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相从

    在店铺胡乱吃了顿中饭，林向北和母亲一起去到后街的住家。林大同则开着他的五菱小宏光去了趟菜场，又去了趟小镇唯一的超市，将小车差不多堆满后，他去后街接上了老婆儿子，一家人风风火火杀向了沈村。

    在车上，林向北给奶奶打了个免提电话，罗氏在电话那头一听见大孙子的声音，就忍不住老泪纵横，呜呜咽咽个不停。林大同夫妻顿时慌了，他们以为老太太想孙子想得不能自持，赶紧出言安慰，说马上就过来了，让老太太控制下情绪，年纪大了，这么哭对身体不好。罗氏心里有苦自己知，想孙子的确是一方面，更主要的还是担心孙子的安危，倒不是老太太知道了见义勇为的事，而是从二十多年前林向北出生的那刻就开始担心了。以前小，天天在眼前她还能盯着，自从林向北去市里读高中之后，老太太能瞅见孙子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人老了，喜欢回忆过去，她躺在林向北爷爷经常躺的那张躺椅上，回忆最多的不是幼时上私塾的开心，也不是和丈夫长跪地保门前的无助，却是当年黑妈妈抽她肋骨的场景，她原本是抵受不住这种疼痛的，但是当她听到这么做是为了给那刚出生的孙子破劫时，硬是咬碎了牙挺了过来。虽然不知道黑妈妈的真正来历，但仅凭对方三十年来丝毫未变的模样，这等仙家手段，还是值得她去信任的。

    她记得黑妈妈跟她说过，他们罗家在明朝中期出了一个极厉害的人，叫做罗梦鸿，他创立了一个很大的教派：罗-教。就像佛祖座下的和尚，老君座下的道士，这一教派也拥有无数的信徒。可是后来，教里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一部分教众开始利用手里的权力作威作福，愚弄百姓，最终导致了教派的分裂。而罗梦鸿的后人，夹杂在各方势力中，经常被当做替罪羊或者马前卒，直到两百年后乾隆皇帝年间，罗家又横空出现了一位惊才绝艳的年轻人，才终止了这种纷乱。

    这位年轻人不仅将罗梦鸿的本事全部学会，甚至隐隐还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迹象。只是可惜，他在出面调和罗-教-分-教-无-为-道与清廷的关系时，遭到歹人算计，导致本来已芳心暗许他的无为圣女与之反目，最后身死道消不说，还被无为圣女种下了十世蛊咒。相传这蛊咒极为恶毒，每一世轮回只要和女子同房，便会遭受万虫噬脑之痛，世间无药可解。如今已轮回九世，第十世就应在了林向北的身上。

    黑妈妈说本来一饮一啄自有定数，她也不想干涉，但这无-为-道自年轻人死后，彻底沦为了歪魔邪道，做尽了坏事。从清朝到民国，当权者无数次的征剿，都没有将其覆灭，最近一次是华东野战军出动了三个团的兵力，才把它平息了下去。时至今日，半个世纪的休养生息，这玩意又有死灰复燃的苗头，只是行事更加隐蔽，此番想靠国家力量一网打尽可能不太容易，她便想着保下这一世的罗-教血脉，看看此子的天赋能否如乾隆年间的年轻人一般，以一人之力就能力挽狂澜，救生民于水火。而之所以要抽罗氏的肋骨，正是要以仙家妙法再造一个拥有罗-教血脉的“林向北”，以李代桃僵，瞒过那天道因果。

    至于能不能瞒过，黑妈妈说如果有一日，在青蚨镇出现了有貌似林向北的灵体，那就代表成功了，因为古书有云：青蚨者，相从之虫也，取其子，瓮其母，不以生死，不以远近，旋即自还，莫之能止。意思就是说，青蚨是传说中一种会相互跟随的虫子，你抓走了子虫，用瓮盖起了母虫，一段时间之后，你掀开瓮，会发现子虫又回来了。不管它们相隔多远，也不管是生是死，子虫都会回来，没有什么可以阻止。镇名青蚨暗合此道，那替代者若是中了蛊咒，无论身陨何处，魂魄最终都会回到这里，因为他是借你的肋骨而生出的血肉，一魂一魄也是我从林向北身上剥离而赠，他若是子虫，你们便就是他的母虫

    前段时日，罗氏在村口遇见来沈村抢鱼的张桂兰，张桂兰就对她说，天蒙蒙亮时，在水库堤坝上看到了一个穿白衣的小伙子，长得挺像她的孙子林向北，让她也去看看。老太太当时就被吓到了，胡乱搪塞了几句，一路跌跌撞撞奔进了自家后院的柴火房。老太太在柴火房呆了很久很久，再出来时感觉镇定了很多，只是昏黄的眼睛里还是写满了担忧，额头上的皱纹看起来也似乎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