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水果篮除了好看一无是处，不新鲜还贵，沈北依思虑了良久，还是决定买两袋子散装的橘子，酸酸甜甜，解渴又健康。
并未发生任何小插曲，只是打称台旁边的一位老爷爷挺吸引注意力。
颤巍巍地挑选着廉价水果，眼神不清楚需要把黑了一块皮的苹果凑到很近的距离去观察。
他竭力想挑些稍好些的。
大概是年纪太大了，视线模糊，手指头稍微用点儿劲儿就像抽筋一般抖啊抖，好半晌才挑中几颗。
老板显然不是好心人，他的表情一直不耐烦，眉头皱成川字，嘴唇抿成一条缝，一副嫌弃至极的模样。
难怪秃的不剩几根毛，上火长了满脸痘痘，估计平时脾气肯定也不咋地。
好在生意比较好，断断续续持续有人去打秤结账，令老板没功夫腾出手脚来骂骂咧咧，但是沈北依仍是从那偶然瞥过去的目光之中看到了鄙夷与轻蔑。
有些人总忘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所有人都会老，或许不是所有老人都是好人，但是他们都应该记住，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基础的一点就是尊重别人。
老爷爷身体不太好，一下一下摸着额头汗水，深秋的风凉飕飕地吹进店铺里，却没能驱散他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药味。
“哎……”
老板正打算催促，手上拎着一根鸡毛掸子晃动，态度不善的非常明显。
“给我打秤。”
沈北依及时递上自己的东西，老板没辙，放下鸡毛掸子回去，接过去放在秤上称了一下，抬起胳膊擦汗。
一个细小的动作。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孩，芝麻绿豆大的小眼睛闪烁着精光，似乎在琢磨什么。
沈北依被他盯得莫名其妙，不由得问道：“干什么？”
有病吧。
不会是个变态吧？
老板收回视线，摆了摆手，语速飞快的道：“没事，小姑娘长得真好看。”
或许只是随心的一句话，却令沈北依皱了眉头，心里不是很畅快。
夸赞从他猥琐表情的嘴里说出，总带着一种莫名的恶寒。
“三十七块，算你三十五好了。”
边拿红袋子老板边说，神态一丝异样都察觉不出来。
“三十七？你还和我便宜两块？”
沈北依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声音不由提高了八度。
她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厚颜无耻到这种程度。
“哎哟不用客气，看小姑娘你这么漂亮，给点优惠下次再来。”
老板笑呵呵的，露出牙床，满口黄牙看起来特别油腻。
“你牌子上写的两块九毛八一斤，我两袋子有超过五斤吗？你在逗我呢？”
“还给我便宜？给我反向便宜？”
把收银台的铁皮拍得山响，沈北依简直怒不可遏。
被人当成可以宰的肥羊，换做谁都忍不下这口气。
老板也有点急，他的嗓门不大，听上去有些底气不足，“你这小姑娘，大叔我还能坑你吗？你怎么能胡搅蛮缠呢？”
“我怎么就胡搅蛮缠了？难道那个价格牌子是放在那里骗人的？还好意思觍着脸说给优惠，一张嘴尽是颠倒黑白，你这么缺德不怕报应吗？”
沈北依冷静下来，知道这时候如果继续大喊大叫，只会降低自己的素质。
周围也来买水果的群众都站在一旁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有人甚至掏出手机准备录制视频。
老板一时慌了神，他没想到竟然碰到个厉害角色，而且还是个不吃亏的主，一张嘴叭叭叭，跟机关枪似的，一句话堵死他，让他连个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年纪轻轻的，口齿伶俐，看起来不是个普通学生妹呀！
老板心里盘算，这样吵下去也不行，影响以后的生意，他只好使出杀手锏——
笑容瞬间堆积在脸上，立刻变得和蔼可亲：“小姑娘，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嘛！都是误会。”
装模作样地瞅了瞅打秤机器，他突然叹了口气，一副无奈状：“哎哟，我老眼昏花的，没留神秤居然坏了，真是不好意思哈，小姑娘别生气。”
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技术含量，也就只有这种人才能用得出来。
沈北依心里嗤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那你说怎么办？”
目光扫了一圈周围，老板顿时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于是爽朗地笑道：“给你便宜，下次来还给便宜。”
“行，那你称吧。”
沈北依不再废话，等待结果。
老板找了台新机器，心里暗暗嘀咕，这丫头也忒沉得住气了，刚才那架势还以为遇到了什么厉害角色。
原来也不过如此。
老板：“十八，算你十五好了。”
沈北依：“清清楚楚写着四斤，你两块九毛八一斤，怎么给我算得十八？”
老板：“……呵呵，哎哟，脑子又有点不灵光了，我去拿个计算器出来。”
