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黑水积怨
古道，茶棚。
枯叶，凉风。
海遥蹦跶着两条腿就跑了过去，马随意丢在一边，也不系！
江守明看了，迅速一个回身，接住丢在空中的缰绳，极有耐心的把两匹棕马牵到树边！
秦以烟走得慢些，待江守明迅速系好了，她才到！
江守明很自然的在秦以烟手中拿过缰绳，还在走神的女人，才回神过来！
“小二，给我们来些热酒，哎呦，今天也太冷，手都冻僵了！”
海遥一边蹦着，一边就扯着嗓子，冲屋里喊，迅速里边有了一声回应！
“阿遥姑娘，小心些！”
旁边的江守明看着在她这么小米大的地方，蹦的老高，就心惊，而且旁边还坐着三四个人！
一听见江守明的话，海遥立马回头，面露凶相，拳头捏紧，举在空中，虽没有发出声音，但此时无声胜有声！
江守明反应过来，立马捂着嘴，毕竟，她现在是一身男子打扮……
秦以烟低着头，走进来棚子了，看着长凳满是油腻，心里犹豫了一下，看着自己一身白衣，心下真是后悔，不该穿这种衣服出来行走江湖！
但想了想自己堂堂江湖儿女，哪是什么千金小姐，婆婆妈妈，在乎这些琐碎！终于还是决定落座，刚动作，自己手臂就被轻轻握住了，江守明迅速在怀里掏出一块布，那布足足也是有三层的，不像是缝的，倒像是买的，虽然秦以烟只是大概看了一眼，却看出来了，这是一块极其少见的锦绣布，花纹连在朝云山庄都没见过！
“江先生这布看着倒是新奇，不知道在哪得来的！”
江守明猫着身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站稳，自己的身高在这儿实在太尴尬了，随便找了一长凳，就坐下了，也不顾什么东西了！
“这、这布跟了我很久了，不知道在哪来的，我都忘了！”
“这东西好像是京城物件，甚至都是城里边的人专用，江先生居然随手就有了？”
“这个，我粗鄙之人，如何懂这些，又、又如何分得出什么是里边外边用的东西！”
秦以烟右手不断在茶杯上摩擦，茶杯上边的茶渍看着已经很久没有清洗了，而秦以烟好像却不在乎这些茶渍了！
“这倒也是！”
江守明憨憨一笑，突然喉咙有些痒了，轻轻咳嗽一嗓子。
这时才注意到隔壁的眼神，好像已经看了许久了，而自己之前不知道在干什么，一直没注意到！
不过那三四个人，却不是在看自己，而是眼神不断在自己身边人身上打量！
江守明眼神再次凌厉，却看了眼身边人，只是一会，打算起身，秦以烟缓缓放下手中茶杯，悠悠说道，“阿遥呢？”
“这！”
江守明也才想起那鬼丫头，不知道到哪去了，刚刚还有声音的，但现在已经看不见任何身影了！
“小声点！”
秦以烟虽然没怎么走过江湖，但毕竟在慕容舒身边待过这么久，还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现在怎么办？”
江守明不仅嗓音压低了，就连身子也压低了，靠在桌上！
“你先跟着那个出去的人！”
江守明缓缓抬眼，就看见一个身影消失在墙角，迅速起身！
隔壁桌上只剩两人了，一个江湖打扮，一个则是普通的商户！
小二这时端着热酒出来了，刚经过隔壁桌，酒就被夺下了，那个江湖打扮的人，迈着大步子，就朝秦以烟走了过来！
“公子生得倒是漂亮！”
秦以烟左手把握了许久的长剑，淡定的拔了出来！
“漂亮？”
江湖男子慢慢放下手中的热酒，摸着自己下巴，极具野心和侵略性的看着秦以烟！
“扶月剑！”
这个声音是身后那个商户打扮的人发出的，想是这个江湖男子挡住了他的视线，到如今他才看见说出来！
江湖男子年纪也大，但相比身后的人，还是看着年轻！
“扶月剑？”
江湖男子听见这个名字立马回头看着身后人，又迅速回过头，又惊又喜的看着眼前人！
“长风掠尘，扶月嗜血！所以……你就是秦以烟？”
秦以烟没有搭话，有些无语，自己本想用剑来震慑一下别人，但没想到，这人居然认出了这剑，还认出了自己，而且自己还是一身男装打扮，只能绷着脸，淡定的把剑收了回去！
“阿布退下！”
“可是……”
“退下！”
那商户打扮的人倒是起身，拉开了这个叫“阿布”的男子，朝秦以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这有些突然，秦以烟有些不知所措！
“阁下这是？”
“刚刚我这小子对长风主无礼了，特来道歉！长风主可能不认识在下，在下是黑水潭孙家的孙木，这是我那不成气候的侄子，孙布！”
“没事！”
秦以烟把放在桌上的剑，入鞘，起身回了个礼，拿起长剑，弯着腰，走了出去！
这时海遥也蹦跶这出来了！
“这这这？又打架了？”
海遥是极其不会说话，没有眼色的，这一点，和容与也是不相上下，秦以烟也是无语，一生可以遇到两个“容与”，或者是两个“海遥”！
