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细雨蒙蒙
客栈里人来人往，楼下一片热闹，楼上一片寂静，气氛渐渐凝固，甚至比这寒天还冷得致命！
果然，冬天悄无声息的来了，楼下温着热酒，张口玩笑，吐出一口寒气！
外面渐渐落着细雨，在这个时节，细雨绵绵实在太常见了，一会儿晴，一会儿雨，什么都不会少，什么都久不了！
而细雨蒙蒙，反而让客栈人渐渐多了，掌柜的嘴不自觉就咧开了，小二也得勤勤恳恳的张罗，跑腿，好在这是此地最大的客栈，跑堂的还算多，门口的小二看见大堂的人多了，也不在门口吆喝，帮人牵马了！
直接擦了擦手，就去厨房，忙忙碌碌，又迅速出来，拿着瓶热酒，又端了一壶热茶，几个杯子，就端着上楼！
拐了几个弯，到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大的、干净的房间！
轻轻敲了敲门，里边没有人应答，但小二是可以确定里边是有人的，可能还不止一个！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人一瘸一拐，但脚步声明明没有走到门口，门就开了！
一个白衣男子杵在门口，面无表情，甚至有点说不上来的意味！
“两位客官？小的拿了些热酒来，不知道？”
明明是青天白日，小二猫着身子，却觉得自己在这个环境里有些尴尬，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没人应答，自己只好又硬着头皮，继续说着，“这天气寒冷，客官喝些热酒，暖和暖和身子？”
还是没有人理会，小二尴尬得脚趾扣地，说道：“咳咳……那小的就拿进来了哟，两位喝了，就可以好好休息一……”
“滚！”
一声呵斥，明明一个长得跟个天仙一般的神仙女子，脾气竟是这么大，开始绷着脸站在窗边，还以为只是在想什么呢！
“那、那小的这就走，公子好好哄一下夫人！”
小二一边慌乱的往外走，还嘴上也不停，直接撞到了门板。
“滚！”
男人顿时也被吓住了，看着一个茶壶直接从他面前飞过，砸了出去，若不是这小二快了一秒，那东西可能直接砸到了他脑袋上，来个稀碎，下一秒就听见楼下“当”的一声，又一阵议论！
果然，女人不能轻易惹，尤其是会武功的女人，更加惹不得！
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
男人也骇住了，脚一点点往外边磨！
而小二居然还扭过头来，“哐当”一声，把门给关了起来！
“这！”
萧柏舟无语的正对着房门，不敢回头，这怕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感觉到这么瘆人的气氛，后脊骨直发凉！
“阿月？”
萧柏舟试着唤着，但还是觉得怪怪的，“以烟，哦不，小烟！”
“滚！”
“好，好好，我……”
萧柏舟第一次觉得女人的可怕，第一次觉得这个人们口中心狠手辣的第一美人的厉害！
不敢多言，一边应着，一边退了出去！
“哐当”一声，把门拉紧了！
这时才觉得，原来仅一墙之隔，屋里屋外的差距是这么大，猛地吸了一口气，才觉得就连屋外的空气也是甜的！
扶着栏杆，手无处安放，轻轻靠着柱子，也不知道去哪！
“不对！”
萧柏舟看着自己的手掌，看着那个大拇指，回忆着刚刚，明明是自己在生气的，明明就是自己一肚子的火，一肚子的气，怎么到头来，却是她来发火了，自己还被赶了出来，这是个什么情况！
或许，有的时候，要解决别人的怒火，就是发一场比他还大的火！
但这个，也不是放在每个人的身上都是奏效的！
“哐当”！
又是一声，萧柏舟整个汗毛都竖起来了，听声音，应该是刚刚的酒瓶子，被砸到了地上，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脑袋！
不争气的看了看自己手掌，因为它，差点葬送了自己半条命！
“现在去哪？”
萧柏舟心里犯嘀咕，在这长长的走廊，来回踱步，不知道去哪！
