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盛世点缀第章 乱世祸水
外面日头正好，风温柔，阳光柔和，除了冷了些，挑不出这老天的半点毛病……
不一会儿，萧柏舟已将她慢慢扶下了楼，这时客栈已经没有刚刚人多了，毕竟多数人用了午饭，要么回了房间，要么回了家。
余九娘见了这躺了数日的“祖宗”总算是下了楼，连忙赶了过去，热情问候道：“姑娘好些了吗？可还有什么不适呀，阿平快去叫厨房炒几个热菜，再把刚刚客人点的人参汤先端来给咱们的秦姑娘喝！”
当然说这些话是说得极小声，万一被那个倒霉的点了人参汤的客人听见了，就糟糕了！
秦以烟欠身一笑，“多日不见，九娘还是这么好看呢！”
余九娘的出现，聒聒噪噪，硬生生让她从胡思乱想里，掰出一点思绪。
“真的吗？”
余九娘虽嘴里说出一个问句，却明显是一种肯定语气，脸上已得意洋洋，喜滋滋笑起来了。
萧柏舟摸了摸鼻头，有些不自然，看跑堂端来了茶水，就自己倒了几杯，端给秦以烟。
秦以烟手接了过来，眼神没有与他有半分沟通交流。
萧柏舟感觉自己被无视了，低歪着头，看着秦以烟。
秦以烟抿了口茶，笑道：
“阿平泡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呀！对了，谢谢你那日救了我！”
跑堂的阿平看见秦以烟下楼，凑过来就没走了，站在她面前，腼腆的挠了挠头，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我也是运气好遇到的，没事的没事的，秦姑娘你如今没事就好，嘿嘿！”
萧柏舟一脸郁闷，盯着两人，气呼呼说道：
“好像是我救的某人吧，也没听见说句谢！”
秦以烟一个白眼过来，衬着脸，说道：
“行行行，谢谢您了，大掌门！”
“就这态度？”
萧柏舟回头看向余九娘，想向她投诉，结果发现余九娘恰好痴痴的看着自己，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秦以烟眼神不经意瞥过，又对这阿平说道：
“阿平，怎么客栈搬来这儿了？如今生意火爆，想必很忙吧，你看看你这满头的汗！”
阿平顿时喜出望外，被别人关心得有些不知所措，两只手连忙在空中摇摆，笑呵呵说道：
“没有没有，不累的，嘿嘿，掌柜的一直都在找好铺面，好不容易盘下这店，就遇到你们了，真是巧，真是巧，哈哈……”
“巧吗？我的菜呢？饿了，还在这聊天呀！”
萧柏舟说完，就把阿平放在桌上的茶壶递到阿平手上，连忙把他推向了厨房。
秦以烟又转眼看了看，说道：“对了，巧儿呢？”
“那个死丫头呀去朋友家了，哎哟，真是……”
余九娘想起那丫头去和别人玩了，留自己一人和这一群臭男人，守着客栈，就一脸不爽，气不打一处来！
萧柏舟看阿平走远了，一脚踹开了阿平之前的凳子，又端来自己的凳子，直接坐在秦以烟旁边，手衬着脸，看向秦以烟。
“秦姑娘呀！你也是运气好，大难不死呀，下次可不能如此了，这长冠侯，蛇蝎心肠，别和他硬碰硬！”
余九娘虽是不在八卦中心，但消息太大了，她也是了解过的！她一边在柜台边，拨着算盘，一边瞥着秦以烟！
秦以烟摸着手臂，躺了这么久了，太过用力还是会觉得疼痛，想起那日，属实惊险，一时间，竟想到了那个长冠侯布的幻境，那么完美无瑕的幻境，竟还是让她看出了破绽……不是她有多高明，只是那里面，出现了，本不该出现的人，她的出现，让她明白了这一切的不真实，甚至是连做梦都不敢想……
“想什么呢？”
萧柏舟敲敲桌子，看向她，又对余九娘说道：“那日她可是威风了，见过不怕死的，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若是旁的女子，早就躺下了，她还在那硬撑，若不是我……哎……后果不堪设想呀！”
