为她只拿了一片，竟是两片？
符江疑见到龙鳞，睁大了眼，他捏起一片龙鳞仔细端详，正是古神龙鳞！
“你们真有些本事，一个怀揣古神龙鳞，一个手握云木簪，还敢要我的火灵珠。”符江疑将龙鳞放回桌上，目光冷冷扫过他们：“你们在盘算些什么？”
他方说罢，辛绯开始碎碎念，说他问东扯西，故意刁难他们，压根就不在意自己的眼睛。
符江疑虽对他们几分戒备，但他毕竟一心记挂辛绯的眼睛，岂会错过治愈的机会。
加之辛绯一直念叨火灵珠不是什么好东西，与其留在身边，不如赠予他们。他着实拗不过她的犟劲，又怕她误解，只得同意。
治疗前，秦雁问符江疑要来山中的瑶草和崖缝水。而后将神树叶子及瑶草碾压捣碎，再用纱布包裹，挤出药汁。
屋内。
等辛绯躺下后，秦雁先用崖缝水帮她清洗眼睛，再将药汁滴入她眼中，直至用尽所有药汁。
接下来，就等药效渗透眼睛。
秦雁和云祁站在一旁，符江疑则坐在床边，默默等待。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辛绯一声无法忍受的痛呼：“啊！！”
她痛得捂住眼睛，符江疑急忙抓着她两只手腕，怕她挠眼。
“好痛！眼睛好痛！”辛绯剧痛难忍，哭出声来。眼泪混合着眼中滴入的药汁，涌出眼眶，滑过脸颊，着然惊悚。
符江疑一边压着她的手，一边将她抱在怀里。察觉她浑身颤抖，他心如刀割。
符江疑扭头看向秦雁，勃然大怒：“你这害人的妖，我就不该信你！”说罢，猛地甩出一道凌厉掌风，径直打去。
秦雁站得近，无法避开，正要抬手抵御。云祁瞬间挡在她身前，他只抬手，眨眼化解袭来的掌风。
符江疑惊讶不已，这修为低下的临门仙如何能轻而易举化去他七成的掌力？
但他心头正怒火交加，无暇思索，抬手蓄力：“今日你们两个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云祁面无惧色，说道：“她眼识损伤多年，若要复明，好比重新接上断裂的筋脉肉骨，必定不好受。且修复得越快，感觉也越强烈。山主不妨等这阵痛意消散，再出手杀我二人也不迟。”
符江疑视线一转，瞪向秦雁。
秦雁连忙接上话：“我与辛绯并无恩怨，作何要害她？还望山主再耐心等等。”
符江疑正拧眉纠结，怀中的辛绯虚弱道：“我已没了方才那般剧痛，你先别伤他们。”
他这才收了手，仍警告：“若是看不见，我便要你尝尝她今日经受的痛苦！”
秦雁要应话，云祁抢先应下：“好！倘若无法治愈她的眼睛，你便刺我双目。”
秦雁原本并不担心，因为她是照搬原书中翊尘上仙的治疗方法。可听云祁毅然决然的答应，她心里开始有些慌。
倘或出了差池……
秦雁侧身看着一脸淡定的云祁，他有着一双琉璃般剔透干净的眼睛，她可不能让旁人刺伤。
似感应到她的注视，云祁侧过身。四目相接的刹那，秦雁微皱眉，以示自己的不满，不满他擅做决定，抢过她的话。
云祁仿佛看透她的心思，微微勾唇，摇摇头，叫她无需担心。
只是一抹浅笑，便舒缓了她紧张的情绪，如此神奇。
所幸辛绯的眼睛如原书那样，终是复明。
但毕竟刚刚治愈，视线稍有模糊，还需调理些时日才能完全恢复。
即便如此，辛绯已心满意足。她忙不迭下床，握住秦雁的手，一边哭一边道谢。
虽是今日才结识，秦雁对这位凡人女子也颇为喜欢，抹去她的眼泪，劝道：“你的眼睛刚恢复，哭了只怕添新伤。”
“不哭，再不哭。”辛绯笑着答应。
因炼化龙鳞需五六日，秦雁和云祁得留在灵钟山。
辛绯一听，哀怨地睇了眼符江疑，应该多说几日，他们就能多住些时日。
符江疑又添两句：“但火灵珠封存太久，需等我重新淬炼几日方可给你。”
秦雁却是面有难色，犹豫片刻，道：“云祁先留在此处，我就在灵钟山外住些日子，山主将东西交给他即可。”
辛绯一听，岂能让她住外边，抱住她的手，就是不依。
秦雁不得不说出实情：“你们北面那座山上的钨钟，我实在受不住啊。”
辛绯和符江疑听言，面面相觑。
辛绯不解：“姐姐为何受不住？”
秦雁皱眉道：“只要一响，便似有万钧之力捶压我身。那是镇妖的钟，专门镇我。”
“镇妖的钟？”辛绯错愕的看向符江疑：“你不说那是镇神的钟吗？”
“镇神？”这下轮到秦雁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