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啊!”
沈北依惨叫,疼的五官扭曲。
锅盖烫的她左手全部通红,手心火辣辣的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烧焦了一样,皮肤灼伤,血液凝固。
她疼的泪珠滚下来。
沈静却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疼痛,松开手之后轻飘飘说:“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盖子那么烫,所以打算让你用手直接拿走的。”
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表情挂满了幸灾乐祸,眼里闪烁着恶毒光芒,嘴角扬起阴恻恻的弧度。
甚至还露出鄙夷的神态。
大伯父和大伯母也看过来,眉宇间或多或少带着厌恶,显然是认可她的做法。
“我说过很多次了,这么烫的锅盖不能碰!你自己不小心,怪得了我家静静吗?”
大伯母责备她:“你这孩子,就是太娇气了!你说说,为什么锅那么烫要端上来?是想烫到我还是烫到你大伯?什么居心?只不过一点点烫到,有什么好哭的!”
完全诡辩。
不烫不热的东西端上来,她会说想故意整死她,给她吃冰凉的东西拉肚子。
无论怎样。
有错的都是沈北依。
-
上了点药草草了事,胀痛感无法消退,然而愈发严重。
不能哭不能闹不能说话。
沈北依默默扒饭,目光从始至终没有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不想看。
光是想想都恶心。
周末快点过去吧,我好想回学校。
筷子一直扒拉米饭,偶尔夹一根青菜吃,对面荤腥完全不沾,不是不想吃,是根本不能吃。
大伯父:“静静多吃点,北依你吃肉啊,都是自家人不要客气。”
夹了块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进沈静碗里,面对坐在旁边的沈北依,只是淡淡提醒了一句,好像是很热情,其实一丝关怀的迹象都没有。
“嗯,谢谢大伯父。”
回应一句,继续吃青菜扒饭,根本没把他的话语当成真的。
如果真的夹肉,一定会被大伯母骂,而大伯父则成为背景板,风轻云淡地卖了个好又什么都没付出。
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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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又洗碗拖地,他们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吃零食看电视。
自己则和佣人一般忙忙碌碌,没个消停的时候,还要被大伯母冷嘲热讽几句。
折腾一圈下来,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半,夜幕降临,窗外漆黑深邃,万籁俱寂,只剩下虫鸣声,在这座城市里响彻不绝,远处城市中心区灯火辉煌。
拖着疲惫的身躯洗漱完毕,沈北依站在不知是谁把所有地方都熄灯的客厅发呆。
那一家三口回房睡觉了。
偌大的客厅安静无比,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原地,墙壁上映照出一个瘦弱单薄的影子,仿佛一阵风吹过,便能将她轻易吹倒一般。
属于自己的房间?
不存在的,下辈子都不存在的。
三房一厅,说白了是两个房间加一个小到不足十平方米的杂物间。
备用的拖把扫把、用不上的锅碗瓢盆、桌布床罩等,乱七八糟堆地跟垃圾堆一样,脏得要命。
而在那些杂物的旁边有一张单人小折叠铁皮床,就是沈北依睡觉的地方。
原先是打地铺的,隔壁楼大爷去世后,他的亲属把陪护用的床低价卖给了大伯父,才有了如今能睡床的待遇。
不是因为同情或关爱。
只是邻居串门发现她睡地上,有些风言风语传出去,大伯父怕她们议论自己苛待侄女,才发了一波慈悲。
慢慢躺上去,嘎吱嘎吱摇晃着,似乎随时都会散架,但总归是个睡觉的地方,虽然有点破旧,好歹也有张床。
月光透过巴掌大块小百叶窗洒进屋内,照亮了一室黑暗,微弱的光晕投射在她脸上,她闭上眼睛,努力忽略掉身体的酸痛感,强迫让自己睡去。
不好好休息,明早就爬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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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一片鸟鸣声吵醒了她。
左手手掌的胀痛感丝毫不减,一下一下刺激着脆弱的神经,沈北依难耐地皱了皱眉头,挣扎着翻了个身,从睡得人腰酸背痛的铁皮床上起来。
没睡好。
手也疼。
依旧得做早饭。
否则大伯母起来发现没有,又是一通臭骂,可能还会罚跪。
路过客厅时看了看挂钟,不过六点四十,外面出门上班的嘈杂声已经隐隐传来。
城市里的活力在此刻复苏,一切烟火气息都变得蓬勃生机。
大伯父和大伯母受邀去老同学家拜访,堪堪过了七点半便离去。
当然,沈北依不免挨了一通训斥,大伯母精致的妆容染上了愤怒的潮红,尖锐嗓音刺耳。
“做饭之前不知道问我们吗?现在做多了,我们要出门根本吃不了,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一天天就知道吃我家的米,你爸妈一个死一个不要你,你现在寄养在我家,别的本事没有,偷奸耍滑装可怜倒是会!”
她不敢反驳。
大伯母的脾气暴躁,一旦惹毛了她,下一秒就有可能冲上来打她。
沈北依垂眸掩饰住自己眼底的恨意和委屈。
骂吧骂吧。
骂得口干舌燥出去渴死你。
“哼,别以为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就能蒙混过关。”
大伯母双臂环抱胸前,眼神凌厉盯着她:“你给我记住了,你不是我家的人,永远都不是!”
