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坐在许愿树旁边的长椅上喝热牛奶，注视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也不嫌烦的人们。
小口小口，其实并不滚烫。
但价格太惊心，三十五一杯。
和外面奶茶店小杯装差不多规格大小，旅游景点里的东西真真是坑人。
某位不知名人士的许愿牌掉在草丛堆里，沈北依余光瞥见了，随手捡起来。
【初遇的他很帅气，令我心动，希望他结婚后可以一直幸福，哪怕对象不是我】
短短一句话，流露出的情感很复杂，既甜蜜又酸涩，更多的是舍不得和伤感。
沈北依怔住了。
她看出了一段故事，一段，结果不算太好的故事。
“你在看什么呢？”
江千里从背包里取出纸巾递给她。
沈北依伸手接过，擦了擦手背奶渍，抬眸看他：“这个许愿牌挺悲伤的。”
“是吗？”
接过来仔细看了几秒，江千里轻描淡写地说：“确实，不过这是件好事。”
“怎么说？”
“许愿牌的主人或许心底还有点不舍，但既然能写下来挂在树上，说明已经差不多走出来了，至少不再太有执念。”
沈北依若有所思，将许愿牌重新拿回去。
“想什么呢？”
江千里问，顺带抿了进口牛奶。
“想……自己未来会不会也像许愿牌主人那样，有一点点惹人同情可怜。”
沈北依把许愿牌放在眼睛前方，仔细端详着，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去表达这种类似于期待又害怕被拒绝的情绪。
只能尽量忽略内心深处的不安，努力表现得无谓而洒脱。
“不会。”
斩钉截铁，江千里的语气非常肯定。
沈北依转头看向他。
男生神色平稳，语速缓慢：“就算有这种事情，也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沈北依狐疑：“为什么？”
说完一瞬间，内心升腾起不祥的预感。
果然——
“因为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谁敢碰你一根汗毛，我打断他的腿。”
江千里的声线清澈干净，调调里却透出一股阴狠劲儿。
脸红心跳，耳朵尖都烧了起来。
沈北依慌忙垂下眼帘，盯着牛奶，假装镇定喝了一口。
说实话，有点感动。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跟自己说，不准别人欺负她。
如此霸道。
可偏偏，莫名就有一种安全感涌上心头。
江千里笑眯眯：“怎么样，被我这么一个帅炸天的帅哥保护，是不是很感动？”
沈北依：“……”
气氛终结者吧你是！
谢谢你啊，我一点都不感动了！
“话说我们的初遇是什么时候，按照我回头看你那天来计算？”
沈北依岔开话题，目光落在男生脸上，仔细观察。
“不是噢，还要更早一点。”
江千里摇摇头，微微蹙眉，认真想了下。
半晌后：“我还跟你道了歉的。”
沈北依愣了一下：“道歉？”
很好。
她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
开学总是痛苦的，心情比去上坟还要沉重，失去上厕所吃饭喝水洗澡睡觉的自由，连大口呼吸空气的权利都没了，整个人活着像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但处在中间的高二还算相对好些。
高三要紧张高考，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课业压力巨大，老师管得严，恨不得把自己掰碎了同时看两种试题。
至于高一嘛……
沈北依抱着一件冰镇矿泉水走在校园林荫路上，旁边操场乌泱泱一堆各种方阵队列，是已经开始军训的高一新生。
烈日炎炎，穿着迷彩服的学弟学妹们汗流浃背，休息时间，有的嫌弃盘腿坐不舒服，累趴在地上哀嚎。
见此乱七八糟的景象。
不到一分钟，教官毫不客气地吹响哨子，一群人赶紧爬起来站好。
“你们一个个跟软脚虾一样，这才刚开始呢，就喊累叫苦，真给你们按照部队方法来操练还得了？”
“都给我站好了！让我看见谁弯腰驼背的，就通通一起罚十圈！”
“等下就要吃午饭了，我让你们在食堂门口站队观看，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挨得住饿，去看别人吃饭还不馋得流口水。”
教官一顿臭骂，吓得学弟学妹们噤若寒蝉，立刻变得乖巧。
偶尔有刺头偷偷摸摸嘀咕抱怨，却都被教官瞪回来，不敢再吭声了。
“教官好，我来送水。”
被班主任强制性报上名，做新生自愿接待的沈北依靠近，礼貌地打招呼。
因为来回奔走，小脸红红的，汗水浸湿校服贴在身上，白皙皮肤泛起薄薄的红晕。
教官瞅了她一眼，态度不错地说：“谢谢，辛苦了。”
抽走一瓶，又继续训话，变脸之快简直堪称翻书速度。
