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云祁虽一语未发,秦雁明显感觉到他在生气,好似她不放手,他就会一直盯着。
她缓缓将手放下,云祁的视线果然移开。
他抬眸看向尧泽,目色骤冷。
虽说尧泽和云祁都是缯云宫的弟子,但二位掌门的亲授弟子与临门仙居所不在一个地方,除了授课和下山历练,平常来往甚少。
云祁属于云子辈,即便下山历练,也是由杨明光带着,所以尧泽与他并无太多交集。
但云祁素来礼貌,每每遇见各位师尊师兄,即便隔得远,他也会住步行礼。哪怕他们有时行色匆匆从半空掠过,他从不怠慢礼数。
临门仙内总有几个嘴碎的弟子,有时取笑他九窍不通还修什么仙,叫他莫要浪费时日。他只默然听之,从不辩驳半句,兀自勤奋修炼。
所以,尧泽对云祁的印象一直是——秉性纯良,性情温和。
而此时此刻,看着面前这双冷漠的眼睛,又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
昨晚也是如此。他当时只顺口提及对好良的许诺,他的脸色陡然生变。不只是眼神,浑身上下都散发旁人勿近的冷意。
难不成他往日在缯云宫一直藏着性子?
尧泽正想从他眼中探究些什么,云祁眸间冷色顿收,须臾一脸平静。
“师兄的寻息追灵术十分了得,此灵符俱是宝物。但好姑娘时常携我走南闯北,与玉青峰远隔千里,纵然烧了灵符,怕也无法及时救助。”云祁不愠不火的说道:“师兄无须浪费这些灵符。”
尧泽听得出他不愿她收下灵符……
“纵然相隔甚远,但我时常下山历练,或许有些时候相隔不远,恰能施救。”他面对秦雁,又将袋子往前递去:“灵符乃我诚心赠与好姑娘,也算答谢姑娘几次出手相救。”
秦雁看了看他手中的袋子,又抬头瞄了眼一旁的云祁。她虽不擅察言观色,但云祁出声替她婉拒,必定有他的理由。
此二人,她该选择相信云祁。
秦雁最终拒绝尧泽的好意,却也给了他面子:“日后若是遇到难事,仙君倘或挨得近,我便与你求助,望你能及时应我。”
尧泽宛然一笑:“自然要应。”
只等尧泽离开,秦雁问云祁:“你既也说他的灵符是个好东西,为何阻扰我接下?”
云祁道:“你不担心他会否在灵符上稍加改动?万一这灵符随时会变成一只追踪你的寻息鸟,不论你去哪里,皆在他指掌之间,你还会认为它是个好东西吗?”
经他提醒,秦雁恍然大悟:“我竟没料到那般深远,若不是你出现,我还真将那灵符当个宝贝收着。”
她坐下来,心有余悸的念叨着。
云祁坐在她身旁,冷不丁接过话:“日后你遇到难事,难道我不在你身边?”
“啊?”他话题转变极快,秦雁一时没理解:“你不在我身边,还能去哪儿?”
云祁只得把话说得直白些:“既然我在你身边,日后你遇到难事,我定会帮你,你又何必求助他?”
原来说的是她方才回以尧泽的话。
“那都是场面话啊!他诚心诚意给我灵符,我拂了他的面子,不得还他面子吗?”秦雁拍拍他肩,笑道:“小仙郎,人得适当圆滑些,不要太一板一眼,你还是嫩了点。”
云祁抓住她搭在肩膀的手,钳在掌中,问:“我哪儿嫩了?”
他使了些力,秦雁很及时地感受到他扎实的手劲。她要是不好好回答,估摸两人要当场掰腕子。
从这几日的相处经验来看,这人喜欢听她说好话。
秦雁心思一动,冲他笑吟吟:“当然是,仙郎长得嫩啊!”
说罢,还娇态十足地眨眨眼。
云祁心脏又是怦怦,跳得格外卖力。
他蹭的站起来:“走了!”转身离开。
“唉?”秦雁摸着干瘪的肚子追上去:“我还饿着呢!”
二人在临门仙居所的东堂果腹,便离开玉青峰,直接赶往苍州。
半空中,二人坐在羽舟上,久久无言。
秦雁瞄向身旁闭眼假寐的男人,着实纳闷。方才在玉青峰用膳,两人虽聊得不多,但他还算和气,有问必答。
怎料这家伙的脾气说来就来,比六月的天气还善变……
下山的路上,听他说精窍已经顺利打通,她惊喜之余颇为好奇,便问奉化真人是如何帮他打通精窍。
他却说东扯西,闪烁其词。
在她再三追问下,他不答反问:“你知此事涉及男子的身子,为何还不避讳。”
因他始终不肯讲明,她犯嘀咕,随口驳了句:“我又不是没瞧过男人的身子。”
他面色陡然阴沉,将她冷冷瞪了两眼,便一语不发。
似在怄气。
秦雁没说错,她确确实实看过男人的身子——就在丹穴山十里外的西侧冷泉边,于耀眼的阳光下,大剌剌地将云祁的身子看个清楚。
此事他也知道,那日是要他下去泡泉水,消除身上的气息。
她当时转身并非故意,撞见也纯属意外。
秦雁闷头揣道:难道他是因我刚才所言,想起了那日的情形,还在气我看了他的身子?