随着门砰一声摔上,瞬间安静下来,除了沈北依自己的呼吸声,只听得见走廊上脚步匆匆的脚步声,伴随着一群人的交谈声,越来越远,最终渐渐消失不见。
靠在厕所的洗手台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袋嗡嗡作响,浑身软绵无力。
不久,她弯下腰,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拍了拍脸颊,借此缓解身上的不适感。
只能拿一个速冻花卷,剩下吃不完的早餐全部得放冰箱,哪怕是坏掉,大伯母也不会愿意让自己吃的。
沈北依很清楚。
狼吞虎咽了花卷,见堂姐沈静没有出房门,再偷偷摸摸多接点饮水机的凉水灌下,算是饱腹感增加些许。
毫不夸张的话,寄人篱下住在别人家里,甚至连喝口水,都得受人冷眼,好像占了别人天大的便宜一般。
以前年纪小一直忍,忍着一年四季嘴巴起皮干裂,到了不喝就难受到什么都想不起来,才会去接一点水喝。
而现在嘛。
已经把形势看清楚了。
无论她做得如何好,在他们一家人眼里,都是吃白饭的拖累。
小事上何必委屈自己。
回到杂物间,把作业放在铁皮床上,盘腿坐在提前拖拭干净的地面。
一时之间,只余笔尖划过纸张沙沙地摩擦,向上的积极在小小杂物间内流淌,阳光投射在地面,泛起金黄的暖光。
生活还得继续。
所有痛苦的事情深埋在心底,拼命压制着不要出来影响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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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父和大伯母中午晚上都不回来吃饭,沈北依懒得做饭,反正沈静也不稀罕吃她做的饭菜,索性拿了点放在冰箱角落积年累月不知有没有过期的小面包,躲进杂物间打算刷一天的题目。
约莫是中午两点多的时候,外面传来交谈声,和堂姐交谈的貌似是个年轻男性,嗓音阴柔,带着一股子阴郁感。
哦豁。
谁呀。
居然趁自己父母不在,带男人回家。
打开一条细细的门缝,小眼神悄咪咪瞄了几眼,果真是个长相漂亮的陌生男人。
没错。
漂亮。
瘦瘦弱弱,唇色苍白,整个人显得有些孱弱,穿了一件白衬衣配牛仔裤,袖子挽起露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腕,他身材高挑,却没有肌肉,只能说纤细。
两人肆无忌惮地抱在一起,姿态暧昧,一举一动皆透着股亲密劲儿,尤其是那个男人搂在沉静腰侧的手掌。
啧。
摸啊摸的,手法相当娴熟。
堂姐脸颊绯红,羞怯不已,却始终乖巧顺从任由对方搂在怀里,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启,吐出细碎的嘤咛。
哎哟!
我的个老天爷!
沈北依立马缩回了脑袋,紧咬牙齿。
简直不要太恶心,家里还有人在呢,万一我什么都不知道直接开门出来撞上,岂不是尴尬得很。
防止某些不和谐的声音传入耳膜,沈北依提前把耳机戴上打开音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本是不打算掺和的。
但——
“就这么多,你爱要不要!”
攥着破旧老损的五十块钱,沈北依为难的不知道这点钱如何撑过一周。
大伯母还在慷慨激昂地数落着:“你一个学生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不知道去每天少吃一餐吗?早上多买点馒头,配上你们学校免费的白开水,那一天不就过去了吗?又不会赚钱还总是吃白食!我告诉你沈北依,你别指望了!赶快滚出去,别挡着我们看电视。”
背着书包举步不前,女孩深吸一口气轻轻请求道:“我可以不吃多少,但是老师要我们给辅导教材书的七十块钱,上周都催过我了,我实在是没办法,可不可以……”
一颗心不停下坠。
跌进黑洞洞的无尽深渊。
她低着头不敢抬起,睫毛抖动着,声音哽咽:“我可以先欠着,等以后上班工作有钱了就还给您,我保证一定不会赖账的,您就行行好吧,好不好……”
当众点名起立的滋味不好受。
全班同学都给了钱,只有自己一次次拖延,那点子还没建立起来的尊严被踩在泥土里践踏,荡然无存。
“不行!”
大伯母斩钉截铁,一口拒绝了,语气强硬:“你把那什么破辅导教材退了,找别人看一本不就行了?一天天屁事多,赶紧滚开,不然我收拾你。”
无回旋余地。
心如死灰地扭头,打算去杂物间拿书包坐公交回学校。
见堂姐倚靠在门框一边嗑瓜子一边幸灾乐祸,沈北依抿了抿唇,没吭声。
“呦呵。”
沈静嗤笑一声,把瓜子皮丢在地上踩烂,斜睨了一眼沈北依:“你这是什么表情?又是想哭呀?别跟我演苦肉计,有本事你现在就哭,让我乐呵乐呵。”
把他人的悲伤当作乐趣,她倒是很享受。
沈北依低垂着眉眼不说话。
知道这种场合自己越是哭闹,就越容易遭遇大伯母的毒打。
沈静见她不说话,撇了撇嘴,转身准备进屋:“哑巴还知道叫唤两下,你跟一块烂在地里的木头有什么区别?切。”
话音刚落,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腕处被拽了一把,她皱了皱眉头转过身来,对上沈北依平静的眸子,她微愣,下意识甩开她的手:“干嘛?”
沈北依没搭理她,挤进去把门一锁,目光幽幽地飘在对面人身上。
手里拎着的水果刀寒芒闪烁,锋利的刀刃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刺眼的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