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竹叶飘动,振翅傲飞
夜深了,风霜挂满了枝头,叶落在了屋顶,绸带飘飘,荡进了香闺,又飞出了栏杆,一点点的波动,一点点的缠绕着女人的心房,应和着白日的烦忧,想着夜间的俗事,又是一天最忙碌的时候要来!
燕秋穿上漂亮的衣服,挂上精致的耳饰,梳上复杂的发饰,贴上一张笑脸,就这样款款出来房间,到了走廊处,看着下边的男人起哄,大笑,而台上却是惊慌失措的小丫头们,不敢逃,不敢闹,只能在那张皇的笑着。
曾经……她也是那样的,但她却没有她们那么坚强,因为她落泪了,在上边抽泣,她和那些小姑娘一样的,都是被卖进来的,唯一的小区别是,她是被自己心爱的男人卖进来的!
“燕秋姐姐!怎么在这儿发呆呢?”
小夏蒙着面纱走了过来,这青楼女子蒙面纱是常事,可能是因为某个女人喜欢蒙面纱,而男人们又觉得漂亮,逐渐这明月楼就时不时的能看见有十几个女人蒙面纱出没!
而这小丫头平素最看不上那女人,如今这是“东施效颦”?
“我……我怕……”
小夏可能是看出了她眼里的顾虑,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眼睛透过指缝,同情的看着下边年纪比自己还小的丫头!
“没事儿!有我在呢,他们还不敢造次!”
燕秋手缓缓抬起,温柔的抚了抚她的额头,嘴角一弯!
这时旁边凑过来一个人,一个打扮得和男人差不多的模样的女人!
这可是女人堆呀!在一群女人里面,这样一个女扮男装会不会太蠢了一些!
但也没办法,这是那些良家女子进这个地方最好的一个方法了!
“这位公子!你要干嘛?”
小夏阅历太少,倒是还没看出来,一下就缩到了燕秋身后,畏畏缩缩的探出头来,警惕的看着她!
“我……在下想来打听一个人!”
这“男人”一身白袍,腰间配着折扇玉佩,一看就是在就近的裁缝铺买来的,因为这身衣服她不是第一次见了,这种打扮也不是,传说中,那家裁缝铺就是这女子进入这明月楼的一块“敲门砖”,只要女人想来看看这风流世界,只需去那裁缝铺就行了,什么打扮、身份,样样俱全,只要钱到位,还可以给你安排保镖!
“公子说说看?”
那公子眉毛一挑,心道:这女子这么好说话,还以为要花些钱财呢!
刚要开口,身后又来一个人,穿着同样的白袍,同样的打扮,大概也是来自同一家店铺!
“诶?聊什么呢?”
那人直接就朝起最初的男人拥了过去,差点就要抱上去了,好在最开始的男人察觉到了,往旁边躲了一下,而这人一看见熟人就要碰过去的人就是海遥。
自然,那个拒绝她的就是灵鹊!
“两位这是?”
燕秋绾绾一笑,两手端在身前,打量着两人!
“哦!就是向姐姐打听一个人!”
这话是灵鹊说的,而海遥却是一点点朝燕秋靠近,不知道还以为她也在打听什么人呢!
“说说看!”
看着快要挡了自己视线的海遥,灵鹊一把将她拉开,说道:
“不知道这明月楼的南宫仙子是哪位?”
小夏一听见这个名字,立时对面前两人印象更不好了,白眼都要翻到了天边去!
海遥一脸疑问,说道,“这南宫仙子,就是你们明月楼的头牌花魁吗?”
小夏噗呲一下笑出了声,“感情这两个人还是山里出来的呀!”
“这找南宫仙子的人多了,两位又是什么身份呀?是郡王爷,还是小世子,还是哪个江湖前辈的独子呀?”
灵鹊双目一狭,极其淡定说道:“在下是碑记山白华的朋友!”
一旁的海遥原本在欣赏楼下美人,听见灵鹊说的名字,不由得对她又心生赞叹,心道:如此镇定,这人说谎竟和自己不相上下,厉害厉害!
