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提着沉重菜篮的大伯母在身后骂骂咧咧，却碍于人多，不敢放肆。
一路走一路吵。
“死丫头你这个赔钱货……”
“沈北依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让你给我提东西居然敢摆脸色。”
“给我等着，我今晚要弄死你！”
“你这个臭丫头，我今天绝对不能放过你，谁求情都没有用……”
沈北依充耳未闻，踩着崭新小皮靴慢悠悠地走在街上，任由大伯母骂得狗血淋头。
加油。
多费点口舌，反正累死的又不是我。
从小到大都习惯了，没啥大不了，她都已经麻木了。
她越无视，大伯母骂得越狠，骂得越狠，她越无视。
进入无限循环。
于是了解她们情况的左邻右舍感到惊奇，目光沾在身上来回打量。
沈北依一直是乖乖受欺负的形象，今日这种反常状态太罕见。
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让人刮目相看。
“看什么看！再看挖掉你们的眼珠子！”
大伯母凶神恶煞瞪向周围的人，怒火滔天，“都滚蛋，少在这儿看热闹，我告诉你们，今天我要不狠狠收拾这个孽障，我就不姓李！”
“你要怎么收拾？”
沈北依停下脚步，回头，冷冷睨着她，“你想要怎么收拾我？”
手一伸，握住清洁工的大扫帚，掂了掂重量，准备表演一番功夫的架势。
还是有些害怕的。
大伯母张了张口，没有回答，只是用怨恨的眼神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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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里的臭味依旧浓郁，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厌烦的酸腐味儿。
到了门口，沈北依侧身站在一旁，等待因为咒骂力气用光，现在气喘吁吁一步台阶要歇半分钟的大伯母。
懒得催促，等待时间掏出手机。
【千纸鹤】：“乖乖你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为难你？我现在来找你？”
【千纸鹤】：“快回复我呀，走到哪里了？我都快急死了。”
【千纸鹤】：“乖乖，乖乖～”
沈北依抿唇笑了笑，手指按键盘：“我没事，你别急。”
他的关心，自己记在心里。
没等来大伯母，倒是堂姐沈静那张鼻青脸肿的脸庞从大开的门后探出。
“怎么是你！”
高分贝的嗓门，尖锐又刺耳。
看样子那天被打得确实挺惨的。
左脸颊一块黑紫色的瘀痕尤为显眼。
沈北依挑眉：“怎么不能是我？你这么激动干嘛？毁容了脾气暴躁？”
沈静捂着脸，愤愤不平瞪着对面人，“你这个贱蹄子，你怎么在这里？”
刚说完，一把被推撞到门上，疼得龇牙咧嘴，嗷呜乱叫。
在从前碰都不敢碰的沙发上落座，抓起一个橘子把玩，沈北依斜眼瞅着她：“少说废话，没兴趣和你吵。”
大伯母终于上来，扯过她女儿在门外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说什么。
懒得听，一直坐着玩手机和江千里聊天，安抚他担忧焦虑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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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半，一堆亲戚准时同时上门，刚打开门叽叽喳喳的拜年声便响彻耳际，好一副其乐融融。
杂七杂八的一些不重要，稍微值得关注的只有两家。
大伯母娘家的哥哥一家。
和三伯父三伯母一家。
爷爷奶奶早逝，留下三个儿子，自己父亲排行老二，于是上面有个长兄，下面有个幼弟，成了家里最透明的孩子。
“新年快乐。”
“哈哈哈哈，祝你们新的一年顺利。”
“哎哟，大嫂把小豆子也带来啦。”
“他可不听话了，明天都要上小学了，非缠着让我陪他睡，不然不肯睡。”
“多好呀，亲近，呵呵呵呵……”
“大哥大嫂新年好。”
“老三老三媳妇，快进来。”
……
大伯母格外热情地招呼下，一堆人挤进不算宽敞的客厅，热烈祝贺起来。
唯独沈北依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显得异类而突兀。
她也不动弹，低头继续刷手机，仿佛这群乌烟瘴气的人根本影响不到她。
不愿意融入，偏偏总有人拉着打招呼。
“哎哟，这不是北依吗？”
喜欢打麻将的三伯母嘴角咧得特别大，一口龅牙露在外面。
“北依啊，一段时间不见，越来越漂亮了，啧啧，真是女大十八变呢，瞧这小模样水嫩的哟，以后找个有钱老头不成问题，到时候记得来找三伯母打麻将啊！”
这话说的，沈北依听着膈应极了，冷哼一声，抬眼盯住她：
“三伯母不用操心我，有功夫还是多关心关心玉莹堂姐吧，听大伯母说，她几个月前给有钱人家当小三了呀，恭喜恭喜。”
“呸呸呸！”
三伯母脸色骤变，赶紧吐口唾沫在地板上，“瞎胡说什么，玉莹那是不知情的，不是做小三！大嫂你都给孩子说什么呢！”
