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天色已经完全黯淡，四周建筑物的灯光陆陆续续亮了起来，街上行人渐增，喧嚣热闹，归家的车辆穿梭不停。
差不多已经吃饱，沈北依还是没能找到机会去碰那个粉蓝大盒子。
琢磨着江千里是给谁买的，脑海闪过各种各样的猜测。
不过她再怎么猜都没用，要死了不愿意现在打开给大家欣赏一番。
打了辆网约车。
季清柏送陈甸甸回家再自己回家，两人今天虽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去公园游船，但依旧愉快，丝毫不觉得浪费了时间，反倒感到很有意义。
四人互相挥手道别，沈北依眼看着车辆飞速驶向远方，这才转身朝家走去。
公交车高峰期，不想挤，打车不可能，太贵了，与其坐地铁不如走回去，七拐八拐的耗费更多时间。
算算差不多要半个小时，路程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散散步正好消食。
优哉游哉走着，发现身边多了个人。
她停下脚步，和江千里大眼瞪小眼，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能吧。
不能找我再笑话一番吃醋的问题吧，刚刚吃饭气氛挺好的呀。
“走啊乖乖，停下来干什么？”
江千里催促她继续走，理直气壮地不知道还以为他家住那个方向。
“你跟着我干嘛？回家去呀，我那里不可能请你上去喝茶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北依皱眉，这货到底在玩哪一出？
警惕性极强，生怕被他占便宜。
江千里无辜眨巴眼睛：“我送你回去，顺便和你聊聊天不行吗？”
“……”
编，继续编，看你还能胡说八道些什么。
沈北依语塞，半晌才反应过来，“对了，你今天到底来干什么的？”
不用问他为什么知道自己在这里，季清柏那个细作的表情管理根本不到位。
所以还是问点实际的，更靠谱。
“额……”
视线飘忽不定，就是不肯落在沈北依脸上，信口胡诌道：“我来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顺便请你们吃饭。”
想这么个理由，怕不是比他学习一个月要消耗的脑细胞还多。
沈北依心里腹诽。
“呵呵呵呵呵呵……”
皮笑肉不笑地笑了声，重新迈开步伐，也不戳穿，懒得和江千里说废话。
爱跟呗，多个男生保护，自己还能吃亏不成？稳赚不赔呀。
手里提着的盒子似乎不能剧烈摇晃，只能小碎步挪着往前。
哦豁。
有主意了。
不能光我一个人难受呀。
沈北依心生一计，故意走得飞快，简直跟比赛竞走差不多，把身边的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江千里只能苦哈哈地跟在她屁股后头，追都追不上。
两人幼稚的比速度，引得路上的行人频频侧目，一副看傻瓜的眼神盯着他们。
毛病。
跑步锻炼身体来大马路上。
-
到了城中村内部，沈北依猛地停下脚步，江千里避之不及差点撞上她，幸好及时收住身形才免于一劫，不然鼻梁骨都断掉。
下意识往粉蓝盒子看一眼，确保完好无损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哎，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忍不住发问，沈北依双臂环胸，挑眉看他，好奇心满满。
“这个，秘密。”江千里嘿嘿一笑。
吊人胃口的都不是好人。
沈北依白他一眼，转身欲走。
江千里立刻伸手拦住：“哎哎哎，乖乖你去哪儿呀？”
一脸看白痴的目光，沈北依无奈扶了扶额，为自己有这么一个二臂朋友感到深深的自卑与悲哀。
“回去洗澡睡觉呀，我还能去哪？去天台上给你跳一曲钢管舞吗？”
“你要想跳也不是不行……”
“什么？！”
沈北依一声吼，江千里连忙慌乱地捂住下嘴巴，随即解释：“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不过你回去那么早也没事干，不如找个地方和我聊聊天。”
“没兴趣，睡觉多香。”
话虽这么说，沈北依却没有转身就走，而是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后，轻哼一声：“算了，走吧，陪你聊几句。”
潜意识里，她很想和江千里多呆一阵，哪怕只是很短一阵。
会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
那是她从前一直躲着写作业熬到傍晚再上楼的偏僻地方。
一个小小的，灰尘遍布的避风港。
红砖头依旧堆积成山，墙角长满杂草，墙壁斑驳脱落，窗框裂缝处长出青苔，屋顶破洞的玻璃上长满蛛网，整体透着颓败和脏污。
有点想下雨，两人只能躲进屋里来，捡了两块砖坐在墙边。
废弃仓库里只剩几个街边烤红薯那种模样的油桶和一大堆没人清理的灰尘，空气里弥漫着腐朽的霉味。