“公子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刚刚那个危险边缘游走的小二在楼下看了萧柏舟走了一趟又一趟，自己都给几桌客人上了好几盘菜了，他还在来回走，怀着八卦之心，跑了上去！
“确实算麻烦！”
“什么麻烦？说出来，看看小的能不能帮忙？”
“女人！”
“这……”
小二把手中的布，甩到肩上，搓着掌心，仰着头，偷偷笑了笑，“公子这就说笑了，令夫人怎么会是麻烦呢？漂亮女人都不是麻烦！”
小二一副见过世面，对这方面极有研究的嘴脸！
“漂亮女人都不是麻烦？”
“对呀，公子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呢！”
小二有些不解，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是如何娶到这样的人间仙子的！
“你这懂得多嘛！”
萧柏舟心里一想确实是这样，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刚笑几声，房门一下打开了，正好对上那双如星辰般眼睛！
萧柏舟一下敛了笑容，挺直腰杆，大气都不敢出，像是被罚站的人一样！
小二一看这人不对劲，回头，才发现刚刚那脾气暴躁的“仙子”出来了，后怕的摸了摸后脑勺，慢慢移了几步，留出宽的路！
“夫……”
萧柏舟一下堵住了旁边小二的嘴，示意他不要乱说话，秦以烟撇了眼，就拿着手中的剑，下了楼，多的一眼都没看！
“公子？”
“不要乱说话！”
萧柏舟庆幸，自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保住了这个小二的性命，以后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秦以烟蒙着面纱，一袭白衣，拿着扶月剑，结了账，就出门，骑马走了！
已经是下午了，秦以烟还没有找到关于江守明或者海遥的半点下落，路上也没有发现任何相关的痕迹，只有按照最初说好的，去了莫如湖！
莫如湖听着是一片湖，实际上却是好几处地方组成，有湖，有山，有镇，十八府阁，就是有十八个当家，十八个领路人！
秦以烟这时才想起自己的疏忽，“莫如湖相遇”，莫如湖这么大，该在何处找呢！
刚踌躇在小镇口，就听见后边急停的马蹄声！
“去哪呀？”
萧柏舟咧嘴，弯着身子，试探的问着！
“是去莫如湖吧！”
萧柏舟故意提高音量，秦以烟还是没有回答，只是眼神不自觉的瞟了过去！
“找刘如风？”
秦以烟快速眨了眨眼睛，这才想起没有仔细询问莫如湖的高人的名字！
“最近是不是还去了一趟范府？”
这话一说出口，一下戳中了她的心，秦以烟猛地瞪向他！
“哦哦，嘘！”
萧柏舟一根手指轻轻放在嘴边，灿烂的对她笑着！
“萧柏舟，你什么意思！”
看着他的样子，秦以烟真的是，无时无刻不想把他捏碎！
“我这是关心你！”
“我不需要！”
“何必呢？你为什么老是不能正视……”
萧柏舟还没说完，就听见马蹄声，在耳边飞过，白衣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
萧柏舟叹气摇了摇头，迅速的自己又追了上去，也是白衣身影……
又是东西被摔在地上的声音，似乎这些高门大院，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没事都喜欢摔点东西，府里的人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些，但还是被吓得跪了下来！
毕竟这府里的公子不是经常来此处，结果，一来就大怒！
“那一男一女武功实在是高，那老头也是谎话连篇，我等……”
“蠢货！蠢货！蠢货！”
坐在大堂上的男人眯着眼，听着地下跪着的女人的狡辩！
“那男人就是一个鬼魅一般，姐妹们只能堵着他的出路，实在是捉不到呀，那女人，手上拿着一把剑，却没有拔剑，可想武功之高深！”
“我究竟是养的一群什么人？闺房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对不起，公子，都是奴婢的错！”
“又来，你的错，你打算怎么办呢，而且就是你一个人的错吗？”
