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灵南三中的传统，哪怕天上下刀子，也要咬着牙打着伞进行跑操和领导演讲训话。
五星红旗随风飘扬，自由自在飞翔的鸟儿在校园的树荫间跳跃嬉戏。
与朝气蓬勃的晨曦不同，沈北依眼下黑眼圈深重，双眼布满血丝。
和姐妹一样耷拉脑袋，把头埋得低低的，像一只鸵鸟。
“这是多么恶劣一个行为！”
“居然在宿舍里面打架斗殴，还是几个女生，简直丢尽我们学校的脸……”
教导主任无需发言稿都能在台上唾沫横飞，说话时手上动作不停，打开静音模式可以想象那是一个专家在慷慨激昂。
“……请你们记住自己的身份，别忘记自己现在在干什么？！”
“你们是学生，是未来的国之栋梁！应该做到的是好好学习、用功备战高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如果这种事情被传出去了，对你们的声誉是严重损害！”
“痛心疾首，尤其是参与者里面居然有高二的年级第一！那么优秀的一个学生，怎么就变成了这副德性呢？”
捂住胸口，教导主任痛苦摇头，似乎快要喘不过气，目光落到了沈北依身上，话语中虽然没有辱骂但充斥了压迫性。
沈北依：“……”
我就知道！
你个老六不把我抓出来说一顿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全校的视线齐刷刷统一集中在自己的身上，沈北依真的觉得快要死掉了，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
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稍微表露出一点不满或者抗议，就立刻被教导主任再拎出来说一顿。
昨晚有多炫酷，今早就有多悲催。
真的体验到了人生百态。
后背有一块估计是发青发紫了，不动的时候都隐隐作痛，折磨得精神持续紧绷。
不过这并不妨碍沈北依继续装鹌鹑。
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默念：算了，谁叫自己倒霉呢，反正事已至此，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沈北依同学，抬起头来回答我的问题。”
一声令下，她一脸茫然的抬头，指甲死死掐进掌心，努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双唇。
完了。
死光头刚刚问什么了？
沈北依努力回忆，却发现一句都没听清楚。
教导主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显然对于自己没有得到女孩的回答感到恼怒，他沉声质问，“你为什么不回答问题？”
沈北依：“……”
这种时候要是再装傻，会显得好愚蠢，但是现在除了装聋作哑外，什么也做不到。
要不……
你再问一遍？
手手缩进磨损到起毛球的外套袖口，沈北依鼓足勇气抬头，看向站在讲台上的教导主任，试图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然而……
眼睛太小了，睁开眼没睁开一样。
根本无法从中获取到丝毫有效信息。
“你……你……你！”教导主任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旁观察的老师赶忙扶住他，担忧地劝说，“王主任，消消气，消消气……”
“你知不知错！！！”教导主任突然大力拍桌，怒吼。
“对不起……”
“对不起就够了吗？”教导主任气得浑身哆嗦，“我们灵南三中历史悠久，一直以学生品质良好为骄傲宣言，你居然敢带坏学校里的风气！”
沈北依：“……”
那你想我怎样？
跪下磕个头认错？
再哭着喊一声爷爷饶命？
再说了，凭什么只骂我一个呀。
看向垂头表情写满了得意洋洋的林昭儿，呕都怄死，你个臭不要脸的东西！
“你听我讲话没有！哎哟呀，老天爷呀，年级第一居然也变成了这幅鬼样子，你让我这颗老心脏该往哪儿放啊？！”
“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啊呜呜呜……”
女孩长期不说话，甚至把脑袋转到另一边，教导主任立刻误会她嫌弃无视自己，顿时号啕大哭起来。
对着麦克风，声音传遍了四面八方，恐怕连附近的居民区都能听到。
就……
挺像救护车的警笛的。
底下学生很多不厚道地笑了，但是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憋着肩膀耸动，偷偷拿眼瞄罪魁祸首。
长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酸涩的太阳穴，感觉浑身肌肉都已经僵硬。
沈北依人都麻了，但是教导主任还是没有停止哭泣。
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开口：“主任，我知道错了。”
才怪。
只后悔下手没有更重。
之前那一招应该往脸上招呼的，我为什么脑子抽风打她腿呀，啧！
