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风浪浮动
浓墨铺在树林里,天边却有了亮色,萧柏舟没走多远就落了地,扶着柱子,脸色惨白,捂着胸口,似压着什么东西,他吃力的掏了出来!
一封信……上边写着“慕容舒”三个字!
“冷静!”
秦以烟这边也头疼得厉害,一边宽慰着自己,一边走过去把门紧紧砸紧,一口气还没出完,立刻就倒地了!
可能她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吃饭了,每天靠着喝水,怕是神仙也活不过去!
若不是大早上柳晚依跑来看秦以烟,还不知道她要昏迷多久!
“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怕是把慕容前辈让你带的药都不够用了!”
秦以烟垂着头,小口小口的喝着像药又像粥的诡异玩意,脸上没有一丝痛苦,已经很平静了,因为就在刚刚已经吃了好几粒苦的药丸了,嘴巴里的苦,相比较这碗药,实在不算什么!
“你怎么就在门口突然晕倒了呢?怎么没有叫人呢?哎……姐姐呀!咱能不能不那个样子坚强,偶尔,偶尔你也示个弱……”
“我喝完了!”
秦以烟坐在床上,把碗朝柳晚依一伸,她吐槽得正来劲呢,就被打断,接过那碗,看着那双心不在焉的眼睛,无奈摇了摇头!
天气半晴半阴,流水或浅或深,人或走,或留!
这个时候柳晚依好不容易有事出去了,秦以烟的耳朵有了片刻喘息,连忙穿好衣服出来透气!
“姑娘在想什么?”
江守明还是穿着粗布衣裳,还是一副谦卑恭顺模样,弓着身子,立在秦以烟身侧!
秦以烟还在走神,没有反应过来!
“姑娘是在担心萧掌门?”
秦以烟看了眼旁边满脸阴沉的人,若是以前,她身边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脸色,但如今,可能是因为……他真的太黑了,脸色总归不会太阳光,她也接受了,淡然说道:“没有!”
“其实萧掌门可能是……”
秦以烟迅速回头,岔开话题,问道:“江先生可认识西域的人?”
江守明一愣,看着面上波澜不惊的人,心里苦笑,自己不过只是提了那人的名字而已,反应就这么大……
“西域……”
“有吗?”
“应该是可以找到几个的!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这时,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海遥肩上扛了一个包裹,跑来!
“你们都在这儿呀!”
江守明挺了挺自己的后背,看向海遥,“海姑娘是要走吗?”
说完,他又开始弓着身子,两手垂在身前,站在秦以烟身边!
海遥跑得有些急,扶着桌子,气喘吁吁的点了点头,“都说了几百遍了,叫我阿遥!”
“是是是,阿遥姑娘!”
江守明连忙赔罪,说道!
海遥摆了摆手,不想与这呆子争论什么。
秦以烟看着两人,一个太过张狂,一个太过卑微,这丫头也是只敢欺负老实人,扶额摇头,无奈说道:“你这是又打算去找你那心上人了?”
海遥挑了挑眉,一脸得意,环手身前!
“我这么痴心的女孩,可少见了!”
秦以烟则摇了摇头,不看好这人,说道:“万一找不到呢?万一那人辜负你呢?万一他……”
“好了好了!”
海遥知道这人道理向来多,连忙打断,一副有理有据样子,“你这人,明明没比我大多数,怎么说话,像个五六十岁的人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守明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这番和谐景象,在以前那个繁华之地,富裕之城,是半点瞧不见的,自己不敢打断,忍不住偷笑!
“爱情这东西,喜欢就抓住,不喜欢就放手!”
海遥煞有大人模样,叉着腰,站在比秦以烟高一个的台阶处,但实际上看去,并不比秦以烟高,只是可以平视罢了!
“是这个道理!”
当然,秦以烟也同意这句话,乍一看并没有什么不对!
“所以呀,人这辈子就要大胆点,管他们什么东西南北呢,能抓住什么就抓住什么,现在这些人呐,顾虑这么多,还美其名曰深思熟虑,假,太假了,要么傻,要么就是心机深沉!”