“你？”
秦以烟下意识想反驳，可能想到了自己慈悲放过的那几个人，若是……拼尽全力，可能事情不一样，但她那时可能已经死透了，她的慈悲放了他们一命，她没有继续拼命，但她也间接让自己有了几分喘息的机会！
又是几日过去了，秦以烟伤势总算是比之前好多了，而此地来来往往，尽是些商人，少有江湖人士，听不到什么江湖消息。
秦以烟这几日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怕这次他们虽没有抓住自己，却祸及他人，便想着得早点走了。
但在萧柏舟的七寸不烂之舌和各种软磨硬泡的手段下，还是屈服了……
两人刚刚下楼就听见余九娘和阿平两人站在那柜台边，神情严肃，悄声议论，好像在商量什么大事。
“哟～两位在讲什么，这么神秘！”
萧柏舟也毫不避讳，直接上前打趣。
余九娘瞧他过来了，也不瞒着，拿出一副隔壁村说人嘴短的大娘架势，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着。
“听说呀，那上边的一个大人物死了！”
“上边？”
萧柏舟嘴巴微张，却稍稍有些夸张成分……
“就是那城中城！”
萧柏舟开始还不以为意，这下突然来了兴致，把剑随意塞在旁边一女子手里，也抓来一把瓜子，认真听起来，还时不时插上一嘴。
那女子身子本来就没有好，且不说他刚刚突然丢下自己，快步上前，后来又把剑扔给自己……
“好像是皇帝的儿子！”
阿平也一吐嘴里边的瓜子渣，说道：
“今早我去买些菜酒，结果就听说那人被一个武林高手一剑封喉了，身边带了二三十个身穿盔甲的侍卫呀，还有百来个暗卫在呢！”
说完，阿平才注意到萧柏舟旁边的女子，站都快站不直了，在旁边用力的瞪着那谈笑风生的男人，而那男人却全然没有察觉到，只有柜台旁边的阿平见着了，连忙过去帮她拿着长剑！
“就这样，还能被杀，那高手这么厉害！”
萧柏舟摇头感叹！
“这件事……近日才发生的？”
秦以烟好不容易挪到了那柜台边，自走下来就心中就觉得隐隐不安，却也不知为何如此，心跳得极快，可能是躺在床上太久了，导致突然运动有些不习惯。
阿平一听秦以烟感兴趣，自己也有了兴趣，便认真对她说着，“好像就是前日！”
余九娘和萧柏舟不知道秦以烟为何要这样一问，因为他们觉着，这些问题是无关紧要的！
“似乎之前也死了一个皇子？”
萧柏舟也心虚的看向一边，秦以烟说完，瞥了眼萧柏舟，又说道：“这才死的……是厉？”
余九娘也一拍脑袋，连连点头，把嘴角的瓜子皮拍了拍，说道：“对！之前是已经死了一个，如今又没了一个，这皇帝一把年纪了，也是倒霉呀，没，咳咳……没一个成气候的！”
那后一句硬生生把自己嗓子捏了又捏，秦以烟还是费劲才能听见！
“如今高手，层出不穷！”，余九娘来了兴致，又潇洒一撩衣角，说道，“这世上的高手多入牛毛，早些年那百里坤日他们三个，如今的慢慢建立的各派掌门，还有你们两位、白华，还有漠北的更多，哦对了，蜀中的更是多如牛毛呀！”
余九娘一副老人做派，细细数起来，没想到这么一提，感觉这似乎不涉江湖的掌柜，还是对如今江湖颇为了解。
“可是却没有不怕死的高手呀，犯不着拼死去取了皇子的首级呀！这人要么是个疯子，要么是个傻子……”
阿平说着，余九娘点了点头，觉得说得有道理，又两手一摆，“哎哟”一声，说道：“这些个高手都有些怪，哪里摸得透他们的劳什子想法，只要不是这动荡社稷的大事，便管他们什么缘由呢，任他杀，哈哈哈，世上坏人不少，好人也不对，只要别惹了老娘的一亩三分地就行！”
萧柏舟看着眼前人的潇洒，竟没有半分市侩之气，打趣道：“九娘！你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哈哈哈……这世道，不该如此吗？操心什么大事？我们女子去指点，那叫红颜祸水，须记得，女子不过是盛世的点缀，乱世的祸水，不要去招惹那些男人，去招惹那些朝廷！”
