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委委屈屈缩在角落，全然没有先前打人的狠劲儿，只敢用手捂着嘴巴低声啜泣。
怂包样。
偏生他自己不觉得有何不妥。
“我是想好好记录下我们之间的回忆，毕竟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来动物园，以后虽然也会来，但是意义不一样……”
沈北依叉腰：“那你为什么不明说？”
江千里缩缩鼻子装可怜：“让你知道了，你肯定不会愿意，毕竟让你和我拍个照片你都嫌自己丑，哪里还愿意拍视频……”
理由充分，无懈可击。
“呜呜……额……呜呜呜……”
男生更是呜咽了几声，以表忏悔之心，即便知道他在装，沈北依仍旧感到好笑，伸手将人拉过来擦脸。
“行啊江少爷，这演技比职业的都厉害，你真应该上电影学院。”
江千里揉揉眼睛，泪珠从指缝流出：“没办法，随了你的优秀，妇唱夫随嘛。”
眼看危机解除，马上回归原先的状态
真是……有够随机应变的。
沈北依忍住抽搐的嘴角：“少贫，我们去找衣服换下来，湿漉漉的不舒服。”
扒拉沾在身上的衣服，她皱眉：“可惜了，好好的一件衣服。”
之前跑得太快，污水飞溅起来，点点脏东西沾在纯棉的布料上，难洗得令人发指。
她是这个意思。
完全只有这个意思。
嗯。
可惜某人的理解永远不在一个频道上。
江千里不以为然道：“乖乖不怕，同样款式的情侣装多的是，我再给你整个几十套，每个周末我们换着穿，天天不重样！”
语气平静，仿佛这种事早就司空见惯，并且已经成为一条不可违逆的铁律。
沈北依深吸好几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和他计较，不能和他吵架，于是转移话题问：“你刚刚怎么一下子就把他揍趴下了？不叫我们出来见证一下。”
江千里摸摸鼻尖：“没想起来，他恶心你，我满脑子都是打死他。”
单细胞生物。
除了喜欢就是讨厌。
沈北依失笑摇头，心底却泛起淡淡暖意，这样被人护着的感觉，似乎……很好呢。
-
动物园里有一条长长的小吃街，却又不止买小吃，很多项目都在这里。
骑头顶带小红花驴的，五十块，十五分钟，寓意学业进步，高中状元。
做手工编织的，一串串复杂花样的红绳价格不尽同，二十块到几百块的都有。
给人掏耳朵的，各种器具排列，显得很正规很传统手艺，这个倒是明码标价，六十六块一次，也不便宜。
坐花轿的，大红花轿抬着顾客围着一块大石头走上十几圈，感受古时人们出嫁的感觉，也是五十块一次。
各种各样，各有各的风格，却也各具特色，有些甚至是别处不曾拥有，让人叹为观止。
一家洛丽塔风格的服装店，主要业务是租借给顾客在游玩途中拍照，但偶尔也有让会想要花钱购买。
这个生意她们也是做的。
风格夸张地不考虑，裙摆拖地免费去给动物园清扫树叶吗？
沈北依选了条款式较简单的蝴蝶粉色蓬松裙，脚踩小皮鞋，打扮起来顶多较可爱，不算奇怪。
但有个问题——
老板娘年纪看起来介于二三十岁之间，也算是新时代的女性，不应该很固执。
死犟，那叫一个死犟。
美名曰：她有自己的原则，不能随随便便破坏她的信仰。
一定要全套搭配，包括妆容发型和发饰，否则她宁愿不挣钱不卖。
搭配得长款头纱是粉白色的，手工绣上了一朵朵花瓣，既有少女的俏皮可爱，也不乏轻盈雅致。
风一吹，轻轻拂动，如梦似幻，像极了童话里不同于现实社会的婚纱。
没错。
婚纱。
沈北依出更衣间的时候，简直后背发麻，对于江千里双眼看到发直的反应颇为无奈和羞涩。
“好看吗？”她问他。
江千里点头如捣蒜。
他不是个审美超群的人，也不懂欣赏。
可这一刻，沈北依站在自己面前，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突然坠落进童话王国，身边的一切景象都褪去了原有的颜色。
唯剩下她一个人，安静站立在镜子旁边。
黑发披肩，粉裙飘扬。
那种神秘而又圣洁的光芒，足以驱散一切浮华喧嚣。
遇见重要的人，大概真是会颅内播放令人悸动的歌曲。