受到学弟学妹注目礼的沈北依浑身不自在，赶紧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四处给各个地方的教官派发矿泉水，最后累得够呛坐在长椅上休息片刻。
来做新生接待志愿者，她是又高兴又惆怅，整个人非常纠结。
高兴的是，可以提前离开大伯父家里，来到不受侮辱的校园内。
惆怅的是，需要和很多陌生的新生或者家长打交道，身为社恐的她，实在不愿意去应付那么多麻烦的人物。
但又有一个激励政策，迫使她不得不加倍努力干活。
学校门口有张桌子，上面放了厚厚几摞永不用完的评价表。
其实就是一张白纸，新生和家长都能在上面写下接待自己的志愿者序号，表示很满意这个人的表现。
一张写着自己序号的评价表可以换一杯最便宜，什么小料都不加的珍珠奶茶。
虽然不贵，但对于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某人，是极大的诱惑力。
不得不打起精神加油干。
效果却不是很明显，或者说，是非常拉胯。
沈北依的序号是一个很无语的——
120。
是的没错。
救护车的三个数字。
不知道是嫌弃不吉利还是怎么的，新生都开始军训了，也只有一张评价表。
只能换一杯奶茶，算是接待员里垫底的。
沮丧的沈北依托着疲惫的步伐准备往三食堂走，再晚一些连午饭都吃不上。
一个还算安慰的小贴心。
所有接待员在新生军训期间，不需要花钱就能吃饭，而且菜色随便打，只要不浪费给人抓住，吃多少都不会给追究。
走着，忽然被总教官拉住。
“同学，麻烦你把这个给教导主任，然后问一下明天夜间操练的时间，再回来告诉我，我在那边演讲台，知道他办公室在哪儿吧？那边二楼角落就是了。”
哎呀。
难受呀。
任务说来就来，心理准备的时间都不给人留一点，沈北依抱着厚厚一摞文件，饭也吃不上，只能硬着头皮跑去找教导主任。
走到拐角，猛地给人撞了一下。
雪白的纸张纷纷扬扬，在半空中飞舞，像蝴蝶翩跹。
有个男生向前跑，手里还拿着篮球，他那向后飘起的白衬衫遮住了沈北依的眼眸。
向后转身，微笑着说了句抱歉，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看不太清楚，但散发出了浓浓的嚣张而又肆意。
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模样。
轻快，悠闲，放松，开朗……
一切给人舒适感的词语都能附加上去。
湛蓝天空在那一刻似乎都比不上他耀眼夺目，沈北依怔了一下，竟忘了抱怨。
心里某处地方，有种阳光照进来的感觉，暖融融的，驱散一切阴霾，仿佛连身体都不那么疲劳。
-
“所以……那个人是你啊？”
回归到现在，沈北依仍旧有点恍惚，她从未曾想过，在这个世界竟会如此奇妙。
“是呀，可不就是我吗？”
江千里一脸傲娇，伸手捏她的脸蛋。
“原来是你，居然是你，你还敢出现在我眼前，真是胆子够肥呀！”
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女孩的神情一点不惊喜，反而有些……愤怒？
江千里眨巴下眼睛，有点懵逼：“啊？”
“你还好意思讲，撞完我直接就跑了，我心力交瘁的全部捡起来，送给教导主任还被骂一顿，急急忙忙回来告诉教官时间，等再去食堂，已经人山人海了，到处都是迷彩服的新生！”
“小卖部不报销，我吃不上食堂，那天中午都没吃上饭！”
“下午又被抓去做这做那，饥肠辘辘，饿得我差点晕过去，这一切都要怪你！”
她越说越委屈，抬起拳头捶江千里胸膛。
“……”
没想到会有这茬，那时候着急和新认识的室友打篮球，没想太多就溜了，结果害得乖乖忍受不适挨饿。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不过……如果不是那次，我之后也不会关注到你，乖乖你不知道，你那时候震惊茫然的表情特别萌。”
“真的让我印象深刻，后面我发现和你一个班，就一直偷偷关注你，某种意义上，你挨饿挨得值得！”
江千里的声音听起来很欠扁，沈北依气鼓鼓地掐他胳膊。
“谁稀罕你关注我呀！”
气死个人。
体内火气旺盛，倒也不觉得寒冷。
“不浪漫吗？我们初遇有纷纷扬扬的纸张飞舞哎，简直跟偶像剧里面的场景一模一样，不是很有纪念意义吗？”
振振有词，换来一场追打。
“我浪漫你个菠萝！”
沈北依追在他身后，顾不上什么佛门之地需要清静，破坏规矩的一路追逐打闹。
“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生爽朗大笑，笑声透过树梢，传遍了整个空气清新的林间。
听着他的小声，不知道为什么，沈北依忽然想起来前头那个骗钱要给人算姻缘算到一半人消失不见的胖和尚。
他说了什么来着？
想了半天都想不起来，索性抛开不管。
算了，管它呢，锤扁某人更重要。
“你给我站住！”
鸟雀扑簌簌从枝头掠过，带着欢喜的鸣叫，仿佛正在庆祝什么喜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