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更进一步
又到了云升的祭日。
这已经是云升离开的第二个年头了。
下午俩人到墓园祭拜他的时候，云升的墓碑前已然放满了花束和贡品。
官司打了近两年，那个凶手的父母不愿意放弃，直到前两个月才判决下来。因故意杀人罪造成了严重的社会影响，但由于被告有精神类疾病，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那天从法院出来，云启晟望着天舒了口气，心中有股苍凉感，天地偌大，像云升和蓝舰这种半生都在为社会付出的人却都没有好下场。
她心中难免会怪会怨。
好像心上蒙了尘，失去了父母的时候也同时失去了悲悯之心。
遇到平安那天，她率先看见了它，但也只是神色莫名的盯着，并没有动作。是终为第一个走近，观察、触碰，然后带它离开了那个阴暗肮脏的居所，也一并带它离开了她痛苦破败的残肢和过去。
云启晟案发之后就留下了心理阴影，一点红色的液体或血迹都见不得，否则就会发病，最初她甚至无法接受面前出现红色。终为见小猫身上有干涸了的血迹，一直用衣摆挡着，直到送进宠物医院也没让云启晟多靠近一步。
后来还有一次是他们外出吃完晚餐回家，走在路上等红灯时见到一个用小三轮拉着货的老人家，满头白发，佝偻着身躯。过马路时小车侧翻在路中间，大麻袋装着的货物掉了一地。当时刚好绿灯跳了，老人家怎么也无法拿起袋子放到车上，整个人站在路中局促万分。
云启晟也是那般只看着，远处两个穿着校服的男生飞奔过去，等待通过的司机也打开车门想去帮忙，终为脱下外套递给她，捏捏女孩的手亦转身走了过去。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旁观着这助人为乐的画面，明明是温馨的场面她却悲伤的难以附加。
终为想必是发现了她的变化，可从未多说什么，只在很久以后才问她：“你当时在想什么？”
云启晟怔了怔，摇头微笑，“我什么也没想。”
过了会她又叹口气，却还是笑着的，“我也什么都没做。”
“我看不到他的苦难，只看到了挣扎，挣扎在这世间残喘，有人愿意为之竖起高墙，为之遮风避雨，可那些人全都倒下了。”
她在心底默念着：“全都倒下了。”
探望过云升和蓝舰，两人开车去了许久不曾去过的佑恩寺。
她进了炷香，和终为在各个殿里闲逛起来。
佑恩寺依山而建，面积还算广，里面供奉的神灵也多，闻着寺里独有的香，踏着诵经声漫步。
大殿里两边的墙上都是满满的长明灯，因价格不同，放置的地方也不同，佛像边还有两座金塔供奉，塔上的小格里也都写满了被人祈愿的名字。对面摆满了长明灯的墙下是整齐的案台，上面供奉了许多牌位，旁边的师父说，这都是有大功德之人，有人特意花大价钱为之祈福的。
本是闲闲一撇，终为却定住了，仔细看了后连忙叫云启晟。
众多牌位一隅赫然陈列着郁瑾的牌位，生卒时间都对上了，旁有一行小字：“为国为民，永垂不朽。”
她愣住了，为郁瑾觉得不值的心如今骤然被抚平。
两人驻足在原地，久久看着那小小一方木牌。
她转身去找师父，说明原由后对方也很惊讶，供奉时间不明，师父替她找了半晌的资料才寻到，正如云启晟的猜想，开始供奉的时间就是郁瑾追悼会的第二天。
可奉此灵位的人是匿名，一次性支付了五十年的钱。
原来，有人还记得她。
趁着假期，云启晟和终为回了终家，又去探望了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四个老人年轻时关系就不错，如今被儿女换了新房子住也还是在对门。
郁瑾和终绥之都有个哥哥，因此后来郁瑾出生时把两家人高兴坏了，盼了许久才盼来这么个小公主，哥哥们一块上中学的时候俩只差了一个月的小孩还在家裹着尿布啃手，就这样郁瑾从刚出生就跟终绥之在一块了。
老人家都很疼终为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孙子，第一次见到云启晟时更是稀罕的不得了。
俩人订婚后两家人抽时间正式吃过一顿饭，那会云升看着他们一大家子人的眼神云启晟至今忘不了，他们热情亲切的照顾着父女俩，云升似开心似羡慕，也终于能更放心的把女儿交出去。
