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照金山
林成辞抬起水瓶子就想照着秦眠屿的背影砸过去,又看了眼瓶里剩下的小半截儿水,还是仰头隔空倒进嘴里。
算了算了,谁让他没带水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喝了总比渴死好。
“等等我啊!”
将空瓶往口袋里一插,就往前追过去。
爬上云天山顶,(1)班的人几乎都摊在路边的石头上了,(1)班的队伍在排头,最先到达,剩下的几个理科班陆陆续续的上来,云天山顶足够大,大家休息了一阵缓过劲儿,就开始拿起手机拍照。
现在刚刚十点半,初升的太阳从远处的群山后爬出来,亮澄澄的,初秋的曦光落在山顶,洒下一片金。
颇有些日照金山的感觉的。
黎梦妧被班里的小女生拉过去拍照她,乔樱和她们不太熟就没去。
她往边上走了两步,不远处的班主任立刻出声:“乔樱,别贴没那么近,很危险。”
乔樱乖巧的点点头。
她挑了块脚边的干净岩石坐下后往下看,能看到南麓下那片广阔的银杏林,远远看去黄灿灿的一片。
也能看到漫无边际的云天湖,有三两小舟在湖面上慢桨轻划,也不知载了哪家的少男少女。
秦眠屿远远地在她身后,鬼使神差的拿出包里的相机,调整角度按下快门。
画面里女孩的马尾柔顺的垂落着,只有一个背影,漫天霓光笼罩,是他的神明。
林成辞看他拍照以为他在拍初升朝阳,说道:“发我啊,待会儿发个朋友圈记录下小爷我勇登险峰。”
七位数的相机绝对碾压班里人拍出来的,杀进朋友圈第一。
秦眠屿收起相机,看向他表情很无辜:“你爸不给你买吗?”
“……”
草,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欠揍啊,他真想给这小子几个大鼻斗。
谁他妈不知道这个sussefreresdaguerreotype,有史以来最昂贵和最古老的相机,全世界仅此一台!
还没渠道购买有价无市,秦眠屿的十八岁时秦父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弄来给秦眠屿当礼物。
下山时还早有同学提议去山下的银杏林烧烤,可以派同学去伴月山庄采购,几个班的班主任想了想确实可行,也想着这是高三的同学最后的放松活动,就都同意了。
黎梦妧拉着乔樱激动地跑进去:“啊啊啊啊啊怎么这么美啊,真羡慕你能在这长大!”
班主任分配了采买任务,乔樱那组是去伴月山庄借烧烤器材的。
庄子的王管事一看见乔樱,立刻就叫人去拿了,末了不仅没收费还送了一堆的新鲜食材,派了人替他们送过去。
乔樱提了一袋绿色的蔬菜,很轻,拿在手上一点重量也没有。
想了想还是将东西递给黎梦妧让她们先过去,自己去找岳爷爷打个招呼。
王管事开心极了:“老爷也很久没见乔小姐了,铁定开心!今儿个少爷也来了呢,老爷肯定乐得合不拢嘴。”
岳砚祁……也在吗?
细细想来,她已经快大半年没见过他了,上次见他,是她的生日,在伴月山庄他只是将礼物送给她就离开了。
“诶,说曹操曹操到,少爷不就在前面呢。”
乔樱呼吸一窒抬眼看去。
少年站在修葺典雅的小桥边上,他的头发似乎修剪短了些,清冷的眉眼聋拉着,似乎在回谁的消息。
穿了一件白色的宽松卫衣,领口微低漏出嶙峋的锁骨和喉结,帽绳还是系了个蝴蝶结,好像没系紧,此时有些松松垮垮的。
王管事说着就想上前,远处的回廊上跑过来一个曼妙的身影,她跑到那人面前站定,微微仰起头看他:
“走吧。”
是谢溪子。
声音很甜,像在撒娇。
岳砚祁见她便收起手机,与她一道往外走。小桥流水,矜贵的少爷和甜美的天真少女。
多般配啊。
乔樱拉住王管事准备上前的动作,微笑着指了指通往岳老爷子于溪院的走廊。
王管事笑眯眯的说:“也好也好,就先带小姐去见老爷。”
……
乔樱回到银杏林时,火已经燃起来了,几个班的男同学站在烤架旁煽风翻动着一旁串好的串儿,理科班的女同学大部分都坐在一边串食材。
黎梦妧在另一旁的洗菜队伍里,乔樱也准备过去找她。
刚提起步子,就被班主任叫过去了。
班主任带她走开两步,离远了烧烤起的烟子:“上次和你说的保送的事,已经快截止了,有没有想好了?”
班主任李老师是个很和蔼的中年男人,带着没有框架的镜片眼镜,手里还拿着保温杯。
乔樱认真想了想,冲班主任抱歉的笑了笑,缓缓摇了摇头。
班主任也不勉强她,笑得很和善:“还是要出国吗?”
乔樱点头。
“嗯,托福雅思考了没?”
乔樱能感受到这个中年男人的善意和关心,她笑着点头,班主任拍拍她的肩膀:“乔樱,大胆一点,别害怕与这个世界交流,也别将自己藏起来。”
乔樱用力点头,看着班主任笑着挥手让她去玩的手势,犹豫了会启唇:
“……谢谢你,李老师。”
班主任愣了一下,而后爽朗的笑了两声:“好孩子,玩儿去吧。”
托福和雅思是要考口语的,这也就意味着乔樱能说话。
李老师都知道,他在鼓励她将自己放出来,大胆的与世界交手,不要害怕。
乔樱很小的时候,也像大多数小女孩一样,小嘴能说个不停,问天问地问十万个为什么。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母亲父亲开始无端争吵。
无止境的谩骂让她觉得话语是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东西。
母亲跳楼后她更加意识到这个东西甚至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逼死,于是她将自己龟缩起来,不再开口。
岳爷爷带她看过很多医生,医生说这是心病。
或许是中年男人的善意击中了她心中柔软的地方,又或许乔樱已经从母亲的伤痛中走出来了,再或许就在刚刚她意识到没人能一直陪着她保护她……
她应该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这一刻,她觉得她不再应该像个蜗牛一样,背着厚重的壳,遇到陌生的人和事,就立刻将自己缩进去。
她应该学会面对生活。
软弱,是弱者的行径。
乔樱向黎梦妧在的地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喊了声:“妧妧。”
黎梦妧僵硬着脖子慢慢的转过头,嘴巴张得可以把拳头吃下去,好半晌,才站起来激动的摇了摇乔樱:
“靠!乔乔你声音怎么这么甜啊!”
没人看见,不远处的秦眠屿靠在银杏树干上,看了眼远方的天,无端的笑了声。
浑身都是混不吝的劲儿。
他做了个决定。
小哑巴去哪,他就去哪。
成绩差得让秦父头疼的秦小少爷在高三最后这几个月里日夜点灯,苦学英语,感动的秦父觉得儿子真的长大了。
含泪给秦眠屿又买了全套五三和天利三十八套。
而秦眠屿只觉得乌鸡鲅鱼啊,劳什子的托福和雅思快把他精气吸干了。
当然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