“白华的朋友?白华还有朋友呢?”
这郡王爷和小世子可能没几日还能看见一个,但这白华的朋友,却还是得有个七八十年才能遇到吧!
海遥也跟着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虽然自己没有见过,但好在是听过,也算得上是相识吧,同样都是江湖人,用他的名字,来江湖救急罢了!
安抚了自己,海遥也跟着站出来,点了点头,说道:
“自然是白华的朋友!”
燕秋自然是可以找出成百上千条理由来质疑,但看着面前这两人,是面善的,又是女子,这世道,本没有女子为难女子的道理,只道:“南宫仙子到底是魅力大呀,不仅仅是吸引了白道长,还吸引了白道长的朋友啊!”
海遥看着面前说话好听的女人,竟对她充满了兴趣,慢慢上前,询问名讳!而灵鹊却听着眉头锁紧,脸上肌肉紧绷!
“所以她在哪?还是今日不在?”
海遥刚要开口,就被灵鹊打断,有些不悦,哑言站在原地!
“今日……”
“今日她不在,有几日没来了!”
小夏站了出来,靠着栏杆,头微微扬起弧度,虽然面纱遮了脸,却还是漏出白皙的脖子,站在燕秋身边,只比她低半个脑袋了,也是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了!
“你观察得倒是仔细!”
燕秋这句话虽然有些玩笑意味,但小夏还是能感受到旁边稍稍冷了几分的空气,抿了抿嘴,说道:“我……也是听楼下的马大叔说的!”
海遥打断了两人的交流,唉声叹气的在那摇头!
“所以那人今日不在!哎呀!”
“那不知道姐姐可知道那人什么长相、来历?”
听罢,海遥一脸震惊的看着她,没想到这长相如此高冷的灵鹊竟然还这样子的八卦!
燕秋狐疑的看着两人,讳莫如深让人无法琢磨!
“打听这么仔细做什么呀?走咱们下去,我还发现一个好玩的地方!”
海遥漫不经心的拉着灵鹊,似乎并没有把她的问题当一回事,因为这个问题,她不八卦,所以暂时不感兴趣!
“不知道姐姐是否知道,可否告知一二?”
灵鹊下意识推开了海遥伸过来的手,在怀里轻车熟路的掏出银两,递到了燕秋手上!
燕秋会意一笑,刚想递回去,却被身后伸过来的一只小手抢了过去!
“这点点洒水钱,就想知道楼上人的身份……未免也太没有诚意了!”
燕秋瞪了一眼旁边的小丫头,任由自己再努力的保护着,却没想到在这地方,还是让她沾染上了世俗气十足的糟粕!
“这身上也没带这么多钱……要不改日重金酬谢?”
海遥看着灵鹊卑微的模样,心里就不舒服,直接呛声说道:
“呵呵,你们这群人在这挥金如土的地方还差钱吗?”
小夏也板着一张脸,手叉在腰间,愤愤然说道:
“诶!你这小公子,怎么这样说话呢!”
灵鹊站在她身后,一个巴掌拍到了她的脑袋上!
“好了,别多事,自己一边玩儿去!”
灵鹊上前,双眼紧紧盯着燕秋,左右却看不出个什么想法,又说道:“那女子来路很大?连姑娘都不敢透露个半分?”
燕秋看了看身旁,无人,才警惕的缓缓而言,“这倒不是来路大的问题,而是这明月楼,怕是只有那老鸨知道她的一星半点!”
灵鹊点了点头,又道:“那女子平素少有来此处吧?”
“少吗?常能看见的!”
灵鹊听了小夏的话,心中了然,手不断在栏杆上摩擦,看着台下,倒是难办了!
“当真不知道关于这个人的半点吗?”
燕秋摇了摇头,也不是没有打听过,但是真的不知道半点,自己同那女人关系一般,若是知道,定然会立刻告诉这人的!
“我倒是知道一点!”
小夏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展示在她们面前,眼角勾勒出一抹自信!
“你知道?”