海遥一边说,一边眯着眼,拳头在秦以烟眼前握紧,还得意的朝江守明点了点头!
这些话虽说没错,但在秦以烟这里是走不通的,对于这些事,永远都不可能主动,或许在她的主动,就是别人送了你一件东西,你很用心回了个礼。
“江先生觉得呢?”
海遥突然问了一句江守明,虽然站得很高,还是要仰点角度,去看他!
“有道理,阿遥姑娘说话永远都是,看似无理,实则有理的!”
海遥露出欣慰的笑容,点了点头,“虽然感觉你这话怪怪的,但是,没毛病的!”
还一拳头,朝江守明胸口垂去,看似小小的拳头,软绵无力,却还是让江守明蹙了蹙眉!
“你们最近呢?我走了你们打算干嘛?”
江守明一只手抚在胸口处,摇了摇头!
“可能也得出门办点事!”
秦以烟说完,江守明立刻看向了他!
“去干嘛呀?”
海遥眼里放出光芒,感觉又是什么冒险在等着自己!
“找一个人!”
“谁谁谁?”
秦以烟看着跳下台阶的女人,一脸热情的看着自己,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你不是说要走吗?”
“对呀!”
“还不走?”
“我天,赶人啊,呜呜……”
海遥撇着小嘴,一张脸都在使劲,想在眼里憋出几粒泪水,“没想到,堂堂落明殿的长风主,呜呜,小晏山主人,呜呜,居然,呜呜……”
秦以烟揉着眉心,重重的点了点头,刚刚还在纳闷,以为这人还真是个世间少有的痴情女呢!
“秦以烟,我告诉你,我们关系,可没那么好,你这样,我可是会记仇的!”
秦以烟听着这严肃,还威胁人的话,差点没笑出声!
“好了好了!”
或许江守明在她们两人之间的作用,就是来打圆场的,只能看这个情绪不对,安抚这个,那个不对,就安抚那个!
“所以,你们是打算去哪呀?咦?咦……嘿嘿……诶~我陪你~”
海遥咧着嘴,一点点不怀好心的朝秦以烟靠近!
“这不是还在向江先生打听有没有认识的西域人吗?”
“哦哟,这不简单!”
海遥一个巴掌甩到秦以烟后背,完全没有轻重!
虽然屡次三番,但秦以烟忍了,因为突然想起,这丫头也是在西域混了有些时日的!
“你可认识?”
秦以烟并没有着急说出那个人的名字,认真看了一圈四周!
“姑娘大可放心说,我一定会守口如瓶!”
江守明更加端正的立在秦以烟身边,他总是那样的严肃,让人很难不相信他,虽然他的长相很危险……
“汪正!”
海遥甩下肩上的包裹,丢到江守明手中,靠着柱子,手抚着下巴,做出思考状!
“这名字……”
秦以烟和江守明同时看了过去,只听见她摸着下巴,又缓缓说道:“我倒是……没怎么听过!”
“……”
“其实我在西域还是比较乖的啦~”
“……”
“平时很少出去玩儿呢~”
“……”
“也不认识几个人的呐~”
果然,海遥时时刻刻都可以带给秦以烟惊喜!
江守明干咳几声,缓缓说道,“这人名字我虽然也没听过,但我知道一个人,他懂些门路,或许可以查到!”
“谁?”
秦以烟只能把希望放在江守明身上!
“只知道这人在莫如湖!”
海遥立马窜到两人中间,一副煞有脑子的样子,拦在那,说道:“莫如湖十八府阁这么大,如何找,从哪找起!”
秦以烟也苦恼的点了点头,看向海遥,想着她偶尔还是有些脑子的,居然知道莫如湖……
“所以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什么?”
海遥对于这种找人的事,新鲜得很,感兴趣得紧!
“不知两位知道莫如湖的长老,桂石海吗?”
“不是早就死了吗?”