扭头和大伯母面色不佳抱怨起来，“大嫂怎么能随随便便冤枉玉莹，我们家玉莹可是个黄花闺女，哪来什么做小三的说法，她今天没来是因为脚扭了，不是别的！”
热络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僵硬。
仅剩的大房和三房闹得不算愉快。
大伯母狠狠瞪了沈北依一眼，怪她胡乱说话攀扯自己。
好说歹说劝了一阵，才重新热络起来，但是都刻意避开那句“给有钱人家当小三”。
沈北依坐在单人沙发上，冷眼看着，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嘲讽弧度。
陈述事实罢了，至于这么紧张？
一群虚伪的人在互相吹捧寒暄，沈北依没兴趣掺和，拿了个苹果打算去洗了吃。
“哎，那个谁，去斟茶倒水来。”
身后大伯母娘家的大嫂趾高气扬的气昂地冲她喊道，语气充满命令。
习惯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它会让人变得理所当然，变得蛮横跋扈。
却连名字都没记住。
沈北依放下手里的苹果，转头，皮笑肉不笑，“你叫我？”
“不然呢？”
大伯母娘家大嫂翻白眼，嫌弃地瞥她一眼：“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去倒壶茶过来，别杵在这儿碍事。”
沈北依眯眸盯着对方看了两秒，轻飘飘说道：“凭什么是我？”
“就凭你是个累赘，这个理由够吗？”
大伯母娘家大嫂的态度十分傲慢，目中无人的模样。
眨了下眼睛，沈北依轻轻点头：“好。”
答应得很爽快，转身往厨房去，没有吵没有闹，更没有打人。
大伯母相当得意，觉得再怎么发疯，还不是斗不过自己！
正暗自得意，突然听见“啪嗒”好多声。
像是什么碎了。
众人齐刷刷朝厨房望去，只见沈北依摔了装碗盆里的所有碗碟。
掉落在地板上，瞬间四分五裂。
厨房里入目全是瓷片，稍有不慎摔跤都能扎一身。
瓷片渣散落的到处都是，大伯母吓坏了，“沈北依！你想干什么！给我马上收拾好！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沈北依用鞋子踢了下碎片，“这么凶做什么？我不过是倒水，手滑了而已。”
“倒个水都能摔杯子，你是存心找茬吧？”大伯母气得不行。
“噢，那我走？”
一句问话，沈北依却转身要离开，大伯母慌忙拦住，生怕她跑掉似的。
“你站住，不准走！”
“哦？”
沈北依停下脚步，歪着脑袋看向大伯母：“还有什么吩咐吗？”
不敢再让她斟茶倒水，去楼下买了几套新的餐具，大伯母亲自上场，端着杯子挨个给大家倒茶。
“妹妹，怎么不让那个谁来？”
娘家大哥皱眉，不满地说道。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和他老婆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老婆也是一副颐指气使的姿态，“就是，让她给咱们斟茶倒水怎么了？也不知道是谁教育的，就该好好管教！”
大伯母笑容一窒，脸色难看。
沈北依嗤笑了声，挑眉看着他们：“噢？这是嫌我家教不好？巧了，正是你家妹妹呢，我的大伯母教育我呢。”
凝固的空气被戳破，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大伯母娘家的人纷纷看向大伯母，眼底闪烁着探究。
沈北依勾唇，笑容灿烂：“我没家教，大伯母你说是吧？”
脸色青紫交加，狠狠地剜了眼沈北依，又飞速扫视一圈屋子里的其他人，勉强压住怒火，挤出笑容。
“都是一家人，哪里有什么家教不家教的？大伯母我是个粗人，不懂那些规矩，北依别介意啊，你婶婶就爱说笑。”
打圆场打得毫无技术含量。
不是不知道圆场打的很烂，但是现在这种场合，绝对不能撕破脸。
讪笑着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沈北依淡淡垂下长睫，掩盖眼底的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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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约而同的默契。
上门来的亲戚全没吃午饭，都等着来大伯母家里蹭吃蹭喝，做大爷跷着二郎腿等着用餐。
被人伺候的感觉向来不错。
“你去做饭。”
“确定要我去？”
沈北依笑着回答大伯母的指挥，意味深长地用手指敲了敲下巴，一脸的玩味。
“废话！你不做谁去做？”
大伯母不耐烦催促道。
沈北依懒洋洋地从沙发上起来，慢悠悠地说，“好吧。”
还没走到厨房，又被叫停，“算了，你……你不许进去。”
大伯母错身而过，见到女孩眼底略微失望的眼神，顿感自己的抉择正确。
可不能再下去买盘子和饭碗了。
沈北依不在家的时候，都是她自己做饭，所以做倒是会做，好不好吃另说。
把折叠桌搬出来，外加一直不动的餐桌，摆满饭菜准好备板凳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之后的事情了。
一顿不知道算午饭还是晚饭的用餐。
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