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天气总是变化莫测，一会儿晴朗一会儿阴霾，叫人捉摸不透。
篮球场上狂风大作，灰尘漫天飞舞，乌云压境，雷声滚滚，暴雨即将倾盆而至。
周围的几棵梧桐树叶哗哗作响，枝丫在风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折断。
季清柏拿着一张……卫生巾，被几个男生围在中央，满脸不知所措，手指哆嗦着略微蜷缩，整个人处于懵逼状态。
什么意思？
一群男生都愣在原地，面色怪异，不知如何是好，面面相觑。
从未见过的操作，那娇羞地垂眸，那雀跃的小碎步，那泛出淡淡的脸颊，让人毫不怀疑的确信，刚刚那女孩是来表白的。
但现在……
看着这个东西，众人实在说服不了自己。
最后江千里一个人站出来帮腔解释。
“老季，你真有福气。”
睁着眼睛说瞎话第一人，江千里花费了好大的功夫把表情从憋笑转变为一副羡慕嫉妒恨的样子。
写情书的事情他是知情的，毕竟每天晚上都缠着沈北依聊天。
严防死守的保守了秘密，如今这个操作肯定是出了岔子。
自己的帮乖乖的忙，圆回去。
季清柏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江千里用肩膀撞了撞他：“这你还不懂吗？这是在向你表白呢！”
言之凿凿，斩钉截铁。
说得他自己都要相信了，但季清柏的眼神明摆着不信啊。
视线快速掠过卫生巾，分析出各方面可以瞎掰的东西，用尽毕生所学。
他沉默了一秒钟，缓缓说：“老季你别急，我给你讲解一下，你看哈，这个塑料外皮是什么颜色的？”
“粉的。”季清柏立马道，倒要看看好兄弟能解释出什么富含深意的话。
一时之间叫人分不出，他是真的想知道，还是已经知道了，想要他人再说一遍。
“对啊，这就是代表少女纯洁美好的初恋，粉粉嫩嫩的少女心，你懂不懂？”
“还有你看外皮上面的图案，这一定是精心挑选，射箭的丘比特外加一颗颗爱心，寓意着她爱上你了，被爱神的箭射中，已经无路可退，只能跟随你远走高飞，永远忠诚于你。”
至少罗列三条出来，还要继续寻找可以胡乱猜测的方面。
头皮发麻，江千里硬着头皮又缓缓打开了卫生巾包装，露出内里薄款纱网面料的一小块。
对不起。
但是为了爱，为了你们俩的幸福，我真的只能对不起了。
周围男生们顿时都觉得很不自在，不敢直视，纷纷把目光转移到别处，或者干脆闭上眼睛，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这种事情谁遇上都尴尬好吗！
季清柏更不自在，脸上浮现淡淡绯色，嘴唇抿了抿，似乎是有些紧张。
“哈……”
垂头深吸一口气，将羞耻丢在风里任其远走高飞，江千里抬头挺胸，一脸认真：“无奖问答，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故意吊人胃口，把悬念留在关键点。
空气凝固了十秒钟。
终于，季清柏忍不住了，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你倒是说啊，我要是知道了我还用问你？”
急于想求证些什么，语速飞快，带着一股子火药味儿，显示主人此刻极度郁闷。
季清柏平素温文尔雅，鲜少会流露出这般强烈的情绪。
旁边几个人听见，全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江千里却没有笑，眉梢微皱，低声：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唉，果然，智商确实没我高，难怪这么久都考不过我。”
男生似乎永远这样。
每时每刻都想踩兄弟一脚，占便宜，甚至是幸灾乐祸。
叫爸爸三个字，已经刻在他们dna里，根深蒂固，不管做什么事都习惯性往这三个字身上靠。
好在江千里尚有一丝理智，不敢把事情搅黄了，惹沈北依不高兴。
随即解释：“纱网面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她要网住你的心！再结合粉外皮她的少女心，意思就是你们俩的心会挨在一起，一生一世再也分不开，你懂了吗？”
说嗨了，江千里感觉灵感不断迸发。
“我再给你说个更隐晦含义的，她不小心是送错了吗？并没有！她是故意的，深思熟虑后送了卫生巾给你。”