沈北依：“你别拿了，我不要了！做生意一点都不实诚，还想再诓我一次，手法熟练，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可见平时不知道骗了多少人。”
说罢把橘子往收银台重重一扔，引得还在挑选的顾客暂缓动作，犹豫着不知要不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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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沈北依心情不错地哼着小调，拎着两大袋橘子出来，兜里十块二十块的散钱没花一分。
想要息事宁人的老板不敢再搞幺蛾子，直接把橘子送了，顺带着送走瘟神。
站在树荫下，眼睛眯成月牙形，嘴角噙着笑，沈北依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了。
没花钱买了橘子。
不仅学会了如何反驳，并且成功地吓退了想占便宜的奸商。
不远处就是公交车站，一辆接一辆的公交车从她面前呼啸而过，穿梭在密集的车流中，消失在视野中。
那个老爷爷在马路对面，旁边的应该是他的孙子或者是外孙。
和自己洗得发白的衣服不同，小男孩的身上穿着崭新的牛仔裤和t恤，脸上表情天真无邪，眼睛里全是纯净，像个小天使。
不嫌弃坑坑洼洼有些地方都坏了的水果，他朝老爷爷乖巧地笑着，好似世间所有肮脏污秽皆无法近身。
“吃橘子吗？我买多了。”
走到两人面前，沈北依边说边抓了把橘子往他们袋子里放。
是问话，又不是问话。
将心中所想立即付之行动。
道谢后，一老一少渐渐走远，淹没在钢筋混凝土铸造的城市繁华景象中。
耳畔是风过的声响，夹杂着喧闹的汽车鸣笛。沈北依望着远处的街道愣愣出神。
“乖乖，我来啦。”
耳边凑近一个脑壳，江千里嬉皮笑脸的，手里还捧着两根冰棍儿。
“喏，给你一根。”
沈北依没拒绝，接过来咬了一口，凉凉甜甜的味道充斥整个味蕾，她舒适地喟叹一声，抬头看向他。
江千里穿了件米白色的衬衫，搭配着条休闲裤，干净利落，浑身透着股青春洋溢的活泼。
袖口挽起，露出半截结实的胳膊，他单手插兜吊儿郎当的模样，和周遭凉飕飕愈发冷冽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
“你怎么来了？”
沈北依惊讶地眨了眨眼，张望了一圈并未发现司机保镖一类的人物。
“想接你一起，可不就来了，你在看什么？哪里有帅哥比我养眼吗？”
江千里伸长脖子，朝她刚才看的方向望去，却是空荡荡的，除了停靠在边缘积灰厚重的车子，别的什么都没有。
“少臭美了，你的保镖呢？司机呢？出门不怕被人绑架吗？”
女孩一番话成功逗笑江千里，他伸手拍拍她脑袋，“你想什么呢？我又不是国家高层重要人物，出门搞得大张旗鼓的，还是说……你喜欢那种范儿。”
竟真的低头沉思可行性，片刻后又抬起头：“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雇几个威严雄壮地跟在身边，出门很有排面。”
形容了一下标准肌肉男的字眼，甚至准备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撑门面。
“得了，拉倒。”
“你别搞我，我还不想社死。”
沈北依赶紧阻止，她可不想一辈子躲在社死的阴影中。
江千里笑笑，没有勉强。
随即问道：“你刚刚在和那老大爷和小孩说什么呢？认识吗？”
“嗯，不认识。”
沈北依耸耸肩，“给了几个桔子吃，具体原因嘛……”
她仰首望着天边划破云层的飞机，神情一瞬间变得悠远而深邃。
“羡慕。”
沉默良久吐出两个字，惹得江千里微怔。
“谁羡慕了？”
他反射弧有点长，没听太懂。
“我说我啊！”
沈北依转过脸冲他粲然一笑，眉宇间隐藏着淡淡惆怅：“我挺羡慕那小孩的。”
“虽然日子很苦比较穷，但身边好歹有个疼爱他的亲人，活得天真天真烂漫，毫无烦恼。”
她语速很慢，眼底泛着温柔的光，轻飘飘地像是要融化进空气里。
“我很羡慕他。”
没有像样的连衣裙，甚至没有一件能入眼的衣服，周末依旧穿校服的沈北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底满满都是憧憬。
话音落下许久，江千里都没开口。
她侧眸，恰好看到男生眼眶通红，正盯着自己瞧。
哎滴娘耶。
你哭什么呀，又没有打你。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注意点形象好嘛。
沈北依突然有点尴尬。
她摸摸鼻尖，解释：“你不会误会什么了吧？我没说我不幸福，我只是感慨了一句，没其他的意思。”
眼看形势越来越悲伤，沈北依急忙摆手澄清，转移话题道：“话说你什么时候找到我的？又躲在旁边偷看我是吧？”
气氛顿时转变，刚才那抹悲哀消失殆尽。
江千里心虚地往后退两步，“咳咳，那什么，我就路过，路过……”
“你又偷窥！给我过来，看我不打死你，昨晚明明答应我了。”
两人在大街上追逐打闹，朝阳初升的暖橘色光线倾泻而下，洒落在两人身上，仿佛镀了金边般熠熠闪耀。
沈北依在不知不觉中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笑弯的眼角漾着细碎的涟漪，像一轮灼热的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