余九娘磕着瓜子，像是喝醉了，最后竟拉着秦以烟，似语重心长，又似玩笑的说了起来！
阿平和萧柏舟听着她对秦以烟说着，有点不自然，但又不能说些什么！
秦以烟了然，这些道理，慕容舒早已给自己说过，所以她也从来不去凑这世道的热闹，是乱，是和，她从来不是什么圣人，不过是世道的蝼蚁，会些武功，与那些弄权者、善兵书者相比，如冰山一角。她没有指点江山的能力，能做的不过是护好左右，往大一点说，就是护好蜀地的平民！
天下生死，熙熙攘攘，富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但终究，她没有忍住，还是去八卦了这些看似与自己无关的闲事，“不知道，那个去刺杀的高手怎么样了，抓到了？可知道是谁？”
“那人在这么多人面前，取了那人首级，自然也是很难轻易脱身的，受了重伤，好一路被追，最后就掉入悬崖，想必是死了，就算没死，也肯定会被各路官府追杀通缉，但……就是不知道那人是谁，只是听闻那人又高又瘦，擅长掏心挖肺，一把细剑，传闻也是没人见过的。”
又高又瘦，一下就刺入了她的心，好像可以猜出是谁了，却又不敢相信，不敢肯定，因为她认识的那个人从来不带剑，又何况是掏心挖肺。好在他武功最多算是上乘，还到不了在数百人中取人首级的地步，更没那个胆识。
萧柏舟却听着那“掏心挖肺”眉头一紧，下意识看向秦以烟，但片刻后，又收回了悲悯的目光，坐在旁边，轻轻拍了拍秦以烟的肩膀，又让秦以烟喝了一碗人参汤，才肯让她上楼！
“你瞧瞧，这一对郎才女貌！”
余九娘唉声叹气，靠着柜台，满脸愁容！
阿平听了，也是一脸愁容，甚至是更难看！
“哎呦呦，你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有吗？”
阿平挖她了一眼，拿着帕子，继续去一桌又一桌的添茶水！
“你好好休息一下，等你……”
“萧柏舟！我想回去了！”
萧柏舟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萧柏舟并不介意，却还是眼神坚决的摇了摇头！
“可是我担心！”
“不行！”
萧柏舟坚毅的眼神里，没有半分犹豫！
“朝云山庄，还有那个死了的皇子，还有长冠侯，这一切……”
她细细数来，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值得自己忧心的事情，那时在仙风谷的时候，她向老天暂时妥协了，但自己竟然活了下来，且并没有在那场血雨里学到见好就收，所以她依然还是那个倔强的秦以烟，那个义气甚至是心怀大义的秦以烟！
“把你伤养好了，才行！”
“可是，不行，我担心……”
秦以烟腮帮子都是耷着的，嘴巴也是抿着，眼里充满哀求！
“好了，咱们乖！”
萧柏舟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把她脑袋埋入自己胸口，紧紧抱着，连喘息的空气也是那么稀薄！
“我怎么发现你……”
秦以烟两只手无处安放，细语说着，最近发现萧柏舟老是喜欢莫名其妙的抱自己，一声招呼也不打！
“发现什么！”
“没什么！”
秦以烟感受到他手上的力气没那么大了，打量着说道：“那我们明日走？”
萧柏舟又将怀里的女子抱得紧了几分，摇了摇头，“不行，你至少还得休息五天！”
“不行，那你放开我！”
秦以烟使着小性子，故意提高音量！
萧柏舟无可奈何，看着她这一脸倔性子，苦笑说道：“那我答应你，是不是就可以不放开了？”
秦以烟没有回答，却憋不住笑，眼珠还不停的转，一脸娇羞！
萧柏舟也是一脸享受的样子，难得遇到秦以烟这么乖的时候，原来受了伤，会让女人变得温柔，有时候竟自私的想她可以没事多受些……但片刻，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太罪过了！
