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直接
临时备降的城市叫鹤定，是距离目的地八百多公里的一个小城。不算特别繁华，但近些年也靠旅游业发展了起来。
凌晨三点多，云启晟正靠在终为怀里休息，两个人围着一张毯子挤在一起。机场工作人员过来通知路疏通了，可以现在坐车去市里，机场负责把他们送过去。
云启晟被吵醒，睁开眼时什么也看不见，脑袋被帽子盖的严严实实，脸贴在终为脖子上，缓了缓劲儿差点又睡过去。
“元元，醒醒。”终为也是刚睡醒，声音带了点嘶哑，低头轻轻拍了拍她，“通车了，我们坐车去酒店休息。”
云启晟往他怀里蹭了蹭，一点儿也不想动，只知道无意识的哼哼着回应。终为就那样一下一下轻轻拍她，听着她的声音不忍心叫醒也没办法，只好小声的叫着她的名字，又用脸蹭她额头，抱着她晃了晃。
许多旅客都选择去市里，人群吵闹起来，云启晟缓了会儿才清醒了些，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姿势不太对，坐起身来看。
云升靠坐在她旁边隔了个位置的椅子上，她的脚不知什么时候被人脱了鞋子，两脚搁在云升怀里热乎乎的，双腿放在中间的空凳子上还被盖了一层衣服。
身旁是两只胳膊环抱着她的终为，几乎整个毯子都被盖在了她身上，终为靠在椅背上只搭了个肩膀，她既像被子又像抱枕一样在终为怀里，一点冰冷的椅背都没挨到。
这种画面对她来说有一定的冲击力，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在他们对面坐着的郁瑾二人也刚醒来，终绥之蹲在地上在给她搓脚，时不时的哈口气，然后又也往肚子里放着暖，郁瑾坐在那里笑着看她，刚放下偷拍的手机。
这样难得的经历，这样温暖的画面，实在是会让人感怀。
“云升……”
“还没暖够呢？脚丫子跟冰疙瘩似的，我暖了好半天才给你暖热。”云升掀开衣服把她的脚无情的扔了出来，扔之前还用力的拍了一下，“赶紧穿鞋，我们走。”
终为起身拿包，递给她保温杯，“喝点热水。”
云启晟刚想说他手有点凉，却见对方直接蹲在了她面前拿起了鞋子。
“不不不，我自己穿，你手好凉，你先喝点暖暖。”她不住地把脚往后缩，保温杯往旁边座位一撇就想去抢他手里的鞋子。
终为没说话，只是扯过毯子将她连腿带脚包住，拎着鞋子站起身，“直接穿太凉了，你等一下。”
说完就转身去了卫生间的方向，独留云启晟悬着腿尴尬的坐在原地，被郁瑾夫妻俩和旁边的云升盯着看。
“你看看你儿子！”郁瑾啪的打了一下终绥之，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得意还是好笑，“人家多会疼女朋友！”
云启晟更加尴尬，把腿抬起盘腿坐在椅子上低着头装死，仍是依稀听到终绥之说了句：“臭小子。”
她低头扣着毯子数秒，云升在旁边收拾着东西憋笑，看到云启晟不好意思他反而还笑了出来，直把她恼的抬起头来瞪着他，满脸都写着：“好笑吗？！”
没一会儿终为就跑回来了，云启晟也被笑过了，直接就伸出腿给他让他帮忙穿，鞋子里也没有多暖和，但似乎是和早上穿着感觉不太一样。
终为蹲着，一条腿膝盖放低，把她的脚放在上面，先扯了扯裤腿，然后又把里面的秋裤好好的塞进袜子里，再拿外面的工装裤盖好。出门穿了个冷酷休闲帅气风格，马丁靴加工装裤，上面加个防风的短衫和长款羽绒服，她又不爱拉拉链，乍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
但她如今已经忘了自己的造型问题，裤子被终为结结实实扎在鞋里，到小腿的羽绒服也被完完整整的拉着拉链，脑子兜头戴着，外面被郁瑾贡献出来的大白围巾缠了两圈，将她整个脸都遮在里面。
全身上下就黑白两个色，云启晟裹的像只小熊，被几个人夹在中间小心的走在雪地里。
雪下的很厚，只堪堪清出了些必备的场地，地上还有冰，大家一起往不远处的大巴车走去。
云启晟没想到这个打着防滑名头的鞋居然这么没用，一点点冰就让她差点原地坐下，连忙拿出口袋里的手拽着左右的终为和云升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有惊无险的上了车，又坐了一个小时的大巴才到达市里，下车的时候天都还没亮，到处都是银白色的雪，云启晟还拿路边的雪团了个球玩了好一会。
几人第一时间去了订好的酒店休息，约好中午吃完饭看天气情况再决定接下来的行程。
到了房间云启晟什么也没收拾，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二点，被云升打电话叫醒，窗帘被拉着，房间里一片昏暗，让她差点以为天还没亮。
