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106章
室内长时间不换气通风，空气有些闷闷的，呼吸起来不算太畅快。
但胜在暖和，外头冷冽的风被阻挡，一丝也透不进屋里。
老板娘有些错愕，过后就是蹲下身子收拾地板上硬塑料碎片。
第一反应，不是责怪自己儿子。
沈北依他们想帮忙，她都笑着连连拒绝，说自己打扫起来更快，边捡边说：
“哎呀，我知道你，沈北依，是那个年级第一吧，我每次在网上查成绩，都能看见你排在最上面，在我家磊磊上面一个或者两个，是个聪明孩子呢。”
说到最后她停止手中动作，朝沈北依竖起拇指，由衷地赞叹。
沈北依脸颊一红，腼腆地笑了下，谦虚道：“其实没您说得那么厉害，我是走了狗屎运，再加上记忆力比较好，才考得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她越是这样，老板娘越是对她印象极佳，越发觉得她是个优秀懂事的姑娘。
不骄不躁，低调温柔，又善良，不居功自傲，真是难得。
不禁将自己儿子周磊拿出来说，但其实不是有意贬低，只是和外人的一番客套话，聊天不就是你说说你的，我说说我的，互相扯点话题出来讲。
或许方式不对，但本意不坏。
“哎哟，哪能啊，你可比我家磊磊聪明多了，他那个成绩一直比不过你，总是被你甩在后面，唉。”
老板娘说着说着还摇摇头，一副为孩子操碎心的模样。
“阿姨，你千万别这么说，周磊已经很好了，成绩好，人品好，勤奋肯刻苦，将来肯定前途无量的，不开玩笑。”
沈北依这番话不是违心说的，而是真心实意，毕竟，她看得出来周磊是一个非常努力且聪慧的男孩子，未来成就必定不凡。
她说着，余光瞥向一旁旁观的周磊，发现他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周磊始终保持着沉默，眼底阴霾重重，脸色黑的吓人，仿佛酝酿暴雨前夕的宁静。
有些疑惑，不知道他这么吓人地看着自己做什么，夸他还有错了？
一天天拉着个脸，好像欠他千儿八百万一样干嘛。
沈北依心里犯嘀咕，表面还得装成温柔大方的姿态。
老板娘也顺着女孩的目光瞧过去，没细看，只是发现周磊盯着沈北依看，脸上立即挂满笑容。
“磊磊，你看看，北依多会说话，你以后要多跟她学习，有不会的题目要抓紧时间不耻下问，不要留着等考试的时候发愁，妈妈没念过几天书，帮不了你，知道吗？”
她拍了拍儿子肩膀，语重心长地交代完母亲常用话语，才继续收拾碎塑料片。
周磊抿唇不吭声，目光深深地凝聚在沈北依脸上，带着审视。
他的目光很锐利，沈北依感受到压迫感，不敢再和他对视，转头和江千里说话，避开了奇奇怪怪的注视。
掏出手机翻看各种新闻，总之就是不抬眸跟那人对上眼睛。
倒是江千里不悦地回眸瞪着周磊，暗含浓浓的警告之意。
原本想着是同班同学，打个招呼和善点交流下也不费劲，但他这么盯着自家乖乖算怎么回事？威胁还是恐吓？
完全没有礼貌。
一向闷葫芦的周磊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居然不甘示弱地瞪过去，两人眼神碰撞，擦出火花。
嗨呀。
发疯出来逮谁都咬？
江千里扯了下嘴角，身子后仰靠在座椅上，双手抱肘，懒洋洋地继续对视。
片刻后等老板娘收拾得差不多，瞥了一眼抬眸，缓缓道：“周同学，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啊？好歹和我们打个招呼啊，有点太冷漠了呀，以后怎么互相探讨学习呢？”
他故作轻松无意的调侃，食指和中指并拢在空气中划来划去，显得漫不经心。
说话的口吻随性，却字字句句都夹杂着暗藏在深处的锋芒。
“谁和你互相探讨，浪费我时间！”
周磊绷着脸，语气生硬。
他这话说得毫无情绪波澜，似乎就是单纯的不愿意搭理人。
或者说，单纯，不出于任何理由，只是不愿意搭理成绩没他好的江千里。
态度可气人，大清都亡了，在他心里通过学习人还能分成三六九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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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把收拾好的塑料碎片丢进每桌旁边都有的垃圾桶内，将袋子绑好，准备丢掉重新换一个。
起身就听见自己儿子这么毫不客气地说话，顿时震惊之余又带着怒意。
她一直教育周磊要懂礼貌，不要做个没教养的人，所以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挺乖巧，没让她失望过。
