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入水
老人见符箓拍来,不闪不避,反而胸膛一挺,迎了上去,与此同时,右拳握起,朝陆豪轰了过去,拳到一半,似乎有些犹豫,又改拳为掌,一巴掌铺天盖地的扇出。符箓不偏不倚拍在了老人前胸,好似雪狮子入烘炉,激起漫天流荧。老人的巴掌扇在了陆豪的左肩上,一连串筋骨断裂的声音传出,陆豪闷哼一声晕倒在地,而他身体里白巧巧的元神,却被这一巴掌拍出了体外,滴溜溜围着陆豪乱转,还时不时呲出虎牙冲老人挥舞小拳头。
“有点意思,不过老夫乃罗汉之体,又非妖魔,你这小小破邪符能奈我何?”老人说话间抖了抖皮夹克,想要熄灭身上的流荧,不料这些流荧在熄灭后募的一闪,又重新燃起。“咦?本命火?”老人面色一沉,死死盯住白巧巧的元神:“野魅山精,燃烧本命火,可是会变得苍老,为了这小子,真的值得?”这时,那还在半空红光闪闪的梧桐果内,鬼手见白巧巧元神无依,大手一送,肉身又被推了出来,巧巧元神化成一道白光,重新钻回自己身体里。只是此时小野仙看起来似乎老了许多,原本萝莉般的面孔竟出现了皱纹,一对又黑又长的大辫子,也泛起了灰白。“我本来就是林家的保家仙,你欺负别人可以,欺负林向北就是不行!”小丫头缓缓站起身,截断两根灰白长发,幻成钢针,针尖银光闪动,直指守坝老人。
“你以为你用本命火压制我的修为,我就会放弃渡劫了?小丫头,你想的太简单了,这六九天劫对你们来说难如登天,但对老夫来说,不值一提。我担心的是天上仙人做手脚,并不是害怕这天劫本身啊!”老人说完,再不管身上流荧,将身一闪,来到林向北身前。白巧巧持针来救,却被老人挥手间用拳罡团团困住。
那一魂一魄已有一半进入到林向北体内,林向北只觉自己脑袋嗡地一下,好像多了无数条信息,但每一条都像高速路上的汽车,疾驰而过,根本看不清,也抓不住,这时,耳畔又传来无数嘈杂的声音,似乎有恋人的呓语,又有病痛的呻吟,还有年轻人的闷哼,老人的怒斥和小姑娘的决心。林向北转着圈寻找声音的来源,场景陡然从公路变成了河边,河流不宽,但是河水很急,河水是红色的,令人头晕目眩。河的一边站着两个人,另一边站着一个人,两个人手牵着手在呼唤河对面的那个人。那个人听到了呼喊,很焦急地想要趟过河去,可每当他的脚一接触河面,河水便像沸腾了一般,冒出无数的气泡和红烟,他又害怕地缩回了脚。在他尝试了很多次后,河对面的两个人似乎失去了耐心,掉头一起朝河岸的芦苇丛中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张望。
林向北以第三者的视角看着他们,心里涌现出一股悲伤的情绪,他很想去帮帮那个落单的人,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做起。
“原来是被封了人门,难怪进不去。”老人见那一魂一魄卡了半截在外,掀开林向北衣服一看膻中,立刻明了。他抬头看了看天时,自语道:“太曦截脉,来不及破解了,小子,你忍一忍吧,等到了那边就好了。”言罢,老人握住魂魄双足,猛地往前一推,这半截在外的部分瞬间被强行塞进了林向北身体。
林向北正当空飘飘荡荡,替那个不敢过河的人着急,突然那人似乎被什么东西一推,一个趔趄跌进了河中,红色河水顿时如煮沸的油锅,整个都炸将开来,那人在河里一边高声呼痛一边朝对面拼命挣扎,只是先前的两人已离得远了,无法听到。
林向北感同身受,好似落到河里的是他自己一般,痛苦,绝望,愤怒,他再也忍耐不住,仰首大叫起来。他一叫,天旋地转,眨眼间形成一个巨大漩涡,那人,那河,那芦苇,包括他自己一齐被那个漩涡吸入其中,眼前骤然一黑。
等林向北再看到光的时候,他还在坝顶,浑身有一种被灼伤的剧痛,不是灼伤后,是正在灼伤中,比这种疼痛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此时被老人提着后领拎在半空,额头上贴着的想必就是那祈天符了,他勉强转动脖子四下一打望,心碎的一片一片。陆豪左肩塌陷,瘫倒在地;白巧巧被囚禁在风球之中,双眼无神,似乎苍老了许多许多。
“你们两个蠢货,为什么不逃走啊?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林向北泪流满面。
“他们被我封了六识,听不到你说的话。”老人面无表情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出发吧。你如果真的替他们着想,就祈祷额头的祈天符真的有效吧,一次成功,他们就不用再当这血食了。”
林向北狠狠瞪了老人一眼,又再次看了看陆豪和白巧巧,咬牙道:“那就走吧,祝你成功。”
老人点点头,双腿一弯,带着林向北向冲天炮一样直插夜空,无数拳罡交错纵横,承托着他们向水库中心徐徐降落。
“下去后,屏住呼吸,不要死的太早。”老人说完,猛一松手,林向北便像个秤砣般直直掉了下去,砸出数丈高的水花。那血色梧桐在空中一个折转,避过老人视线,借水花掩护,紧跟着主人向水下沉去。
林向北一入水,浑身一冷,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不过这刺骨的寒意刚好缓解了他魂魄的疼痛。他摸了摸额头的祈天符,好似入肉生根了般,粘得是结结实实。他现在悬浮在水下两三米处,想了想,决定向下潜去,在沈村长大的娃,啥都可以不行,水性绝对差不了的。他又往下游了一段距离,梧桐果从他身后赶了过来,开始绕着他旋转,幽幽红光散出,照亮了四周也帮他驱走了寒意。
林向北冲果内的鬼手竖了个大拇指,按以往的习惯,鬼手铁定会回敬他一个大拇指,然而,这次意外出现了。果内的鬼手先是没有反应,然后果子也停止了旋转,随后鬼手指了指他身后,做了个嘘的手势,做完手势后,红光一闪竟然主动熄灭了。
林向北知道大事不妙,放慢动作一回头,顿时张大了嘴巴,咕噜噜冒出一连串泡泡。原来他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亮起了两盏血红色的灯笼。这便是那只大鼋吗?
林向北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到了,单看这两只眼睛的大小,这只大鼋岂不是有几十米?跑还是不跑,林向北这一世从未如此犹豫不决。
他正纠结着,那只大鼋已然逼近,血盆大口张开,犹如一个巨大山洞,山洞门口有个小老太太坐在一张摇椅上笑眯眯地看着他,这老太太一身黑袄,腰间系着个药葫芦,手里托着个鲛人珠,珠子闪闪发光,照亮了山洞,也屏退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