到餐厅的时候其他四人都在了，吃完饭，又一起去往最近的天然滑雪场。
云启晟上辈子就学会了滑雪，云升见她滑得顺利也没多问，还叫她带着学了一会。
她其实对滑雪这项运动不太热衷，把云升教的差不多了后滑了两趟就开始犯懒，坐在一边给其他人当裁判。
天气太冷，她也不怎么想出门。鹤定的温泉很出名，除了第一天滑了雪，后面两天都只是在酒店泡温泉、吃美食，在顶层餐厅看雪景，到处拍照。
他们来之前就下了好几天的大雪，没打扫过的积雪足足有一米厚，从来没见过这么大雪的云启晟在这里玩了个痛快。
第三天几人就踏上了回程之路，云升要回医院上班，郁瑾和终绥之没跟他们一起，而是转头去了另一个城市继续旅行，过二人世界。
再开学就是二月底了，冯与妤大一的时候信誓旦旦说要考研，可却在大二就保了本校的研，早早就跟着老师和学长学姐做研究，成了个和李曦华一样满脑子学习的书呆子。
云启晟对学术研究这些仍然没什么想法，每天上完课回到家，除了写书就是泡茶练字，都快把家里改成茶室了。
她的第一本书《洪鸟》在年前获得了一个小奖项，当时她也没想到会获奖，只是填了个周蓉发给她的链接就再没管过，没想到会居然有这么大个惊喜。
其实对于一个新人作家来讲，她的成长太快了，签出版社、连载、获奖，八月份预计就会出版实体书，接着就是暑假的签售会。
周蓉担心她会心态不稳，不止一次对她旁敲侧击的暗示警告，云启晟感动的同时又觉得无奈，还问因此过云升和终为。
一次周末，三人一起吃饭，云启晟想起不久前和周蓉的对话，突然停下筷子非常认真的看着二人，“我是个很不稳重的人吗？”
云升下意识就点头，结果发现终为想了想对她说了句：“不是。”
云启晟有些复杂的看着他们，云升又品味了下，改口道：“你小时候挺不稳重的，现在稳重的都快出家了。”说完他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满屋子的茶具。
终为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云启晟咂了咂嘴，“我不是……获奖了嘛！蓉姐跟我说了好几次，让我放平心态，不要飘，要稳重。”
“哟！得奖你还藏着不说？”云升的表情耐人寻味，“你今天怎么还铺垫一下？下次直接宣布就行。”
她也是配合，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以后肯定直接说！还铺垫一下子，见外了是吧！”
云升又接：“那可不！直接说我也能接受，不用整这一出。”
越说口音越怪，偏他又学不像正宗东北话，惹得云启晟哈哈笑个不停。
“那行，既然这样我还有个事要宣布。”
两个观众放下筷子坐好看她。
“我的书要出版实体了，八月底估计要办签售会。”
“啪！啪！啪！”云升鼓起了掌，还拿胳膊怼了下只知道看着她笑的终为。
二人齐齐鼓掌，云启晟摆摆手坐下，脸上难掩骄傲，“怎么样？直接了吧？”
“嗯！真直接。”
一通闹完，云启晟早就忘了最初的话题是什么。
云升不知为何很是开心，当即拿了瓶酒出来喝，一边喝还一边傻乐，唏嘘着云启晟长大了。
“你什么时候办签售？要票吗？我让我们医院的都去给你捧场。”
“你说我买多少合适？要不多买几本送人？不不不，还是让他们自己去买，云主任的女儿出书了，这谁敢不支持？”
“哎呀！我记得你还这么点儿小呢！怎么一转眼就这么大了！”云升酒量不好，情绪上来了醉的快，手里比划着一个小臂的大小，然后又看着云启晟叹息。
云启晟被他弄的也伤感起来，觉得他可能是想起了蓝舰，两个人对着碰杯喝酒。
蓝舰同志父母去世的早，只给她留下了些钱，让她从小就跟着一个姑姑长大。云启晟的爷爷奶奶是老来得子，在云升结婚后没多久就相继去世了，所以他们的生活都是只有彼此。
蓝舰走后，这个家里只剩下她和云升，云升把她保护的很好，他也从来没有过分流露出悲伤，只是刚开始那两年，云启晟总会看到他发呆，有时还会半夜开车去墓地看望他思念的爱人，一个人坐在墓碑前一坐就是一整晚，早上再回去给云启晟做早餐，送她上学。
这件事她本来都不知道，只是后来送云升的骨灰回去时遇到了认识的墓地管理员爷爷。
她可能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个爷爷的眼神，他笑着拍了拍云启晟，和她说：“孩子，别太伤怀，你的父母终于可以永远幸福的在一起了，他可以一转身就触碰到自己的爱人了。”
“他其实看起来很孤独。”
“如今终于不用因为思念爱人而一个人来守在冰冷的墓碑前了。”
“向前走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