今天这是怎么了？
肚子饿到无缘无故都能发火吗？
这不行啊，那以后出去上班，领导安排加班，他不乐意，岂不是要打起来。
但看着他同学都在的份上，老板娘压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训斥，勉强微笑，委婉地提醒自己儿子不要跟吃炸药了一样。
“磊磊，你这是做什么？人家说的没错，你看见认识的人不打招呼算怎么回事？这多没有礼貌，妈妈平时怎么教你的？”
老板娘说着，伸手推了推周磊的胳膊，又说：“你好好想一下，说得对不对？”
她语毕，转头冲着江千里赔笑道：“江……江同学，你别介意啊，这孩子从小脾气就倔，我有时候自己管不住，平时也没少被我骂。”
江千里不置可否，挑眉，淡笑：“嗯，阿姨没关系的，他确实挺孤僻，在学校也不爱说话，我们都了解的。”
看在长辈的份上，给个台阶下，没有过多纠缠闹腾不休。
但老板娘非要周磊打招呼，她说不过是一点小事，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好，以后出社会如何与同事相处，也甩臭脸子吗？
周磊却一直沉默，屁都放不出来一个，更别说亲切地问好。
所以，当下，老板娘的脸色便沉了下来，眉宇间隐约浮动着薄怒。
“磊磊，快打个招呼，然后赶紧给你同学道歉！现在像什么样子？让你张个口比登月球还难吗？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语气严厉又饱含责备，丝毫不顾及自家孩子的颜面，当众数落，惹得旁边四人神情颇为尴尬，纷纷转开视线，假装没看到。
看热闹也要分情况，家长训小孩的热闹可不兴看，等下被人记恨上。
沈北依在江千里心有灵犀的协助下偷偷夹了好几块鸡肉和虾肉进碗里，扭过头悄咪咪咀嚼，享受的眼睛微微眯起。
太饿了。
吃点先，不然扛不住。
不知道是不是前面的生死危机够惊险，使得她对于旁边小事情不甚在意。
父母教训子女多正常，大惊小怪地反而让人感觉不舒服。
吧唧吧唧吃个高兴，江千里也笑笑捏她鼻尖，先尝一口，再将好吃的夹给她。
比起对面只顾着低头看手机逃避尴尬的陈甸甸和季清柏，两人算是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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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磊垂着脑袋不吭声，老板娘愈发气愤，忍不住低喝一声。
“磊磊，你在想什么？连妈妈的话也不听了吗？妈妈辛辛苦苦带大你容易吗？你现在什么德行？全世界都欠你的吗？”
她是真的急眼了，周磊越不搭理她，她越觉得心慌，生怕儿子走歪路，不听她的劝，性格极差人缘不好，最后变得和那个与自己已经离婚多年的父亲一样，成为人人喊打的街头混混……
这是她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
说到底，还是希望周磊越来越好，而不是各方面不进反退。
声音陡然拔高，使得其他人皆是侧目，纷纷投以诧异的目光。
周磊拳头握了又握，眼眶一瞬间红了，最终还是选择妥协，僵着脖子，慢吞吞开腔：“晚上好，江千里对不起……”
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蚊子凑近耳边发出讨人厌的动静都比这句话大。
老板娘自然不满意，皱着眉头：“大点声，你在学校也是这么跟人讲话吗？那人家还能愿意跟你讲话吗？多费劲！”
周磊抿了抿唇，闭了闭眼，努力忽略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深吸一口气，扬高了些声音：“对不起！”
声音虽大，却仍旧细若游丝，仿佛用尽全部力量。
喊完结束那一刻，肩膀都耷拉了下去，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江千里勾唇笑笑，点点头，“阿姨您太客气了，都是同学，况且还是同班，我不会真的计较，倒是阿姨你这么郑重其事，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老板娘松了一口气，忙笑道：“你能明白这点最好不过了，磊磊就是性子拗了点，没坏心的，你别往心里去，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做了错事道歉很正常，阿姨谢谢你的理解，来，你们快吃吧，别饿着了。”