“因为这是很私密的东西，代表她愿意毫无保留地把她的一切交付给你，信任你爱你，知道你不会到处乱讲。”
“情意绵绵不绝，简直令人感动到落泪，不然的话，你见哪个女生送这个给男生呢？心意，心意懂不懂？老珍贵了。”
说完他长叹一声：“老季，我们真替你高兴，恭喜你啊。”
闭上眼睛长篇大论赞美自己。
太不容易。
胡编乱造也是需要脑力的。
说着说着，还真觉得那是封与众不同的情书了……
不会瞎猜蒙对了吧，要不，等下去问下乖乖……求证一下？
扯得很远，按理来说不该会有人相信，但架不住江千里这张嘴太厉害了，反应慢半拍的人都会被忽悠过去。
于是乎……
季清柏的耳朵尖悄悄染上红晕。
他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维持住平静的表象：“嗯，我明白了。”
“你真明白了？”
江千里瞪大眼睛盯着他，有些惊讶。
嗯？
我都不明白，你居然明白了。
“嗯，明白了。”
季清柏淡淡地说：“所以可以还给我了吗？那是我的。”
哎呀。
谁稀罕呀。
连忙把卫生巾还回去，江千里抽了抽嘴角，见好兄弟把东西妥妥贴贴放在口袋里，连球都不打，径直往宿舍方向去，看来是要找个好地方安置它。
是真的当真了。
“不会当成定情信物了吧？”
江千里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猛地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
“不对不对！那也太奇怪了。”
赶紧甩甩头，甩掉刚才那个荒诞的想法，避免自己陷入胡思乱想。
想象好兄弟拿着卫生巾又亲又抱的场面，江千里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冒起。
他不自禁抖了抖。
吓人，太吓人了，不能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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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的时间段，大部分教室内都是安静无声的，全在写作业刷题，或者小部分发呆放空自我，被写着教案时不时抬头的班主任抓住，出去深蹲一百个，美名曰精神再回来。
陈甸甸属于处于二者中间的那种。
拿着笔低头看着试题，却久久没有动弹一下，仿佛陷入了深层思考，眉心微拧，单手撑在桌沿上，外人看来完全就是一副若有所思状态。
但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
心如死灰，满腹惆怅，愁肠百转，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灵魂的布偶娃娃，毫无活力。
换谁能顶得住？
把卫生巾当成情书送给了心上人。
还无法逃避，想装发烧不来晚自习。
沈北依一句话打破了她的幻想：“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躲得过初三躲不过高三，你迟早要见到他的，难不成退学？”
是这么个理，所以陈甸甸提前来了，直接趴桌上装睡，上了晚自习马上拿出卷子开做，力求一个半小时内完全不对话。
降低存在感，让人发现不了。
一阵风吹进窗户，卷起一缕碎发，她憋了好久，实在太痒才抬起手捋了捋，垂眸顿时僵了身体。
白色小纸条在灰黑色的卷子上显得尤为明显，折叠得整齐，瞧不见里面的字迹。
脑壳不动，眼珠子转了转，望向低头写题的季清柏侧脸颊。
男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左手指尖有规律的轻点桌面，右手握着笔，笔尖在白纸上划拉发出沙沙的响声。
他很专注。
陈甸甸心脏怦怦跳，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各种猜测在心底翻腾，她越想越觉得里面写的是一堆脏话，说不出口所以用文字的形式表达出来。
让他在兄弟面前丢人现眼了，说不准还被人笑话了好久。
肯定是生气了！
陈甸甸绝望地皱了皱鼻子，眼眶泛酸，委屈又非常愧疚地咬了咬唇，眼泪水差点涌出来。
早死晚死都得死。
她哆嗦着手拆开纸条阅读。
“好，我答应你的告白。”
字迹潦草，一眼看上去就跟鬼画符似的，但却比鬼画符更加有冲击力。