这时旁边的黑衣女子齐声说道，“是奴婢的错，不怪四姐！”
“又来，又来！我这满府的守卫，一个个团结得很呐，结果还是中了贼人的诡计！”
那个被称作“四姐”的女人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们发现得早，那贼人并没得逞！”
那笔直站着，气得肝儿疼的公子扶着额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来来来，你们给我说说，那三人是谁，逃到了什么地方去，目的是什么，还会不会再来？”
众人不敢搭话，全都齐齐跪着，感受着什么叫雷霆大怒！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我这啸景楼已经是第三次了，每次你们呀都给我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结果你们呢？每次都给我出现这样的问题，前两次的贼人你们没有捉到，这一次，又来！又来！又来！还是三个，一群人呀……，这啸景楼我放了多少心腹，结果却被三个人骗得团团转，你们究竟在干什么，我要你们是有什么用，我……”
三次了！范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这啸景楼的风声是如何传出去的，自己起初修这藏楼就是为了来了解武林江湖事，费尽心思收集各门各派的消息，秘闻，结果倒好，一个个只要有想查的事情，都来这藏书楼翻，修在了偏僻角落，还安置了这么些个高手，按理说，一般的人是进不来的，结果还是……
不知道究竟是自己不够上心，还是此地的贼太多了！
“公子，都是我的错，是我猪油蒙了心，被老头骗了，还连累四姐，连累其他姐妹！”
角落的女人被吓得瑟瑟发抖，还是挺足勇气，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该说的话！
“你，你个蠢货，蠢货！”
范阳气得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群人了！
“真是应了那句，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公子？”
跪在最前面的人实在担心这好端端的公子被气出病来，忍不住扬着半个头，看了眼他！
“你，现在给我传信到西域范府！”
那跪在地上的女子颤颤巍巍的仰头问道：“说、说什么？”
“搬东西呀！”
“什么？”
范阳气得拍桌子，“给我把啸景楼的东西搬回去！”
另一个女子这时冲出来试图拦着范阳！
“若是搬，这路上，许是更加危险！”
“废物！蠢货！”
范阳被这一个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气得手指发抖！
“不知道偷偷的吗？偷偷的！懂？就是悄无声息，不管是晚上还是白日，两个月的时间！我告诉你们，这件事泄露出去，你们所有人都跑不掉！你们的身契，你们的家人……到时候不要怪我无情，都给我带点脑子！”
“是，公子！”
“这件事，你们给我好好的计划！”
“是！”
“缜密的计划，懂不懂！要滴水不漏的那种！！！”
“是，公子！”
范阳怒火已喷薄而出，拂袖就走了，刚出门，就听见里面的叹气声和悉悉索索的站起来的声音！
范阳也叹着气，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揉着眉心，走在走廊里！
刚到门口，旁边就站着一个女人，漂亮的年轻女人，还是黑衣，似乎在等她！
“公子！”
范阳已经被这群女人气得说不出来了，不想搭话，继续往马车的地方走！
“公子，有信！”
范阳瞟了一眼，是范府来的信！
范府也是好几处地方的，这西域有一座，这啸景楼也算，还有一处，就是在广云附近的！
而这信，就是广云附近的范府来的！
范阳还是不想理会，直接登上了马车！
那女人待范阳进去后，也坐在马车外边，但不进去，因为范阳有过规定，不会与任何人同坐一辆马车！
所以这女人直接把信，恭敬的递了进去！