“诶诶诶，不、不行！”
“怎么了？”
萧柏舟宠溺的看着她，故意弯着身子，脸对脸，气息温柔拍打在她鼻梁！
“我这不就是出……”
秦以烟心底的羞耻心让她实在说不出口，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两只手用力的推着他！
“出卖女色？”
萧柏舟云淡风轻的说了出来，好像每次萧柏舟都能猜到自己心里想的，但明明看起来，萧柏舟一点都不懂自己，却还是每次可以准确说出自己心里的话！
“那、那你放开我！”
“再抱一会儿！”
“不……”
“不行！”
“你……”
“不行！”
“萧柏舟！”
“不行！”
“……”
“行！”
虽这样说，却还是没有放手！
第二日，外边寒风重了些，秦以烟身上披了一件男人的外套，缓缓走下楼，男人已经到了楼下等着！
“哟～二位当真这就走了吗？以后可能就没有见面的机会了，何不多留几日呢？”
余九娘秀帕一舞，语气低沉，看似一脸不舍得，但手中的瓜子半点没有停下。
“我滞留多日了，怕身边会出变故，还是尽早回去。”
秦以烟又打量客栈左右，无一人，叹气说道：“阿平不在，九娘你就替我向他们告别吧！”
秦以烟一手握剑，抱拳辞别。
“最近几日，讨扰各位了，有缘再见！”
萧柏舟也紧紧跟在她身后，告别了几人。
刚刚出门，余九娘神色一变，放下手中瓜子，一改嬉笑脸，严肃唤道：
“两位此番遭遇，不妨多个心眼，留心下左右！”
两人对视后，朝余九娘躬身道谢拜别。
行走江湖，本就要多个心眼，这个在早时，二人就明白了，只是这话在向来没个正经的余九娘口中说出，还是值得思忖。
秦以烟走了一炷香后，除了住客栈的人外，几乎没了吃饭的人，阿平越来越清闲，呆坐在门口，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没一个进来吃饭住店的，他也不似以前那般吆喝了。
余九娘拿着个算盘，看着这呆子，脚猛地一踹，阿平立马窜了起来，一边大叫，一边揉着刚刚被踹的地方。
“掌柜的，干嘛呀！”
“你在这儿干嘛，思春呢！”
阿平翻了个并不漂亮的白眼，转身就往后堂走。
“我就是想秦……”
阿平还没说出口，掌柜的一声尖叫，好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阿平看了看四周，没发现奇怪的。
余九娘发疯似的拽着阿平使劲儿摇晃，本就不牢靠的头发，落下几绺。
“你这个傻子！”
阿平对掌柜的突然“发疯”和“大骂”，有些不习惯，撇着嘴。
“怎么了！掌柜的……疯了？傻了？看见脏东西了？这附近也没有呀！”
阿平嘟着嘴，左右打量张望，没一个人呀！
“刚刚……我忘记收钱了，那两个住了近半个月呀！吃的、喝的、住的，都是这最最好的，可恶啊，如今就这样走了，就……啊啊啊啊，就这样走了……追还来得及吗？嗯？追还来得及吗？说话呀！天爷呀，我怎么这么倒霉呀！不行，我得去把他们追回来！啊啊啊，这啊啊啊！他们住哪？我……我找人去广云山要钱怎么样？这个法子？如何？诶？说话呀！”
“……”
当时阿平其实就在后堂，通过小缝看着两人离开此处，就算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见，他还是没有勇气上前告别！
想起当时，余九娘最后叫住秦以烟，以为就是叫二人交钱，没想到只是说了句不痛不痒、无关紧要的话，当时还以为这财迷居然因为和二人有了旧，便不收钱了呢，看来是自己想多了，无奸不商，当初自己不也是被骗着签了数十年的卖身契呢！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