正当他沉浸在震撼与痴迷之中时，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骚乱的嘈杂。
紧接着，有人冲进门来。
“退货！退货！退货！”
店员慌忙迎上去：“先生您冷静一下，请问是有什么需求吗？我们这里……”
二十来岁寸头的青年，穿着衬衫牛仔裤，浑身透着股痞气，手腕上戴着廉价金属链子。
“滚！”
他暴躁吼了句，“谁跟你废话，马上给我退货，破裙子收一千一件，你们怎么不去抢银行呢？！”
店员愣了下，试图劝解：“先生您误会了，这是我们店里新到的款式，没有任何瑕疵，所以价格方面……”
“你给我闭嘴！”寸头青年怒道：“你们这家店欺负我们穷人是吧？一件裙子就收我们一千，我呸！”
说着他把手往柜台上一拍，凶相毕露：“我告诉你，我最烦你们这些奸商！”
店员被骂得一愣一愣。
其实店员的态度挺好，但是这人蛮不讲理，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模样。
经过一番鸡飞狗跳的询问，终于得知寸头青年是半个月前和女朋友一起来玩，买了一件一千零九十九的小裙子。
而现在他的女朋友和他分手了，连这件裙子也不要，直接丢在他们同居的住所，屁颠屁颠去找新任的有钱男友。
颓废饮酒时，不小心翻找到这件裙子，一时怒从心中起，认为是这条红玫瑰裙子不吉利，导致他们分手，所以就拿来砸店。
店员们苦口婆心解释了半天，对方还是坚决不肯，说什么不退也得退。
本身这件事情和沈北依与江千里毫无关系，他们也不想招惹是非。
没必要。
谁料那寸头青年骂架骂疯了，不分青红皂白，指着江千里就怒吼。
“傻逼！居然还给女的买东西，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没大脑的智障者！”
比疯狂还疯狂。
江千里把脸一沉，冷声呵斥道：“你再说一遍？！”
沈北依及时握住了他的手腕，微微用力捏了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只好抿唇，忍住怒火。
无比后悔，吃饭前让那群黑衣保镖到门口待命。
寸头青年盯着两人看了会儿，忽然咧嘴一笑：“哟～你这么横啊？敢在老子面前撒野，你是哪根葱？”
等了片刻没有回应，他无趣的嗤笑一声，“算了，懒得跟你们这帮傻瓜说话，赶快给我退钱，老子不伺候了！”
他转身欲走，沈北依却在身后慢悠悠开口：“你女朋友不要你，真是十分正确的选择，又穷又蠢的臭□□丝。”
寸头青年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瞪向沈北依：“你他妈说谁呢？”
“谁答应了说谁呢。”沈北依耸耸肩，表示自己无辜。
“你再说一遍？”寸头青年脸色阴沉下来。
沈北依挑眉，一字一顿，重复刚才的话：“我说，你这个臭□□丝，又穷又蠢，一点不会关心别人的感受，活该你被甩掉，换作是谁能忍受你这样的垃圾。”
她虽然语速缓慢，但每个字都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让周遭众人皆惊。
自己的尊严，要靠自己维护。
店员们吓得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一口，条件反射性把店里贵衣服抱走，防止打起来造成更大的损失。
寸头青年脸色铁青，攥着拳头走了几步，咬牙切齿地低喝：“你再说一遍！”
……
耳朵聋还是怎么的？
天生喜欢挨骂？
说了两遍还没听够？
嫌弃地撇撇嘴，沈北依淡漠开口，“说你呢，又穷又蠢的家伙，一点儿也不会疼女人，你女朋友走得好。”
寸头青年气急败坏：“你懂个p！”
他把手上红玫瑰裙子一把摔到地上，狠狠踢了几脚，恨道：“夏天天气热，我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晚上下班回来哪怕再累，也会给她用扇子拍凉。”
沈北依：“我猜，她的新男朋友给她安装了空调，她甚至不需要忍耐你还没回家那段时间的炎热。”