什么意思？
陈甸甸傻傻地看着那张纸条，咽了咽口水，百思不得其解。
这是答应了的意思？
可是怎么就答应了呢？
茫然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一只修长的手抽走纸条。
季清柏将它收进裤兜里，目光扫过陈甸甸呆愣的模样，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你好呀，我的……陈甸甸。”
语调上扬，尾音微妙地拉长，透出几分愉悦之感。
陈甸甸的脸噌地一下红透了，眼睛睁圆瞪着他，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救救！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
但是貌似表白成功了！
季清柏忽然伸出手，在桌子底下无人能发现的角落牵住自己。
陈甸甸下意识握了握，碰触到他掌心的温度，顿时如遭雷劈，脑海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懵逼了。
卧槽卧槽卧槽！
居然摸到了季清柏的手！
他居然牵了自己的手！
而且，还是他主动牵上的！
陈甸甸激动得恨不得钻到桌子下面去，手足无措，连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
那一瞬间，感觉赢得了全世界。
季清柏看着她窘迫的模样，忍俊不禁，嘴边弧度愈发扩散开。
“我……”
陈甸甸结巴了两秒钟，鼓足勇气抬头看他：“我……你喜欢我吗？”
季清柏毫不犹豫：“嗯。”
陈甸甸又羞涩了，她咬了咬唇瓣，继续问：“那……你喜欢我哪儿呀？”
嗓音很甜糯，听起来软软的，面对喜欢的人自动夹起，却不令人生厌，恰到好处地带着娇憨。
季清柏认真想了想：“嗯……喜欢你偷偷看我还假装若无其事。”
“……还有……”
“你吃饭鼓鼓囊囊的样子，课间睡觉流了一点点口水，被老师提问手足无措，跑步即使再难受也会咬牙坚持，抱着牛奶和沈北依在小卖部门口傻笑……”
他勾了勾唇，语气里透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戏谑，“很多很多，数也数不清。”
“但我还是最喜欢，你喜欢我。”
耳畔失去辨别声音的能力，只余心跳声扑通扑通狂暴地震荡。
陈甸甸感觉一股巨浪席卷而来，淹没了她，视线变得朦胧，只剩下季清柏近在咫尺的英挺轮廓。
呆呆地坐着，双手紧紧攥着桌沿，心脏咚咚咚快得像擂鼓，她努力压制住胸腔里奔涌的情绪，颤巍巍地抬起右手扣桌面，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嗯，我也是。”
季清柏笑了。
笑容干净纯粹，眼角弯弯。
陈甸甸被晃了下眼。
他从来都是这样，总是淡淡地笑，像是什么也影响不了他，但是此刻他笑起来时候眼睛亮晶晶，仿佛能倒映出星辰。
陈甸甸不由自主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心脏。
扑通——扑通——
一下比一下更剧烈，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她从来不曾这般紧张过。
她喜欢他。
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
她知道自己喜欢他。
喜欢了很久很久。
她以为自己会这样默默喜欢下去，永远不敢告诉他，不管他对自己是什么感觉。
但是这次，他亲口承认了喜欢她。
陈甸甸觉得这一切像在做一场心甘情愿沉沦永不苏醒的梦一样，美好得不真实。
她甚至有些想哭，鼻子酸涩，眼圈渐渐染上薄雾。
太感动了！
但俗话说好事坏事一起来，高兴之后，迎面而来的就是痛苦了。
班主任的火眼金睛果然厉害，一下子把藏在书堆后聊天的两人揪到走廊。
“一百个，自己数。”
说完重新坐回讲台，只是视线偶尔还会转过来，监督深蹲进度。
陈甸甸和季清柏相视一笑，并不觉得很不高兴的来回蹲起。
夜色温柔，月光皎洁。
躲开亮如白昼的灯光，婉拒了星星的盛情邀请，两人藏进悸动满分的阴影内，目光缠绵交织，不舍得错开丝毫。
勇敢一次，好像没有那么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