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123章
心脏狂跳，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却一时之间想不出任何可行的方法。
城市里有飞蛾实属不易，沈北依也没见识过几回，但此刻没心思欣赏了。
飞蛾撞击灯泡，不知疲倦地扑腾着翅膀，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沈北依额角冷汗涔涔，背脊僵硬，双腿像是被钉在地板上，根本迈不动一步。
眼睁睁看着母亲数钱，却无法制止，那种无助与绝望充斥着心扉。
很害怕，害怕得快要窒息而亡。
沈北依只希望她数慢一点，再数慢一点，最好能拖延着记忆混乱。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不管她怎么祈祷，母亲数钱的速度非但没变，还越数越快。
“啪擦……”
犹豫过度紧张，心慌意乱的，手滑不小心打翻一个餐盘，落地瞬间摔碎的清脆声响，惊醒了沉迷在数钱中的沈母。
一地碎瓷片，上手极其容易扎到。
沈北依顿时吓白了脸，惊恐地望着沈母。
她想要解释，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说你没用的东西，你还真是个没用的东西，我养你干什么吃的？”
是发现了吗？
发现少了一张吗？
沈北依稍稍缩了下脖子，尽量减少存在感，单手塞进兜里，捏着那张纸币，考量着要不要自己拿出来。
毕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但沈母絮叨着骂了一阵，末了，叹了口气，懒得理会道：“算了，跟你说那么多有什么用，浪费我时间。”
随手把钱塞进手提包里，抚摸了一直下脖颈上金项链，心满意足地再次离开。
沈北依愣愣地呆站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赶紧跑到门口，打开窗户，探出脑袋往下望。
母亲慢悠悠地往外走，没有再回来的迹象，甚至心情不错地摇晃了几下脑袋，显然并未察觉到少了一张钞票。
好险，好险不是一个细心的人。
沈北依松了口气，这才放松身体靠回墙壁上。
她抬起胳膊，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刚才实在是太危险了。
母亲让自己关门的时候，手指下意识攥着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币一起出现。
幸亏及时反应过来，否则……
不敢想象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但无论如何，明日的缴费是落实了。
做了一个不是很好的梦，一晚上追逐战不休，睡了跟没睡差不多，第二日清晨被闹钟叫醒，沈北依揉着睡眼开门来到客厅。
瞧见沈母的高跟鞋，还有丢在沙发上的手提包，地板上有一摊呕吐物。
恐怕是昨晚喝得不少，回来直接倒在沙发上吐了，连洗漱都免了，而后回了房间。
皱了下眉头，沈北依想到藏在书包最底下的一百元整钞，有些郁闷的心情瞬间变好，嘴边不自觉地勾勒笑容。
嫌恶但轻车熟路的打扫卫生，做好早餐放在桌上盖好，喜气洋洋地去上学。
留下一个干净整洁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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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这回终于记得了是吧。”
十分钟课间时间，外面走廊吵得要死，到处都是追逐打闹的动静，哪怕有规定不能喧哗，年纪小的学生们也克制不住自己活泼好动的天性。
班主任在讲台接过那一百元整钞，从兜里翻出一个钢镚还给沈北依。
难得态度不错的夸奖一下，大概是终于收集齐规定数额的钱，可以跟上头领导好好交代，不必担忧被训斥。
敛下神色中一抹心虚，沈北依乖巧地接过一块钱，“谢谢老师。”
这钱怎么来的，她心知肚明。
上课的时候颇为心不在焉，把那一个钢镚儿玩出花来。
一会儿立着，一会儿让它打滚，一会儿用力扭动旋转起来，一会儿又停下来观察，总之是各种折腾。
心里，还是有忐忑不安的。
那是第一次做严格意义上的坏事，虽然她已经竭力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如果，是妈妈心甘情愿给我的该多好，再来一次的话，她会给我吗？
她这样想，这样问自己，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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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附近出了人贩子，据说已经有三户人家的孩子放学后消失不见，已经按失踪报案处理，校方领导非常重视，在校门口各处安排了老师巡逻，督促学生们放学赶紧回家，不要在小卖部或者奶茶店逗留，烤肠好吃，但为了吃被抓走就不好了。
即便这样严防死守，还是出了第四户孩子放学后失踪的。
于是又改变了策略。
所有五年级以下的学生，通通要有家长来接，且确定是学生家长，才能放人走。
家长要上班没时间？
那学校不管那么多，他们要开展自己的工作，出现抗议便以“你家孩子你不管，那到时候真的丢了，不要来找学校”为由搪塞过去，家长们很头疼，但没办法，只能按照规定这么做。
每个班排成小队站在门口等待，学生们会张望外面有无自己的亲属。
如果有，直接跟班主任打个报告，再由一位老师带过去，确认无误后就能离开。
所以家长们跟一堆蚂蚁一样，拼了命想挤到最前面，让自家孩子早点看见自己，然后早点回家，别在学校耽搁太久。
现在是春天，天气还是有点寒凉的。
为了自家孩子，不怕挤不怕累，热火朝天地忙碌着，争先恐后，一个比一个积极。
也是不容易。
队伍里喊报告的声音此起彼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人喊。