“你刚刚去哪了？”
“这也是在下的错，刚刚看见这位姑娘往屋后去了，就叫了我那儿子去看看，别出了事，倒是忘了知会长风主了，这实在是抱歉抱歉！”
秦以烟眼神没有变化，嘴角却扬起！
海遥默不作声，自己明明男装打扮，若不是江守明那个呆鹅唤自己姑娘，想必不会被发现！
这时屋后来了两个男子！
一个又高又瘦，脸如黑炭，一个肥头大耳，鼻青脸肿！
“爹~”
孙木蹙眉看着这东西，待他踏着步子靠近，一个巴掌摔了过去！
“爹！你！”
孙乾哭着脸，泪水随时都可以洒在他爹脸上、身上！
“还不跪下！”
孙木一脚踢到孙乾的膝盖后，手直接摁住，把他双手往身后一扭，孙乾立马疼得立马跪下！
海遥傻眼的看着这一老一少的操作，还不太懂这些戏法！
“小儿不懂事，做事不知轻重，冒犯了各位，抱歉抱歉！”
海遥一脸懵，摆了摆手，不知所措的看向江守明！
“还不向长风主赔罪！”
“他是个男子呀，怎么会是长风主，爹！”
“乾弟！”
孙布比孙乾要年长许多，对于江湖事，自然懂许多，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也知道孙木这口口声声的“长风主”，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我不长眼，对不住了！”
孙乾看着面前的白衣公子，自己还不知道长风主究竟是谁，心里极其不情愿的还是磕头了！
“孙前辈严重了，在下并没受到什么冒犯，倒是令公子这一脸伤，这……”
孙乾心里咒骂着，白眼翻过，扶着旁边什么东西，就站了起来，压住了一脸的神气，摆着臭脸站到了后面去！
孙木摆了摆手，笑呵呵说道：“不碍事，年轻人，吃点苦，也是应该的！”
听罢，秦以烟眼皮抬起看着这个说得洋洋得意的人，可能是觉得自己口才是极好的！
空气渐渐凝固了，江守明冷着脸，海遥也感觉怪怪的！
“这个，看长风主打扮，想是长风主来此地应该是有些事情的！”
孙木尴尬的搓着手，笑着说出，有一种想活跃气氛的感觉，但对于一个年纪有些大的男人来说，确实太难感染这群年轻人！
“今日也不早了，我们就，我们也还要赶路，就先告辞了！”
秦以烟这才缓缓轻启唇，“再会！”
孙乾听了，一个箭步，就蹿了过去，走在最前面，孙木冷眼看了一眼，立马又一脸和气，看着秦以烟，“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秦以烟点了点头，就看见他去追他儿子去了！
而孙布，则是先进了棚子，放了些银子，才三步一回头的离开！
“刚刚这是怎么了，感觉怪怪的！”
“哪怪了？”
秦以烟看着江守明弯腰进棚子也放下银子，才慢慢转身，看着自己的白马！
“去哪呀？”
海遥看着白衣男子牵着马往前走，生怕落下自己！
“走走走，跟上！”
江守明速度倒是快，不等海遥迈着小短腿过去，他就已经走到前面了！
“等等我呀，你们俩！”
傍晚时分，大多人都用过了晚饭，但不影响这个时候的热闹！
广云山的弟子阵阵刀剑声响彻云霄，把试图沉睡的大地，唤醒了！
一抵一挡，一进一退，一刀一剑！
百人的场面，却有千万人的气场，就像是教场演练，总教头站在最高处，一脸严肃的叉腰看着所有人！
“信来了！信来了！”
弄江一路迈着长腿，高声呼喊着，所有弟子却依然不为所动，没有一个人侧脸，只顾着自己的招式，整齐的一组一组比划，对于这些事情，实在是见怪不怪了，弄江已经坐实了他报信人的地位，训练看不见踪影，却永远可以在山顶看见他在山腰奔跑的身影！
即使这样，他的武功在平辈里还是顶尖的！
“总教头”看着列阵中左拐右弯的人，灵活，矫健，敏捷，迅速跑到自己面前！
“山下的信，关于谁的？”
“总教头”轻轻挑起一边眉毛，还是不改自己表情！
“就、就是，那个掌门催的那个！”
“师兄那个？”
“总教头”扬鹤一下就变了脸色，恢复成了那个喜笑颜开的模样！
“对对对，一到我就拿来了！”
“好，好！师兄一定高兴，这几天，我都感觉整个广云山上有一片乌云，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扬鹤大笑起来，就像是才成婚的男子喜当爹一样的表情！
弄江也是高兴，连连点头！
“你、你先替我看着弟子们，我先拿过去了！”
扬鹤拔腿就走，和刚刚严肃的“总教头”相比，判若两人，也丝毫不顾弟子们的眼神，心里只有高兴！
跑了好一段路才到一处宁静之地，与刚刚的喧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扬鹤平复着刚刚的激动，让自己平静下来！
“师兄！”
屋子里并没有回应，甚至都不确定里边是不是究竟有人，但扬鹤强烈感觉得到房屋里传来的强烈气场，让自己屏息凝神！
