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满月是最亮的星星
自从余舟喝了孟宇星买的牛奶,孟宇星就变的不一样了。他们成为了朋友,余舟定义的那种朋友。
因为日常的学习任务和课程排得很满,重新分配了座位的他们只能每天写几张小纸条,前后桌。大多是吐槽什么什么非常难搞——余舟会说:“物理怎么办呀?好难啊!你怎么把物理学得那么好的?有什么窍门吗?我现在一看如图所示就头疼。”
孟宇星回:“那就先放空一下,不看了,我最近看了几篇很好的现代诗。”
余舟:“什么现代诗?给我看看。”
孟宇星:“我抄给你看。”
余舟:“多少字啊?”
孟宇星:“不多,一点点。”
余舟:“那我一定保存好。”
孟宇星:“快抄完了。”
余舟看了以后,孟宇星问:“怎么样,写得好吗?”
余舟:“你写的字真好看,比我写得好看多了。”
孟宇星:“我说的不是字,是那些诗词,写得好吗?”
余舟:“挺好的。”
孟宇星:“能用生活中实实在在的例子去解释的,现象去说明的东西都不难,物理就是这样的。你尝试着先去理解一个过程,认可它的结果,觉得应该是这样的,不是什么定理和公式强行让你认定的。然后回过头来理解相应的定律,再去看对应的题目,你会发现,你随便一写,就是正确答案。”
余舟:“变魔术呢?还随便一写。什么不能用生活中的现象或者实验说明?”
孟宇星:“数学。说什么就是什么,有很多永远不会在生活中发生的公式定理,由不得你同不同意,想不想得明白。等号一旦确立了,左右的一堆东西就是同样的分量。我一直觉得1+1=2是不对的。不对,应该说不全是对的。”
余舟:“归归类,生活中什么是物理,什么是数学。”
孟宇星:“你觉得感情是物理还是数学?”
余舟:“数学。”
孟宇星:“我觉得是物理。”
余舟:“有现象说明?”
孟宇星:“对!”
余舟:“比如?”
孟宇星:“写纸条。哈哈”
余舟:“哈哈”
北方的初冬随时都有可能带来洁白的浪漫,孟宇星与余舟相约一起上学的第一天就下起了雪,才十月末而已,这雪注定要融化的,可它带来了浪漫。
用孟宇星的话说,余舟的家在右边,孟宇星的家在左边,那个十字路口是汇合的点。
余舟转过身问过孟宇星,为什么她家是右边,孟宇星的家在左边,反过来不是正好相反的吗?
孟宇星说:“以右为尊。”
余舟觉得好夸张。
孟宇星通过《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听李白说的,让他觉得右边的东西更好,更高贵。他想把好的东西都留给余舟,哪怕很微小。
早上五点半,孟宇星过了马路,站在余舟每次转弯会向他挥手说再见的路口。太阳还没有起床,离得远一些的人还看不清模样。
“嘿!”在孟宇星还没有确认那是余舟的时候就听见了余舟打招呼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是我?”孟宇星说的每一个字都蹦蹦跳跳的。
“看你的轮廓呀!感觉呀!”
“你感觉好准哦。”
“那是。”
“昨天几点睡的?”
“11点多,不能过12点,过12点就睡不着了。”
“你几点睡的?”
“我?11点半?”
“吃了夜宵没?”
“没有,你是不是又吃了海鲜?”
“你怎么知道的?”
“9点多吃的?”
“你怎么知道的?”
“洗完澡吃的吧?”
“你怎么知道?!”
“我是谁啊!孟半仙是白叫的吗?”
“切”
“以后不要那么晚还吃那些东西,对胃不好。”
“不吃饿啊”
在非常喜欢彼此的两个人脚下的路永远是不够长的。本来每天上学的路孟宇星走得很痛苦,每次到座位上坐下的那一瞬都是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可如今,他像是被云彩托着飘到学校的。
到教室里的时候时间还早,两个人放下书包便去食堂吃早饭。
孟宇星端着托盘和余舟一起点了几样东西,付款的时候,收钱的阿姨问:“一起的吗?”