秦以烟之前是听过这人名号的,什么十五岁单手就取了谁谁谁的性命,什么领着五六人,就挡住了夜袭的百余人的进攻!这些传神的描述,多多少少有些夸张的成分,但大抵上,和现实差距不大!
“但是听闻他曾写过一本书,那书上记载了关于莫如湖大大小小有些名号的人物和事情,那高人隐居在莫如湖,说不定就有他的消息了!”
“不错,走去找书!”
海遥一个响指,双目微闭成一线,高高举在耳旁,站得还是端正,就是站得不稳!
“那书在哪呢?”
秦以烟冷不丁一句,让眼珠左右动的海遥站得更晃了!
“许是被人藏起来了!”
江守明才涉足此地,也不太了解!
“那……谁的消息最广?谁知道得最多?”
海遥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缓缓走着、踢着小碎石,也不清楚这些!
天上星星点点,地上风浪浮动!
树上的叶子被吹落得干干净净了,铺在地上,人走在上边,难免听见踏碎枝叶的声音!
然而两人,你追我赶,却没有一点点声音,明明脚落在了叶上,却好像悬在空中,但又是如何做到可以那么久的时间悬在空中的呢?
前边灰袍男子放声大笑,放慢了脚步!
后面的白衣男人迅速赶上,片刻就追到了灰袍男子身前,厉声质问!
“你这一身的武功,究竟是如何练成的?”
“我也好奇!”
灰袍男子已经轻轻点地,升到了树尖最高处!
“今日是有什么事?”
白衣男子也迅速拔地,升至树腰处,倚着树枝,一脸的轻松自在!
“蜀地出事了!”
“你不是早就说了吗?”
“这事儿,我忘了!”
灰袍男子尴尬的挠了挠头 ,微风拂面,虽然带着面纱,却在眉眼之间,依然可见其潇洒之气!
“你前几日出去所为何事?为何回来得也是着急火燎?”
白衣男子远看就似悬空在树腰,两只手背在身后,发丝后仰,微风拂面,威风凛凛!
“谁给你说的?她?”
白衣男子说完便后悔了,想着如果当真是她,他或许已全部知晓,不必再多此一问了!
“她?怕是恨死我了,我避还来不及呢!”
灰衣男子抖了抖衣襟,面上假笑,敷衍过去了那个话题,那白衣男子可能也只是随口一问,不想追究,又仰面问道:“其他事呢?”
“萧柏舟或许摊上大麻烦了?”
“我真的很好奇,你哪来的这么多消息?”
“这个就不重要了!反正广云的长老快回来了!”
“那究竟是什么麻烦?”
“萧柏舟前几个月去了一趟京城!”
“京城?”
白衣男子微微仰面,从树枝缝里,接住了月光,温柔的铺在脸上,从眉眼撒到了鼻尖,从鼻尖滑落到颈窝,他轻轻勾起嘴角,竟可以生得这般俊俏!
“且还杀了人,受了伤,如今已经有人找上人来报仇了!”
那灰袍男子开心极了,虽然萌新一样,但高兴的心情是藏不住的,会通过眉眼、声音传出来!
“报仇?那怎么样了?”
“已经受了重伤!”
“那萧柏舟的苦日子来了?”
“所以我们得合计合计了!”
蒙面男子立在树尖,看着下边一切起落,沉浮,兜兜转转都有变化,一脸志在必得!
同一个夜晚,一个男人长身鹤立,站在阁楼上,背挺得笔直,风刮过,那纤瘦的身体,看上去十分违和!
好在他身后的男子比他看上去舒服顺眼许多,剑眉,盔甲,看上去英气十足!
“大人,昨夜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又高又瘦的男子没有回头,还是面无表情看着外边!
“昨夜是我失约了,临时发生了一些事情!”
江守明动了动脖子,一下骨头就响了!
身后男人脖子一下也不受控制的跟着抽搐了!
“怎么,你、昨夜等了一夜?”
“没有没有没有,我……”
严宽这时才发现这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不论从哪一面看,都是往死里走!
自己只能迅速急中生智,岔开话题!