“师兄，你前几天要查的，来信了！”
这时才听见里边的声响，窸窸窣窣的声音，慢慢把门打开！
“师兄？”
几日不见，萧柏舟又憔悴了许多，加上之前被人偷袭，旧伤未愈，而后又去小晏山，还被气出心病来，看起来，实在是落魄！
“进来吧！”
说话的声音很小声，说话人几乎没有多的气力，扬鹤一进来，萧柏舟就起身，慢慢悠悠的借着昏暗的光线，寻着椅子坐下！
扬鹤递去信封，微微敛去脸上的笑，和房间的严肃气氛努力融为一体！
“掌门师兄，信上是不是好消息？”
萧柏舟摸着那信纸，眼睛却在房间寻找，刚看见一个蜡烛，扬鹤就立马把那蜡烛移到了他面前，点燃。
萧柏舟嘴角一挑，眼神依然冷漠，看着信上的内容……
“如何？”
看样子，扬鹤比他还关心这个信的结果！
“算是好消息！”
扬鹤暗舒了一口气，眉毛不自觉扬起，轻声询问，“那师兄是不是？”
“她需要吗？”
“这……”
窗户关得很紧，房间很暗，一根蜡烛却因为风而跳动，扬鹤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似乎他和她常闹矛盾，但为什么每次都是他都要应对这些……
“她不需要我……从来都不需要我……”
萧柏舟用手轻轻舒展着自己的眉心，一声不吭，空气差点又陷入寂静……
“不会的，秦师姐需要的，只是她自己都没发现而已！”
扬鹤看着情形，一拍脑袋，终于想到一件可以缓解这尴尬的事情了！
“对了，师兄，有探子说朝云山庄出事了！”
“出事了？”
萧柏舟的语气明显有了起伏，不像刚刚那样的平静！
“而且……还和异日教有关呢！”
“莫南天才死……万白老？”
“应该就是他！”
扬鹤也随着萧柏舟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不似刚刚的谨小慎微，激动得连连点头！
“前几日，也是听一个常年买卖消息的人说的，听说是关于朝云山庄，我为了这个消息，差点没把自己卖出去，才得到的。听说呀，如今，异日教不怕死了，在最近这一个月，和朝云山庄在蜀地那边打得热火朝天的！”
萧柏舟指腹摩擦着衣角，想到了那日广云大会，
“难怪呀……那日就来了一个绵公子而已。”
扬鹤也作出沉思状，顺势坐下，猛然点头，“对！可能异日教是分身乏术！”
“异日教和朝云山庄是死对头了吧，而且那日，她还对异日教的人说那一番话，看样子，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扬鹤琢磨着那个“她”，但没一会儿就想通了，不论是“他”，还是“她”，和朝云山庄有关的，就只有“她”了，笑呵呵的摸了摸脑袋，凑上前，问道：“那我们需不需要做什么，要不要……？”
萧柏舟舔了舔泛白的嘴皮，突然感觉到了头大，朝云山庄一般人都不敢妄动，莫南天刚死没多久，万白老哪来这么大的胆量，哪来这么大的势力，敢对朝云山庄下手！
“我得好好想想……”
“所以，秦师姐会不会这几日消失就是回去蜀地了？”
“不会的！”
萧柏舟立即否定了他的想法。
“为什么？”
“说不上来，只是她如果现在回去，对朝云山庄来说，应该没有任何好处，她是个有头脑的人！”
“那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
“从那日的广云大会到如今已经有了十多日了，看她对异日教的态度，想必她早就知道了些风声，万不可贸然行动，惹她不悦！”
扬鹤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有些不太懂萧柏舟嘀咕的是什么，但又不敢打断，只能左看看，右瞧瞧，这才发现，角落里横七竖八躺着几个酒罐子，应该是已经喝了很久的了，房间的酒味都散了些了！
“十多日，但凡有一方想让旁人知道，这消息第二日都会传来，而我们如今才得到些风声，看样子……”
“怎么了？”
“是慕容家和万白老不想或者是不敢贸然把消息传出来！”
“那我们？”
“还得帮她们压一压！想必，你有法子吧！”
“有倒是有，但为什么呀？”
“先这么做就行了！”
“那好，我这就去吩咐！”
扬鹤连忙放下手中刚刚才拿起的茶盏，缓缓起身！
萧柏舟坐在那，身子已经努力挺直，但看着还是有气无力，他的手摸索着，又碰到了那封扬鹤送来的信，似又想到了什么！
“诶，慢着！”
“怎么了，师兄？”
扬鹤停住了出去的步伐，回头看向萧柏舟！
“范阳家在哪？”
“范阳？”
“对！”
“好像在广云山往东，是有些路程的！”
“具体点！”
“就直走，不用拐弯，大概骑马得五六个时辰吧！”
萧柏舟一脸疲惫，点了点头，挥了挥手，“我知道了，我还要事，待会就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