燕秋和灵鹊同时开口问道,一个人是疑惑,一个人是兴奋。
“对呀,我曾听一个人说起过!”
“哪个人?”
小夏抿着嘴,痴痴一笑,“白华!”
灵鹊深吸一口气,连忙上前,拉着小夏的细手腕,直接问道:
“那你知道什么?关于她的什么?”
“我……我知道她姓什么!”
灵鹊眼睛发出了光来,两眼放大,屏住了呼吸,只等她开口说出答案!
“她……姓柳!”
繁星满天,明月楼的喧嚣已经减少了许多,但似乎没有停止,这高楼是百里之内最高,最大的楼,看似只有三层,实际上却宽得很,你站在门口,都看不见那里边的东西,而你站在最里边的一层,也完全听不清门口人的大呼小叫。
诚然也是有这些隔绝声音的木板的作用,所以许多要商量大事的人都会在此处来商量。
一来,是因为这些女人知道什么该听,知道什么该说,也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
二来,就是因为大人物只有在这明月楼谈话才不会扎眼,因为大人物太多了,当然那些江湖人士也多。
在这些方面,老鸨是用了心的,虽然她也是背靠大山,但还是擅长经营之道的!
一辆马车在这正喧闹的时候,缓缓驶离,朝寂静的一角行去,没想到这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有的人就回家,若不是有什么急事,那就是这类人本就无趣!
马车架上挂着四个小灯笼,两个在前面,两个在后面,发出的光亮很细小,如果不是听见了这疾驰的声音,还不知道这大道上有一架马车呢!
车夫带着一个斗笠,低着头,默不作声,没有表情,驾得很快,也很稳,看手法应该也是驾过二十多年了。
而车里两个男子,一个愁眉不展,一个喜笑颜开,时不时的撩开轿帘看着外面!
“诶?江先生为什么刚刚不进去玩玩儿呀?”
车夫正是江守明,他眼皮都没有抬,冷漠的说着,“不想!”
海遥眼睛盯着他那细长又黝黑的手,看着上面青筋暴起,又隐隐掩饰下去,自己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嘴巴一翘,把头又缩了回来,两个手把着面前人的膝盖,嘻嘻说道:“诶?你打听那些干什么呀!”
“没什么呀!”
“哦!不讲算了!哼!”
两个手交叉在一起,舌头一吐,装作一副生气的模样,却又没有一个人理她!
不到半刻钟,海遥又故意大声的“唉声叹气”,直到灵鹊主动说话了!
“你能不能……小声点!”
“哼!”
海遥心道:这说话了还不如不说话来得舒服,果然有的人死了,却还活着,有的人张嘴了,还不如不张嘴!
一个大约只有三分像的比喻,在她心里却是思索了许久!
“哎呀,要是今晚阿晚姐姐也在就好了,她可会玩儿,虽然比我来说差了点点,但比起你们两个来说……”
海遥一只手衬着自己的脸颊,一个手也默默攀上了灵鹊的膝盖!
“阿晚?”
灵鹊嘴里也开始念叨着这个名字!
“对呀!也不知道那个姓秦的怎么这样,大半夜还让她出去帮忙找人,过分!不然也可以跟我们来了!”
灵鹊一听她嘴里的话,立即不舒服了,说道:
“什么叫姓秦的,你这是什么话?”
“嘚嘚嘚,你们就是护着那个人,哼!”
灵鹊瞪了她一眼,看着她是个小姑娘份上,你不跟她计较了!
天也黑了,就在刚刚,几人正要出门的时候,秦以烟突然出来,把柳晚依叫去一边,嘱咐了一些事,就走了,柳晚依也跟着出了门!
在一个破旧屋子里,七八个黑衣人,辨别不出谁是谁,只是中间站着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看长相容貌,尚能猜测定是个漂亮的女子!
几人面色庄重,似在谈论什么大事情!
而在这破旧房子的千米之地,也有这样一个场景,三个男人,围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同样是带着面纱,不苟言笑,似遇到什么劲敌,似乎随时都会拔刀相向,但奈何自己没带刀,也不会武功!