虽说那是无心之举,但占便宜的是她。对不谙男女之事的云祁而言,清白事大,否则也不会耿耿于怀这么久。
秦雁思来想去,先开个话题:“奉化真人挺有本事,这么快就帮你打通了精窍。”
云祁坐得端正,未予应答。
“如今九窍彻底打通,感觉如何?”秦雁继续问道:“有没有感觉通体舒畅,想好生修炼些时日?”
云祁依然不动,好似尊雕塑。
他其实清醒得很,她说的话,他字句不落地听进去。至于他始终没有正面回应,是因为他根本没法回答。
关于请奉化真人帮忙打通九窍一事,他撒了谎……
昨夜秦雁悄悄去寻神树前,他便假意去找奉化真人协助,是为牵制真人,好让她顺利接近神树。
半夜回屋后,他便食下金丹,并尝试自行打通精窍。正要调运灵力游走周身经络,心中突然隐隐不安,他忙出门确认秦雁是否摘好叶子顺利返回。
可敲门不见回应,推门亦不见人影。他顿觉不妙,急急赶去山巅,就看见秦雁晕倒在尧泽怀中。
为了守着她醒来,他彻夜未眠,加之夜里运力疏通九窍突然中断,浑身渐感疲惫。
清晨等她苏醒,他不得不借理由离开,其实是回屋调息固神,重新打通精窍。
至于她万分好奇的问题——如何打通精窍,全靠先前的那个梦,与她在神树下缠绵的春梦。
借此将精热蓄积元阳,情欲汹涌之际终于成功。
可他如何回答?根本就是羞于启口。
他遂含蓄的说她不该打听这种事,却不想她竟面不改色的说——‘又不是没瞧过男人的身子。’
这话猛地捶在他心口,把他捶得险要喷血,就地逝世。
这一路上,他都在疯狂地胡思乱想——除了抱春归,也不知她借用好良的记忆看过谁的身子!
这厢还在暗自揣测,那厢秦雁见他佯佯不睬,凑近些,扯了扯他衣袖,道:“反正离苍州还有段距离,眼下甚是无聊,你就与我说说呗,精窍是怎么打通的?”
云祁只怕自己再不开口,她铁定要絮叨到他耳朵起茧才罢休。
他掀开眼皮,口吻冷淡:“你这么想知道?”
秦雁见他终于肯搭理,笑嘻嘻道:“我也是想增长见识嘛。”
他呵呵道:“你既然称自己见过男子的身子,就先仔细想想他们精热蓄阳的状态,再琢磨那窍在哪儿。”
他以为说得这么直白,她应当会羞涩不堪,再不过问此事。却见她蹙眉沉思,面颊泛红,双唇微咬。
这副模样,只有羞涩,哪有半点不堪?
云祁咬着牙根:“你还当真仔细琢磨有甚么好想的!”
秦雁两手捂着脸,羞恼道:“是你让我仔细想的,想了你又气恼。要不是好奇你是怎么打通精窍的,我才懒得去回忆你的身子!”
我的身子?云祁呆住。
他忽然想到什么,惊道:“你看过我的身子?!”
秦雁两手打开,露出眼睛:“你不是知道吗?”
云祁又是一呆,不敢置信道:“所以你先前说看过男子的身子,指的是我?”
“不然呢?”秦雁一副‘你是不是气傻了’的神情,将他瞟一眼:“除了你,我还能瞅谁的身子?”
云祁这下当真傻了,脸色忽红忽白,半晌无语。
他压根不知道秦雁看过自己的身子,看来那时并非他的意识。
他努力稳住乱糟糟的心绪,却无济于事。只要想到在他不知情的时候,身子被她瞧个精光,就如鲠在喉,不是滋味。
心里头有个声音,正不服气地喊:‘她即便要瞧,也不该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
云祁被脑中窜出的这个念头给惊得浑身僵住,一动不动。
秦雁瞧他这副鬼附身的惊恐样子,小心翼翼扯他袖子:“怎么了?”
他忽然扭头,将她凶狠地瞪着,好似一头要将她拆吃的恶狼。
秦雁吓得一个激灵,以为他还在埋怨那天把他看光的事。“我、我先前说了这辈子会对你负责,你大可不必如此难受。”
只听她说这辈子对他负责,云祁两眼瞪得更大。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过身,背对她坐着。
许久,他悄悄伸手贴在胸口上,胸腔内的心脏,跳得又重又乱。
他竟为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而心动
他大概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