比起吵架事后后悔没有想到更完美的反驳，打架事后的后悔只增不减，是越想越亏那种，恨不得时光倒流再来一遍。
“你还知道你错了，沈北依！”
教导主任气愤不已地指着旁边，“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旁边的女同学说你辱骂她们父母重男轻女。”
“我们通知家长，人家父母都表示很不满，要我们学校严肃处置对待，你说说你，为什么要……”
巴拉巴拉巴拉，总之就是沈北依没有良心、仗势欺人。
最后还要自己和姐妹给她们当众道歉。
沈北依：“……”
不仅是沈北依懵逼，站在她旁边的陈甸甸也呆滞了一瞬。
她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林昭儿，后者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挑衅般的看着自己。
恶人先告状。
把事情颠倒黑白地说了一遍。
而学校领导竟然连问都没问自己，立刻下了判断，认为是自己的错误。
凭什么？
难道真的没人撑腰就活该被欺负吗？
“我不服！”
打断喋喋不休的教育，沈北依某根脆弱的神经崩断，一瞬间突破心理障碍，猛地提高音量，大吼出声。
泪水在眼眶打转，耻辱感几乎要将她吞噬，让她无法保持冷静。
堆积的委屈涌上心口，一时之间竟哽了喉咙，说不出话来。
场面一片诡异的安静，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她。
第一节课上课铃声准时打响，划破凝固沉闷的空气，一切又仿佛恢复如初。
“你……你还狡辩？”
教导主任惊讶极了，仿佛看到了新大陆一般，“你还敢顶嘴？！”
在印象中，女孩一直是乖巧懂事，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胆小怯懦的，平时在班级里基本是不吭声的存在，怎么突然就爆发了？
“我没有狡辩。”
沈北依深吸一口气，强行按捺住内心翻滚的情绪，高昂着头颅对视。
“我确实打架了，我愿意承认，您可以惩罚我，但是我希望你能公平处理这件事，是她们，先针对我，还骂我没爸妈的！”
“难道我就活该挨骂？这就是三中的学校风范吗？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教导主任你也看我没爸妈好欺负，所以把责任往我一个人身上推！”
彻底疯了，她不顾形象地嘶吼咆哮，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却倔强地不肯掉落下来，只是用那双充斥着血丝的眸子狠狠盯着对方。
在原始森林中，无亲人庇佑的小兽，只能靠自己，用爪牙撕碎敌人，拼尽全力去搏斗，才能保全自己。
不争取，就是饿死给人践踏到死的命运！
沈北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胸腔中涌起了莫名其妙的豪迈，好似有一股暖流涌过心尖，让她整个人热血沸腾。
或许这就是……
她自己曾经想过无数次的画面吧。
勇敢地面对困境，勇敢地坚守自己的尊严，不卑微，不妥协，勇敢地活着！
“你说什么？”
教导主任瞪圆了眼珠子，张着嘴巴沉默了半晌，“你敢威胁我？”
似乎不敢相信，恍恍惚惚有种在梦中还未清醒的感觉。
“我没有威胁你。”
沈北依抿了抿嘴角，目光坚定而又诚恳地看着他，“我只是阐述事实罢了，事实本来就是如此。”
她不想说太多话，但是既然别人要把责任推卸到自己身上，那么就必须争取到自己该得到的权利。
“你！”
从不愿意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教导主任差点被她气炸了肺，“简直无法无天！”
他颤抖着手指着她，咬牙切齿，“我今天非要替你父母教训你一顿，免得你以后走上歧途！去拿我的铁尺来。”
吩咐后头老师，语气带着浓浓的怒火，不容拒绝，“还愣着干嘛？赶紧的，别再继续耽搁了上课的时间。”
“你算什么？凭什么代表我父母？”
要么沉默忍耐，要么疯到底，绝不在中途退缩，这就是沈北依的人生信条。
“我……”
被她怼了一句，教导主任一时语塞，“你……你你你，你给我闭嘴！”
没理说不过，只会强迫人住嘴。
“我偏不！你一直帮林招娣姐妹俩，我现在想去教育局举报，实名怀疑你收了她们家给的贿赂，所以只会针对我，不分青红皂白，连情况都不愿意了解一下，就要定我的罪。”
沈北依梗着脖子，抬头挺胸，丝毫不畏惧他凶神恶煞的目光。
我管你的。
大家都别活。
周围人看着她一副宁折不弯的模样，纷纷皱眉，觉得她这种性格实属罕见，平时文文静静不说话，发起疯来丝毫不饶人。
毕竟大多数女生遇到这种情况，早就吓得躲到后排不敢说话了，哪儿有她这样的？
“好啊你，沈北依！”
教导主任被气得像小日本的胡子都翘起来了，指着她的鼻子，气急败坏地大喊：
“你竟然敢质疑我？还想要诬陷我！我要开除你！”
他语速越来越快，不知为何，隐隐带着点心虚的味道。
瞎掰，或许真撞上了。
“真能吹呀你。”
台下传来一道声音，视线出现一个自由散漫的身影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