“谢谢阿姨。”江千里道了声谢。
“哎哟喂，别客气。”
老板娘笑呵呵地摆摆手，把端菜的盘子和抹布一起拿起，转身去了后厨。
周磊始终低着头，双腿并拢，背脊笔直，坐姿端正，像根木头桩子杵在原地，一言不发，浑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沈北依非常无语。
她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被人一直看着，哪怕是被规定所拘束的服务员。
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你欢快的吃饭，油渍沾了嘴角边缘一圈，形象不是太好。
而对面或者旁边有道视线紧紧，一秒钟都不错过的死死盯着你，你会有什么感觉？
还咽得下去吗？
特别是你发现了，悄悄和那人对视上，那人的目光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挪动，眼珠子跟沾在你身上一样，做什么都能被瞧得清清楚楚，不甚优雅的坐姿和呲个大牙嘎嘎乐的模样全入了人家的眼。
这滋味，啧啧，酸爽啊。
浑身隔应！
沈北依反正接受不能，于是放下筷子，主动和周磊对话：“有事吗？你老是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吗？”
沈北依这种活跃气氛的话一向屡试不爽。
本以为周磊会被逗笑，结果——
男生只是莫名其妙说：“年级第一。”
四个字，简单粗暴，不加掩饰。
哎哟妈呀。
沈北依不禁扶了扶额头，彻底理解周磊为什么神态会阴阳怪气的。
闹了半天，他以为自己炫耀来着。
“不是，我们真的不知道这里是你家开的餐馆，我们也没有故意要来看笑话或者炫耀的意思，单纯吃饭，懂吗？单纯想吃个饭，肚子饿了要吃饭！”
沈北依真诚的解释，顺势夹了一筷子肉末茄子塞进嘴巴里。
实在搞不懂，怎么他怎么总喜欢胡乱猜测，脑补呢？自己压根就没有表现过任何不好的态度好吗？！
周磊本来半信半疑，一分钟后，老板娘从后厨再次回来，沈北依的努力全白费，他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重新回来的老板娘端着一盘卤鸭肝，一盘凉拌猪耳朵放在桌上。
腰微微弯着，笑容略带讨好地凑在沈北依旁边说：“北依啊，阿姨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情？噢，这些都是送你们吃的，不会再收第二次费用。”
“当然，但是不用送，我们够吃。”
沈北依的婉拒被老板娘立刻堵回去：“给了就别推脱，还是说你看不上这点东西？”
再拒绝就是看不起。
只能默认，点头答应。
老板娘见此满意地笑了笑，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阿姨想让你在学校多照顾照顾一点磊磊，他性格……就这样，我预计也没什么朋友，你要是能帮忙就帮帮忙，他要是有不会的题目……”
说到一半，被人拉开，周磊皱眉埋怨：“妈，你干什么啊！”
母亲讨好同学，以求自家孩子能更加舒心的做法其实通常会让孩子感到无比尴尬。
周磊现在就是如此，他很难堪，尤其是在沈北依面前。
“你闭嘴，我讲话你插什么嘴！”
拿出了母亲的威严。
老板娘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旋即又换上一副笑脸：“北依啊，不瞒你说，我家磊磊就是小孩脾气，性子闷，不太爱和同学相处，所以才导致他现在一个朋友都没有。”
“你能不能……能不能陪他聊聊天什么的，他平日里除了学习就是读书，真是憋坏了，还有啊，他有不会的题目能不能拿来问你？我文化不高，也辅导不了……”
“最近生意不好，店铺只能勉强能维持生活开支，报补习班什么得有点贵，你成绩好，说不准比那些专业老师还厉害，特别不错的。”
姿态放到最低，为了自家小孩，老板娘算是豁出去了。
她这样，沈北依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连忙笑着点头，不忘瞥一眼周磊。
面无表情，没什么反应。
心里清楚，即便是答应了，周磊也不会经常来找自己，或许偶尔来问问题，但绝对不会常来常往。
毕竟不熟，且那人性格怪异。
可没想到，好不容易一次预估，沈北依旧华丽的打脸了，判断出了偏差，事情的发展方向完全不受控制，尥蹶子奔腾到找不回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