孟宇星迟疑那一下是怕余舟不喜欢,结果余舟先回答,“对,一起的。”
“一共五块五。”
“好。”余舟把自己的饭卡放在读卡器上,嘀的一声,把孟宇星的心也打到托盘上一起买了。
那个年月,一起付钱的关系是梦幻的。
吃完饭回教室上自习的路上,孟宇星在一点点下落的雪花里蹦蹦跳跳,像一个一点都不萌的孩子。余舟在旁边像个同样不成熟的母亲,“你慢点滑,别摔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像是自由生活在人类世界里的珍稀动物,在不知何时就要灭绝的前提下,放肆快乐地活泼着。
英语课下课的时候,孟宇星想趴桌子上眯一会儿,对冲一下早起40分钟带来的疲惫。刚要低头,熟悉的味道便掠过他的鼻尖被一阵风带走了,他本能地抬起头看向风消失的方向,余舟一边朝外面走一边用手指着门口用唇语对他说:“走啊?”
那嘴角的弧度和微微张大的眼睛闪了孟宇星的眼,他像是一个被遥控的机器人,站起身朝门口走去。余舟在楼梯边等他。他喜欢她等着他的样子,像是只有自己能带走的被全世界觊觎的宝贝,只有让人羡慕的份儿。
孟宇星刚到,余舟便转过身。
孟宇星问:“干啥去?”
“陪我上个厕所。”
孟宇星的脸红了,什么样的表情都盖不住。
他喜欢他们脚下的路很长很长,比西天取经还长,看不到尽头最好。茫茫然一直走,管它通向哪里,那不重要。
他们开始在空闲的时间里分享所有积累起来的秘密,所有的感受和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全部交由对方保管,而彼此,成了对方最大的未解之谜。
余舟喜欢的颜色,喜欢的咖啡口味,睡觉的时间,饮食喜好,喜欢衣服的牌子,喜欢的小零食,讨厌的东西等等。有关于她的一切,孟宇星学习的比书本上的知识快得多。即便没有见到余舟,孟宇星也大概想象的到每个时间段余舟在做些什么。
而孟宇星的所有,余舟也都了然于心。除了一件事。
这样的关系让很多人羡慕又气愤。
孟宇星与余舟一起走在走廊里的时候经常有男生突然把腿伸出来绊孟宇星。每次在孟宇星攥紧拳头回头看向那个人的时候,余舟总是会轻轻地抓住孟宇星的胳膊,然后对孟宇星说,“不要理他们。”
这样的结果,让使坏的人更生气了。
直到有一天,刚擦完的地面像冰一样滑,孟宇星刚要上楼就被藏在转角处的男生一伸腿绊了个趔趄,险些磕在台阶上。
那男生见孟宇星这样出糗,脸上藏不住笑,幸灾乐祸的样子极为讨厌。孟宇星缓缓地直起腰,慢慢活动了下脖子和胳膊,没有特别别扭的地方,就想冲着那个男生走去打算以武会友。
走第二步时腿还没完全迈开呢,一个纤细的身影突然就冲到了孟宇星的前面,抡圆了胳膊从下面斜着向上朝那个男生的脸扇去。
那男生顿时慌了神,猛地向后闪躲,腿脚一滑,坐在了地上。
余舟走过去站在那个男生面前指着他的脸愤怒地说:“你要是再敢做这种让人恶心的小人行径,我绝不会放过你!”说完,她便走过来挽着孟宇星的胳膊做扶着他的姿势,眼神与刚才那种刺穿人胸膛的犀利完全不一样,满是担心的关切,“没事吧?”
孟宇星急忙把胳膊抽出来笑着对余舟说,“没事儿,你不用扶我。”
“对不起,都怪我。”
“哈哈,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都是因为我他们才坏你。”
“这不是你的错。长得漂亮有罪呀?有才华有罪呀?”余舟被孟宇星这样一逗也笑起来,表情不再那样严肃。
“他们就是羡慕我和你关系好。”
“话说为啥就我和你关系好。是哪里吸引了余舟同学,要我得如此殊荣。”
孟宇星突然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很好呀!”
“哪里好?”
“我不告诉你,就我看得到。”
“你这不是敷衍我吗?”
两个人说说笑笑一步步地迈上台阶。
杀人不犯法的话,估计孟宇星在那个年月就入土了,而且死得会非常惨,他的脸会被砸烂,身上被捅得全是窟窿,灵魂会负担很多污言秽语。
对于大多数男同学来说,孟宇星是粘在余舟身上的一坨,余舟是插在孟宇星身上的一朵。
也有大胆的男同学在孟宇星和余舟一起走路的时候来找余舟打招呼的。这个时候,孟宇星总会错开身子,和余舟保持比那个男生离余舟更远的距离,以此来表达一些心思上的不悦以及强行撑大的胸襟。每次,这个距离都被余舟缩小到几乎没有,比他们两个人单独走路的时候距离更小。孟宇星很开心,像小时候走路捡到钱了一样。
回到教室,余舟说:“对了,明天我妈来送我,她去办事刚好捎我一段,不能和你一起上学了。”
孟宇星叹了口气。
余舟说:“这有什么好叹气有什么好愁的?”