而人数也渐渐变少，如果不能买零食买玩具，在场的学生们没一个愿意在学校多待，恨不得插翅飞奔出校园。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霓虹灯逐渐亮起，繁华的城市像披了一层薄纱笼罩在黑暗中。
唯有街道两旁路灯昏黄的光芒，将这座建立多年的城市映衬得更加绚烂。
队列里只剩下沈北依。
她始终站在原地，不急不躁。
就这样安静地站着，似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她知道，母亲不可能会来，因为没有期待，所以也不会失望。
“老师你饿了吗？要不你先去吃饭吧，我再等一阵，不会擅自跑出去的，保安大叔不都在那坐着吗？放心吧。”
瞥见焦躁不安想下班的班主任，沈北依轻轻扬起笑容，温柔善解人意地说道。
语速缓慢，却字字敲在班主任的心坎里，听得人心暖洋洋的。
“你啊！”班主任瞪了她一眼，笑了笑，“行吧，那你就站在这里，不许乱跑，也不要回教室，知道吗？”
说着，又补充一句：“如果你爸妈来了，去食堂喊我一声，我出来确认你就能走。”
言毕转身往就在旁边的食堂奔去，显然肚子饥肠辘辘，已经撑不到回家做饭，一合计还不如在学校吃完了再走，还便宜。
望着班主任远去的背影，沈北依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空洞且无比麻木的表情。
不会有机会去食堂找的。
一切，都按照正常的轨迹在进行着。
外头几个小卖部都灯火通明，照亮她没什么高兴模样的脸庞，沈北依甚至隐隐闻到别人家的饭菜香，忍不住舔了舔唇瓣。
没有回去做饭，妈妈怕是气坏了吧，但她却始终没有要来找的意思。
也许是温度降低，也许是夜幕降临，总之她觉得很冷很冷，冷到牙齿都在打战。
早知道多穿件外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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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吃得直打饱嗝，回来发现沈北依站在原地，目光直愣愣看着前方发呆。
“家里人还没来？”
试探着问，内心多多少少有些不忍。
孩子这么久没回家，家里人竟然没有一个过来找，或者打电话询问一下。
“老师，要不你放我出去，我自己回家，没关系的，我会走人多灯多的大道。”
沈北依仰起头冲班主任露出灿烂的笑容，笑眯眯的提出要求。
“你……”
班主任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先打个电话，询问一下家长那么是不是出了问题。
可惜拨号出去，一直都是关机。
“怎么回事啊，孩子不在家都不知道吗？不会是在关机睡觉吧。”
不死心，再打。
沈北依却突然拽住班主任衣袖。
笑容已经维持不住，她永远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有多可怜，眼眶泛红，硬生生要强撑着不掉泪。
可是，眼角湿润得厉害，鼻子酸得厉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哭出来。
“爸爸出车祸，永远睡着了。”
“他再也不会来接我了，老师……你放我回家吧，没人会来接我的……”
说得断断续续，哽咽难受。
伤痛揭露给旁人看，旁人可能只会感慨同情一下，过后该咋咋地。
而当事人则会回忆起痛苦，记忆深处的伤痕被撕扯开来，鲜血淋漓。
流了一地，也开不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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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街道有许多摆摊的。
路灯散发微弱光芒，街边的小贩叫卖着各种商品或吃食。
偶尔会有汽车从旁驶过，叫卖声和鸣笛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独特的节奏。
沈北依专门挑了这条稍微要绕点路，远一些但更为安全的道路。
有上班族在买各种吃的，烤肠，铁板鱿鱼，虾仁炒面，臭豆腐，手抓饼……
一些常见的街边小吃，价格不算贵，味道上绝对能满足普通人的口腹之欲。
沈北依闻到了，空瘪瘪的胃部在叫嚣着，急需一些食物快速填充。
但理智仍然占据上风，咬紧唇，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得快点回家解释，否则今晚完蛋了。
步履生风，脚步匆匆。
一口气奔跑到楼下，三步并作两步爬了一会儿楼梯，终于到达家门口。
总共耗时二十三分钟。
已经是极限时间，小短腿本来也不快。
门没关严，留了条小缝，一推就能开。
沈北依咽口水，不知门后是个什么情况，母亲会坐在沙发上一脸震怒吗？
因为自己晚回家了。
整理了一下校服，又拍了拍胸脯，调整好不再急促的呼吸，才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翼翼地推开大门。
入目先是母亲的高跟鞋，应该是随便乱甩，散乱的歪倒在地面。
白色薄款外套也在它旁边，买时可花了不少钱，母亲一度很喜欢。
如今也成了惨遭淘汰的货色。
还有一双男士皮鞋，看起来很名贵，是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因为父亲根本不会穿皮鞋。
沈北依大步流星走进去，一扭头，瞧见不知如何反应的一幕。
客厅还是那个客厅，构造还是那个构造，母亲也还是那个母亲。
可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个男人。
看起来三十多岁，一身西装革履，五官英俊刚毅，气质卓然。
两人正拥抱在一起说悄悄话，动作亲密暧昧，令人浮想联翩。
大脑一瞬间宕机，任何动作和话语都显得太苍白，她直愣愣地看着。
一直看着。
自己的母亲和别的男人抱在一起。
而自己的父亲才过世不到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