“信上写的什么？”
范阳并没有接，那女人收回来，拆开了信！
“说的什么！”
“公子……”
那女子看着来信有些诧异，欲言又止！
“说！”
“好像……魏姑娘在找你！”
范阳心里咯噔一下，心脏突然骤停了，瞬间不能呼吸了，他把着马车的栏杆，欲言又止，“哪、哪个魏姑娘？”
范阳嘴角抽动，眼神呆滞，手慢慢往前伸，拉开轿帘……
“魏轻仪魏姑娘！”
“把信给我！”
那信递了过来，范阳激动的一把夺了过来，又重重的呼了几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把信迅速展开，表情由紧张到激动！
“快快快，回去，快呀，马上！”
“好，马上！”
女人拿起马鞭，马上就驾起马来！
“我在外边耽搁几日了？”
范阳眉眼颤动，语气激动，把着栏杆的手忍不住颤抖！
“从广云大会到现在，公子都在外边！”
“这么久了原来！”
范阳嘴角不自觉就带了笑容，心情突然就愉快了！
外边女人没有再接话，专心致志的驾着马！
“那这信有几日了？”
“好像有两三日了！”
“怎么现在才到我手上！”
范阳有些生气，顾不上颠簸，语气一样骇人！
“那边的人联系不到公子，我也是刚刚才得到这个信的！”
范阳向来对自己行踪保密得紧，只要出去了，就不会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位置，就连下人也不知道的！
因为他知道自己一点都不会武功，又有许多别人觊觎的东西，得罪的人也多，所以对这方面要求特别高，甚至是住处都有好几处。
在他看来，就是那句话，人不怕死，还活着干什么呢？
“再快点！”
“好的，是直接去魏宅吗？”
范阳沉思半晌，才缓缓启开唇齿！
“不！回家，回范府！”
“可是，魏姑娘不是在找你吗？”
“谁说的！”
范阳说完，脸色变了，从激动到阴沉，不过一秒钟的时间！
“这！”
外面女人简直无语，突然觉得这男人有些斤斤计较，那信虽然是范府的下人写的，但差别有这么大吗？
“别废话了，直接回去！”
“明白！”
这时，秦以烟已经一路疾驰，往莫如湖奔去，跑了三个多时辰，由最开始的小雨，变成了大雨，不得已，只能找个亭子躲雨！
“吁！”
身后的男人也停住了，翻身下马，迅速钻进亭子里！
“这雨有点大呀！”
男人朝女人方向坐着，含笑看着女人！
“这？离莫如湖还有些距离好像，也不知道这，天黑前能不能赶到！”
女人不想说话，有的时候并不是生气，只是简单的累了，不想说话而已。
秦以烟索性找处坐着，两只手抱着剑，直接倒在亭子的柱子处，眼睛闭了起来！
萧柏舟看出来了她的疲惫，昨夜应该也是累了一夜，本该在刚刚那个客栈好好休息的，却因为担心那些人，而又马上换了衣服就出门，若不是这场雨，可能谁都拦不下来她！
萧柏舟抖了抖肩膀，松了松筋骨，也找个临近的柱子靠着，取下腰间别着的箫。
和这雨声，箫声，她只是想靠一下，没想到这个平时极难入睡的人，迅速就真的睡着了！
四周很安静，若不是这箫声，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知道这儿有着两个人！
看着她睡梦中还蹙紧的眉头，吹箫人的眉头也不由得跟着紧了，很想伸手替她舒展眉心，但他却不会伸出这只手，至少现在是不会的，因为只要一碰她，她大约就会醒！当然他也在等待有一天，他敢，他可以，也只有他可以去舒展她的眉心！
天逐渐黑了，可是这雨没有半点变小，越来越肆无忌惮，下得越来越大了，之前还在外边淋雨吃草的两匹马干脆都直接进了亭子里了，这让本就不大的亭子，看起来越来越拥挤！
秦以烟这时嘴里喃喃说着梦话，萧柏舟忍不住，轻轻靠近，只听见，“爹，你去哪？”
萧柏舟不知道怎么说自己的心情，看着她逐渐盈眶的泪水，有些难受！
“不要走！”
秦以烟嘴里喃喃道，抱剑的双手越来越紧了，尽量把自己裹成一团，正欲回到自己位置上的萧柏舟，突然不动了，蹲在那，静静的看着她，虽然知道她说的不要走不是对自己说的，但还是在想，若是她伸出手来拽，什么都没拉住，该有多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