只见那三人中一个男人手上带着手套,面藏阴狠,在怀里掏出一个药瓶,递到那女人手上,似乎女人并不怎么想接受,但又不得不接受!
“这件事如果办不好,就不要怪我们狠心了!”
这被威胁的女人定然不可能是秦以烟,按照她那脾气,怕是早已将面前三人给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
“哼,你们就不怕我家那位回来了,给你们好看?”
显然这句话里的“那人”还是有些威慑力的,站在最后的男人明显神色顿了顿,但站在最面前的人依然嚣张说道:“我告诉你,我们也是按照上面的意思办,这些事怪不到我们头上,所以你也别多事,我们既然惹了这事,就不怕事!”
这句话属实嚣张,女人拳头捏紧,手上青筋暴起,恨不得提起拳头就抡上去!
“所以如果你当真不在乎那老太婆的生命,你还是可以犹豫!”
“你会死的很惨的!”
这被威胁的女人,就是柳晚依。
她撩起耳边的碎发,露出阴狠的双目,骨子里透着寒冷。
“怎么?你还敢威胁我们?大不了咱们就鱼死网破,我倒要看看,究竟谁的命值钱,到底你敢不敢豁出去!”
站在中间的男人也说话了,咄咄逼人,不断上前,虽然身形不壮,看着年龄也应该只比柳晚依长几岁而已,却是不一般的狂妄!
这时旁边一辆马车疾驰而过,柳晚依扭头看了一眼,便看了回来!
而那辆马车正是灵鹊一行人!
“我警告你,我柳晚依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你最好把握分寸,提着小命,等我来收!”
“你居然敢威胁我们?”
柳晚依只留了个眼神,没有说话,飞身一展,消失在了黑夜里!
马车到了小晏山山脚就停了下来,并不是跑不上去,而是车里的小祖宗身体不舒服,偏生要两个人陪着自己走上去!
“是有点累哈!”
海遥走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只手抓着男人的衣角,一只手挽着女人的胳膊,走在最后,准确说是被两人拖着往上山走!
而旁边两人,一个拿一个小灯笼,吃力的拖拽着某人上前!
“都说了,有马车不坐,偏要走路,我真的是服了你了!”
灵鹊被她拉着胳膊疼,一边擦汗,一边嫌弃中间的女人!
“还不是怪江先生!”
“啊?怪我?海遥姑娘,我……”
“对对对!就怪你,要不是你马车驾得那么快,我怎么可能会身体不舒服呀!”
“得嘞,还怪到江先生身上了,就您身子娇贵,坐不得这马车,我可都没事!”
“对呀,我以前在家,可都是……”
“闭嘴!”
“我就不,我之前……”
“闭嘴!”
大晚上,竹林本是寂静的,唯有竹叶飘动,这一声狮吼,倒是叫得鸟儿振翅傲飞!
旁边的海遥还是识趣的闭了嘴!
终于是到了扶月阁门口,屋里也就几个小厮,却都站在门口,一人手举着一个火把!
“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事要和以烟说说!”
灵鹊并没有把那些小厮当一回事,可能觉得秦以烟有些什么安排吧,本是对海遥和江守明说的,却是一个小厮在那回答,说道:“不知道姑娘是有什么事吗?长风主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
灵鹊抬头望了望天,都已经这么黑了,还在外边!
海遥往后看了看,山下除了树木就是枯草,秋风秋意,没有半点人烟!
“那个柳晚依呢?也还没回来?”
那小厮点了点头!
江守明站在最后边,没等众人说话,直接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这……功夫这么好?”
海遥一愣一愣的,觉得四周诡异,朝灵鹊默默靠近,寻求庇佑!
然而灵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声不吭!
“现在怎么办?”
海遥手碰了碰旁边的女人,却没有得到回应!
墨色黑色夹杂的大地,一层又一层的乌云压了下来,裹挟着枯枝落叶,混杂着凉风寒意,随时都在提醒人们,冬天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