孟宇星这个时候更哀怨了,“上学的路好无聊。”
“怎么?我不领着找不到路啊?还是不会走路啊?”
“路好无聊。”孟宇星说着。眼泪夸张地在暗处打转,把面前的余舟卷进去在身体里折腾一圈,最后滴在心里。
孟宇星从小就和姥姥一起生活,父和母分开远在他不清楚的地方,甚至都忘记了他们的长相。爸和妈这两个称呼也成了他日常几乎用不到的称谓,只是偶尔姥姥会拿着电话过来,“小星,你妈要和你说两句话。”
孟宇星摆摆手。有时候说自己着急上厕所,有时候说自己在听英文,有时候说自己在做卷子,每一次都是姥姥无奈地对着电话那边叹气,“小星在忙呢,下次吧!”
而无数个下次,也是这样。
孟宇星的爱,是从姥姥那感受到的,是苍老的,是唯一的,是古典的,是踏实的。
余舟问孟宇星,“你生日是几月几号?”
“11月29号吧。”
“还吧?怎么回事,还不确定啊?”
“没过过,每年都是我姥说我过生日了,我就过。吃姥姥煮的面和鸡蛋。有时候对着月亮许愿,看不到月亮的时候就不许愿了。以前,我也没有什么愿望。”
孟宇星在余舟的眼泪中舒服地浸泡着,不知道是不是孟宇星太重了,水总是溢出来。孟宇星想去擦,可他不敢碰。
“我记得了,以后每年,我都给你过生日。”余舟有些心疼,孟宇星的经历和她过的日子是反义词。
“没事儿,不用。这已经很好了。”孟宇星把心传递到嘴边的话调了包。
“就从今年开始。没几天你就要过生日了,今年我就给你过。”
“好。”孟宇星笑着,他从未如此心安理得的想麻烦别人过。
余舟在选择孟宇星的生日礼物上没有丝毫地纠结,她把自己拍摄过的所有照片的底片文件都找了出来,选了15张。自己又找时间去照相馆拍了一张,一共16张。拿去礼品商店,让店老板做了一个精美的相册,而相册的最后一页,印着她写给孟宇星的话。
天气已经很冷了,11月29号的早上也一样。
还没走到路口,孟宇星就远远地看到一个单薄的影。脚下的土地突然变得滚烫,孟宇星的脚步匆忙了起来,快速跑到那个影子前,“余舟?”
“祝我最亮的星星生日快乐!”
孟宇星看着余舟,接过余舟递过来的礼品袋,重重的。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这么冷的天,出来这么早干什么!在这儿站着多冷啊!”
“你不是每天在这儿等我。”
两个人在寒风中站了半天,直到余舟吸鼻子的声音响起,孟宇星才急忙转过身和余舟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到了教室,孟宇星迫不及待地打开礼物盒,把里面余舟精心准备的相册拿出来,一页一页地翻看,直到最后一页。
“你开心我就快乐!”这是余舟写给孟宇星的话。
手里的相册还没有放下,余舟的声音就出现在孟宇星的耳边,“这是我1岁到现在的照片,凑齐了。我们当作从出生就认识,每一年都陪你过生日一直到现在的好朋友。以后的照片,可以放我们两个人的了。”
孟宇星笑着,“好!”他不会想到,后面的空白,一张他们的合影都没有。
如果不是余舟的同桌转过头来当着余舟的面问孟宇星,“你们是什么关系?”两个人会一直处在自我认知的正常里。认为两个人的关系不被任何规矩和条件束缚。也没有触犯任何禁忌和规则。
叶卿如在生物课下课的时候突然转过头用不小的声音问孟宇星,“你们俩啥关系啦现在?”
孟宇星抬头看她,丝毫没有底气地回答:“什么什么关系?”脸上带着模糊的笑。
余舟一把把她拉回去,“别瞎说!”
后面叶卿如嘟囔着什么,孟宇星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