“可、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上边是有什么新的任务吗?”
“没什么,私事!”
这个来到世上就一穷二白的人,难得有一件私事可以去忙!
昨夜本是早已商量好,有事情要谈,但是正要出门时,就看见在那个最隐秘,最不易察觉的院子里,烛火飘荡,好像已经成了习惯,每次出门,都会下意识的往那边看一眼!
院子的女人收拾得很利索,马尾高高束起,一个普普通通的夜行衣,在她身上,就像是一个富家小姐,专门去绣坊定制的!
自己好奇,又担心,脚是走不到道了!
“果然你是担心他的!”
江守明虽平静说着,拳头却捏紧,手中多了几个指甲印!
女人的轻功一看就是顶尖的,江守明既怕蹉跎,又怕被发现!
自己从未这般小心翼翼的追踪过一个女人!
果然,女人去了那座高山!
江守明起初还希望是自己的猜测,这下,女人的实际行动,彻底的打了自己的脸!
这么晚了,自己记得,女人说过,不喜欢大半夜出去,不喜欢吹夜风,不喜欢当什么梁上君子!
庆幸的是,她去的房间好像是没有人,江守明如夜色瞳孔,逐渐发亮!但看到女人失落的眼神,又黯淡下来!
那种失落,一点点在打击这江守明的心,一点点把它捏碎,揉烂,甚至践踏!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骄傲的人,只有在杀人,在掏心,在饮血的时候,自己可以找到一点点快感,那是江守明认为的快乐,在那个时候,他是觉得自己在发光的,不用卑微的匍匐在别人的脚下!
所以,在他跟随他干爹杀第一个人的时候,他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一个尝了甜滋味的人,怎么再咽得下苦呢!
但这些事好像渐渐过去了,他也和他干爹一样“幸福”,遇到了那个让他不用再杀人,就可以获得开心快乐的人了!
“可、可需要下官帮忙?”
此言一出,打乱了他的思绪。严宽虽然从来不曾听过江守明可以有什么私事,但还是得出于保命,问一句!
“不用了,这是我自己的事!”
难得遇到的“私事”,自然是自私的,不舍得分享的!
“对了,昨日,下官去了一趟广云山,查到了些蛛丝马迹!”
江守明伸了伸懒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舒展了,身上骨头都快僵在一起了,可能弓身当奴才习惯了!
“说说看!”
“萧柏舟好像是真的有旧伤,可能就是上次在京城,被大人打伤的!”
严宽低着头,找了一个茶杯,慢慢斟满,不敢有一点洒落,递到江守明手中!
“大人前日和他动了手,不知道,是不是也感觉到了!”
江守明慢慢饮下一杯茶,没有着急回答他的问题!
“不知道……前日是发生了什么?按照大人的功夫,按理是不会失手的,怎么……”
突然,江守明手一顿,杯中溅出水来,一整个茶杯被迅速捏碎!
严宽吓得立马撩了袍子,单腿跪在地上,额头迅速沁出了汗,大气都不敢出。
“起来!”
江守明极具威严的声音,响在黑夜,绕着阁楼,钻不出去,一点点打在严宽命门上!
严宽腿已软了,但怕现在不起来,以后可能就再也起不来了,迅速扶着旁边木凳,一时没有扶稳,有些慌乱,差点再次摔下去!
“真是丢了你这身甲的脸!”
严宽的脸瞬间就红了,被一个人这般侮辱,还是一个“昆仑奴”,但心里再不服气,再不舒服,也是不敢发作!
“还有,给上面传消息,就说康公子的死,凶手确定了,是‘西域四猴’,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不准再调查,再插手!”
“什么?为什么突然不想对萧柏舟动手了?是因为谁?可是……”
江守明一个狠辣眼神递了过来,严宽迅速把嘴缝了起来!
严宽只觉得脸庞处一阵风来,自己脖子已经被捏住了,双脚离了地!
“你是不是嫉妒萧柏舟?你是不是也喜欢她?”
“下官……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