这次回来的日子也巧，恰逢端午节，两个叔叔带着他们结了婚的儿女和孙子们一块回来，一大家子将近二十个人的家庭聚会，是云启晟前生从未有过的经历。
哥哥姐姐家的两个小侄子都才三五岁，正是调皮的时候，可却格外喜欢终为，黏在他左右玩游戏，听他讲听不懂的故事。
云启晟陪在郁瑾身边瞧着这一幕，看到终为耐心的笑脸想着原来他还挺喜欢小孩。
郁瑾年轻时跳舞受了不少伤，加之那一次昏迷后，即使用心调养过还是留下了点小毛病，她掩唇咳了两声，拍拍云启晟的手道：“没关系。”
云启晟转头看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你们都还年轻，”郁瑾捏捏她的手，“等咱们元元自己想结婚，想有个你们的宝宝了再说。”
“你别看这小子现在有耐心，等他俩哭闹起来的时候他跑的比谁都快。”
云启晟现在已经状态好很多了，正常的情绪也能收住，这会儿却有些想任性的意思，被郁瑾逗笑后就靠在她怀里撒娇。
郁瑾只当她是害羞了，和旁边的老人相识一笑，拍拍她的手不再言语。
老宅的房间留给叔伯们，吃完饭，终绥之和郁瑾开车回家，云启晟跟终为也回了云家。
这套房子前世父女俩因为常常不用，早就租出去了，后来还转手卖了出去。
现在倒也不同了些，父女俩偶尔回来住，还有郁瑾帮忙照看着，如今还保留着以前的样子，云启晟进门就瘫在了沙发上。
终为替她把外套挂起来，跟在她后面摆齐鞋子，然后去倒了杯热水，这才走过去陪她坐着。
“累了？”他亲亲云启晟，把人扶起来坐好，“喝点水。”
云启晟就着他的手咕咚咕咚喝下去半杯，窝在他怀里轻嗅。
“你喜欢小孩吗？”
终为一手揽着她，一手牵着她的手揉捏，诚实道：“喜欢。”
云启晟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你想要个我们自己的宝宝吗？”
终为愣住，觉得有些气血上涌，还有点不可置信，稳了稳心神说：“什……什么意思？”
云启晟坐起来，亲了下他的唇角，眸光潋滟，“你要不要娶我？”
终为微微睁大了双眼，又惊又喜，可又迅速冷静下来，“元元，你是今天看到我陪两个侄子才这样想的吗？你别因为我……”
话还没说完，云启晟竖起食指阻止了他接下来的猜想，她看着他的双眼，因要见家里长辈而涂了个晶莹得体的唇膏，笑起来格外清纯动人。
“我现在，今晚，突然想要和你结婚。”
云启晟还没看清眼前人作何反应，只见他停了一秒就立刻起身走进房间，然后很快出来，三两步走到云启晟面前，单膝跪下，拿出他进房间找的丝绒小盒子，翻开盖子递到她眼前。
里面是一枚戒指。
“我的未婚妻，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早在等待此刻了。”
她呆住了，眼中情绪流转，不可置信、惊喜、感动，然后，迟疑。
原来终为早就准备好了。
“你，我，我万一。”她深吸了口气，看向他。
“我现在的状态好像生不了孩子，而且……而且我可能不能陪你很久很久，我还一无所有，什么也不会，刚刚是我太冲动了，你要不要再想……唔。”
终为瞧着她的神情，她的一字一句都敲在心上，让人心疼的发麻，他听不下去时直接吻了上去，堵住了这张宣扬着怯懦的粉唇。
她本还试图挣扎，谁知这人两手撑着沙发把她禁锢在了身前，将她抵在沙发上深吻，让人意乱情迷，酥了骨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这个带着惩罚的急切的吻结束，终为想也没想便把戒指给她戴上，语气强硬：“管那么多干什么？我说过我会永远爱你。”
戴好后，终为这才又看向她，女孩唇色氤氲，眼尾泛红，头发和领口也乱了，一副被欺负过的样子。
“只要我爱你就够了。”
“孩子可以慢慢来，你的病也是，现在你不就好多了吗？”终为坐下轻轻抱住她，语气温柔下来，“你可是有房有车的知名作者，我才什么都没有。”
他下巴放在云启晟肩上，轻轻的，带着揶揄又似撒娇：“我还靠着你吃软饭呢！”
云启晟笑了起来，回抱住他，低声道歉：“对不起哥哥。”
“我也爱你。”
二人动作迅速，第二天中午就在朋友圈官宣了。
云启晟：“谢谢你给我的爱。”
终为：“盼望已久，荣幸之至。”
二人结婚照下面的时间写着：20xx年7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