寸头青年：“……我还给她熬粥，因为经常吃剩菜，她的胃不好，我还偷偷藏私房钱给她买药！”
沈北依：“她现在说不准已经去医院治好了，你就别瞎操心了。”
寸头青年脸色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撕碎她。
“我们工资不高，每个月供车贷，吃得不好，我都会把盒饭里唯一一个鸡腿给她！”
沈北依：“呵，车子现在给谁了呢？”
寸头青年：“……我在开，但是……”
沈北依：“停！你女朋友把工资给到你，你拿去供车贷，现在车子是你的，她什么都没有，你不会觉得自己每天给她一个鸡腿很伟大吧？我的妈呀，打发乞丐都不敢这么打发吧？”
她的语气平静如水，像是在谈论今天吃什么喝什么。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凌虐，寸头青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睛血红血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狮子，整个人陷入癫狂状态。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动手发疯伤害人，他突然扭头冲出去。
嘴里还吼着：“我现在把钱还她行了吧！我还给她！”
还算不太厚脸皮。
沈北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长舒口气。
寸头青年这种人就适合用激将法，如果顺着他的毛撸，他会变本加厉地闹腾。
店员小姐姐凑近道谢，感谢她的出头制止了一场风波，还开玩笑问沈北依在她心目中最完美的男生类型是什么样的。
“他。”
充当背景板的江千里被拉出来，一脸蒙圈蒙逼地扣手手。
店员小姐姐：“……”
沈北依看着江千里，笑眯眯道：“就他啊，老完美了，哈哈哈哈。”
语气轻快，让人分不清她是在说笑还是认真说出真心话。
表情像开玩笑，但江千里一个喜欢脑补的人偏偏觉得，沈北依这句话是真心的……
-
两人坐在木质秋千上，也不晃悠，就给洛丽塔店铺当门面一般休息。
眼前是淅淅沥沥的雨，伴着微风吹来的潮湿雾霭，让人感觉格外惬意。
“乖乖，刚才为什么要拦住我？”
江千里好奇地问。
沈北依双臂环胸，抬头看天，漫不经心地回答：“怕你手疼和怕打起来砸店赔偿，你选一个吧。”
“嗯，肯定是怕我手疼。”
江千里理所当然地回答。
沈北依斜睨他一眼。
江千里摸了摸鼻尖，嘿嘿一笑，搂过她的腰，亲密地把脑袋搁在她肩膀上，“乖乖你放心，咱俩绝对不会像他们一样吵架。”
沈北依推开他：“少油腔滑调。”
江千里又贴上去，继续腻歪。
旁边路人投来好奇视线，沈北依皱起眉：“注意形象。”
江千里立即恢复原先的正经模样，端端正正坐在秋千椅上，假装自己是一棵树。
片刻后。
他轻轻地问：“乖乖，为什么都不主动找我？总是我先给你发消息，我在你心里一点都不重要吗？”
单纯想知道，没有任何强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问问而已。
沈北依的眸色暗了暗，神色复杂，半晌才道：“不主动找你，不是因为你不重要，而是我不知道我重不重要。”
话语融入细雨，带着一抹忧郁。
时间静静流淌，滴答的落雨声敲击心房，让她想起那些深埋心底的记忆。
在阴暗不见阳光的角落，她躲避刺目光线的同时，也畏惧那些黑暗的东西，不愿与之交织，于是远远逃离，试图在这些阴冷潮湿的空间中寻求温暖。
哪怕知道，毫无可能。
而某天，未曾刻意记住的时间里，有道柔和的光照进她的生命，驱散了黑暗，温暖了她冰冷麻痹的身体和孤寂的内心。
他说：“你当然重要，对于我来说，你非常重要，我喜欢你，没让你感觉到我喜欢你，是我的错，对不起。”
从此，她便在黑暗中等待光明，直到光芒洒满全世界，将她笼罩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