沈北依觉得他们坐在这里呆兮兮的，跟流浪无家可归的乞丐差不多。
鞋后跟有一搭没一搭的清点。
江千里倒没有觉得这里有何不妥，反而很是享受这种安静。
“乖乖，你看月亮，好美呀。”
“……”
沈北依扭头望天，除了即将降雨的黑云，哪儿有月亮？
真是没话题随便找话题了对吧。
“闭嘴，坐着休息一会儿。”
江千里乖巧地闭上嘴，手肘放在膝盖上，抬起右手遮挡住半张脸，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在他眼睑上留下浓密暗影。
他在偷偷观察沈北依。
沈北依也没闲着，同样在观察他。
两人跟二臂一样，这样看了一个多小时，却不觉得奇怪或嫌烦。
身上再加两条麻绳，跟被绑架的人质一模一样，不带任何差别。
“嘿嘿……”
沈北依不知道脑补些什么，忽然笑出声，而后赶忙捂住嘴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夜景。
但打破了对视局面，无法再继续下去。
倒也已经满足，可以兴高采烈做个好梦。
“咳咳，我先回去了。”
她起身要走，又被拦下，江千里的表情有点纠结：“那个，乖乖，就这么走啦？”
强行拖延时间，他在等待什么？
沈北依心念电转，实在是想不到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只好耐着性子听他继续胡扯：“你不觉得，咱俩单独相处的时候太少了吗？”
“……我的好哥哥呀，都快两个小时了，你还想怎样，继续对望吗？”
磨叽了好久，江千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又塞回口袋里，然后让沈北依闭上眼睛。
“干嘛？”
“你闭上就是了，好事情。”
“你能有什么好事情……”
嘟囔着，打定主意就陪他玩最后一次，接下来无论说什么她都要回去洗澡睡觉。
缓缓合上眼，沈北依听见耳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却不知道在干什么。
遵守游戏规定，她没有睁开眼睛。
片刻后，听到江千里的嗓音在前面很近的地方传来，“好啦。”
入目，是一片柔和的光亮。
烛火跳动的光晕笼罩着四周，朦胧温暖，像梦幻般不真实。
一个只有一层，不大不小的蛋糕，草莓按压在外面装饰，奶油上面撒着许多碎屑，像是巧克力。
而正中央，是两个有点丑丑的，可以吃得小人，拥抱在一起傻笑。
它们真的很丑，一点儿也不像，但沈北依还是认出来，那是自己和江千里。
一个蛋糕，一个很有心意的蛋糕，一个……意料之外的蛋糕。
这时才忽然发觉，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沈北依怔忡良久，她难言此刻心情，复杂至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来到大伯父家里寄宿，就再也没有生日的概念，更遑论是花钱买蛋糕。
她甚至连蹭一蹭堂姐沉静的蛋糕一两口都做不到，永远都是旁观。
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没了期盼。
她对生日这件事也渐渐淡漠。
沈北依发毒誓，她从来没想到过，江千里会记得自己生日。
她从没想到过，自己的出生，原来……值得庆贺。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情感袭击而来，沈北依感觉心里酸酸涨涨的，眼眶渐渐湿润。
“地上很脏，你起来。”
嗓音带着哭腔，她想拉起单膝下跪的江千里，好半天却纹丝不动。
一道惊雷划破夜幕，闪电在漆黑的苍穹中炸响，紧接着，豆大的雨粒砸了下来。
刺眼的白光撕裂漆黑夜幕，照亮她微红的眼圈和紧咬下唇。
风吹动烛火，带动它摇晃了两下。
沈北依看着江千里小心翼翼地翼翼地护住火光，眉眼和嘴角同时弯弯，像是一朵绽开在雨中的花，纯粹且美丽。
他说：“生日快乐，乖乖要永远开心。”
沈北依吸了吸鼻子，把眼泪逼退回去。
这个憨憨，似乎总是懂得怎样用温暖治愈她内心深处某个隐秘的角落。
她努力扬起嘴角：“你怎么……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呀。”
语调颤巍巍的，自己都控制不住地哽咽。
江千里微微愣怔，而后迅速笑了一下，“只要有心想了解，哪有不知道的，乖乖，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一直快乐。”
沈北依贪婪地将他温柔嗓音拥入怀中，眼泪作为代价无法控制地落下，模糊了视线，她拼命眨了眨眼，想看清楚一切。
彩色细蜡烛燃烧出的火光摇曳，一点点渗透进她的心底，一个不注意的功夫，溜到更深处的区域，点亮了每个阴暗的角落。
从此，天光大亮，万丈阳光倾泻而下，照耀治愈了她所有伤痕累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