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拉扯
第二天除夕，云升不用值班也还是上午去了趟医院，快中午才赶回家陪云启晟吃饭。
到家时，云启晟正在客厅里听着古典乐点茶，旁边还燃着沉香，背后是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的大片大片的阳光，微风拂过摆在阳台上的绿植枝叶，绿叶们也随之轻轻摇摆。
云升看到她时，她正在最后一遍注水，击拂的手快出了虚影，最后分盏，一杯放至桌对面，也不转头看刚刚进门的那人。
云升愣着神欣赏完了她这半套动作，挂外套时还在后悔又没拍到，这会儿收拾好表情才走近她。
“哟，挺会享受啊！”
云启晟轻轻搁下杯子，淡淡瞥他一眼，依然是那副清绝出尘的模样，抬手示意了下对案，“坐。”
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云升也顺势过去盘着一条腿坐下，像模像样的仔细品味了一番，老神在在道：“不错，天赋过人。”
“多谢抬爱，”她微微颔首，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淡淡微笑，“医馆今日可好？”
云升微微一愣，立刻笑着点头，“甚好甚好，吾这不就回来了嘛！”
云启晟嘴角抽了抽，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演下去，“午膳食单定否？”
对面那人这次又多愣了一秒，继而答：“可定可没定，汝想点菜？”
“非也非也，吾非偏食之人，爱卿随意就好。”
这下云升没愣，立刻就听懂了，扬起手就要拍上茶桌，在临要拍到时又紧急停住，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你这是不是过分了？”
云启晟也装不下去了，浑身的力一松懈，立刻两手往后一撑仰着脖子放松，“你这个演员太不敬业了，台词完全不过关。”
“我台词怎么了？你就说听不听得懂吧？”
云启晟：“……”这还真听的懂。
对方不说话，云升看着她就觉得好笑，起身往厨房走，“想吃什么？”
“辣子鸡、羊肉汤、糖醋小排、红烧鲤鱼，再加个番茄牛腩。”
“口味挺杂啊，牛羊猪鸡鱼都有了，”云升去冰箱里拿食材一边模仿她的语气报菜名，“辣子鸡、糖醋小排、红烧鱼，你就会吃这几个，一年365天你300天都吃，吃十几年你怎么也不腻？”
“佛跳墙、红烧狮子头、开水白菜、文思豆腐也给我一样来一份。”
“番茄牛腩是吧？你等着，一点肯定让你吃上饭。”
云启晟：“……”变脸变得真快。
她下意识看了眼时间，才十点四十几，又看向空无一人的客厅，冲着厨房大喊：“你怎么这么没自信！”
云升也不知回没回头，云启晟同样只听到一声呐喊：“我要给自己留点发挥空间！”
云启晟憋着笑又喊回去：“少做点！咱俩吃不完！”
“我知道——”
一来一回，父女俩像隔了条河站在两个山头，无聊也有趣。
云启晟午睡起来已经三点了，云升正在客厅乐呵呵的跟人打电话，面前摆了一堆吃的喝的。
她没有打扰，拿了瓶饮料出来，然后挪过去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毯边缘查看手机。
没一会他就挂了电话，随手捏了个小橘子砸在她身上，“躲那么远干什么？”
云启晟一脸嫌弃的捡起剥开，“怕你间歇性秀闺女病又犯了。”
“切，我哪有这病。”
“是，没有没有。”她过去挨着云升坐下，“是我自己喜欢往你朋友圈里钻。”
云升不理她，随口问她，“想回去不？”
“还行，有你在这儿，我去哪是回去？”
云升大手揉上她的脑袋，哈哈大笑，“这话我爱听，”说着就掏出了手机作势要给人发消息，“你再说一遍我发给终为那小子听听！元元心里爸爸是第一位！”
云启晟颇为无语，拂开他的手抗议，“这也要比？”
“比！”
闹了半天，云启晟终究还是顺着他的意说了一遍发给了终为，然后二人也没再管，找出了个江图南带来的飞行棋玩了起来。
除夕，辞旧迎新，父女俩过得和平常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同，吃完晚上九道菜的大餐就看着春晚守岁。
晚上八九点，云升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响起，云启晟就看着他从客厅晃到阳台，又从阳台转到房间，举着电话一个个问好寒暄。
九点半，“高质量学生”群里也按捺不住，江图南嫌打字聊天不够直接，一个视频邀请就弹了出来。
云启晟几乎瞬间接通，一进去就看到江图南怼着一张大笑脸在镜头前，“新年好啊！云启晟同学！”
“你已经说了很多遍啦。”
“不不不，每一遍都不一样，”话音刚落下，又一个窗口亮起，他紧接着打起招呼：“新年快乐啊终为！”
“新年快乐。”
终为轻轻点头，看着屏幕里的人，云启晟恍惚间觉得他们似乎对视了。
“哟哟哟！这不是跟着老师出国学习的我辈楷模吗？新年快乐啊鱼鱼小朋友！”
刚进来的是两个月没见的冯与妤，她似乎刚起床，嘴里还含了个牙刷，“新年快乐啊！我好不容易睡个午觉，结果居然睡了二十分钟就被生物钟叫醒了！”冯与妤吐掉白沫一脸不高兴的吐槽。
“安心吧，这是你走在人类进步道路上的必修课！”
“什么必修课？”
“放弃懒惰！勇攀高峰！”
“扯吧你就！”
“不过，”江图南突然停下了胡扯看着她，“你睡午觉起来也要刷牙？”
“提神。”两个字，轻微却有力，他再无话可说。
四个人各在不同的地方，此时难得体验一次在手机里面对面聊天，天南海北的扯。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个头像终于亮起，摄像头打开，陆让苍白又安静的脸庞出现在大家面前，好像瘦了许多。他戴着围巾，外套的拉链也好好拉着，走在一条安静洁白的走廊里。
看到眼前熟悉的朋友们，他笑了起来，“怎么？不认识了？”
“新年快乐。”终为竟是第一个开口，脸上挂着大家惯常见到的那温和的笑。
“嗯，新年快乐！”陆让的表情又恢复了从前的张扬明媚，扬起大大的笑脸，似乎正好走出建筑，阳光照亮了他整个人，眼睛还被晃得眯了下，继而又睁得大大的，兴奋的重复了一遍：“新年快乐！”
云启晟心中有些酸涩，陆让琥珀色的漂亮眼睛好像被蒙上了一层细纱，光泽仍在，却隐秘又似伪装。
她在这一刻突然很心疼这个什么事都装在心里的男孩，不想让珍惜的人受到伤害而选择退让，却没让自己过得好一些。
“新年快乐啊陆让！”她微微偏了下头，努力让自己语气听起来轻松愉快。
“你冲我笑这么温柔干什么？小心终为吃醋。”
一句话打回原形，云启晟情绪立马就收住了，翻着白眼无语道：“你少放屁啊。”
“nonono，文明一点。”
“陆让，新年快乐。”冯与妤似乎刚摆好手机坐下，“怎么瘦了这么多？”
江图南微启的唇又合上，等待陆让回答。
对方轻松一笑，满不在乎的说：“学习压力大呗！而且我还要控制身材，不过问题不大，哥的实力你们不相信？”
冯与妤配合着点头，“没事就……”
“不信。”
自陆让接进来以后，江图南第一次说话，表情严肃又冷静，还是重复了一遍，“我不信。”
每当这个时候，其他三人就会自觉扮做隐形人，而这一次，云启晟却觉得江图南有点不同了。
陆让和人用英语交流了几句，然后好像坐进了出租车里，这才又看向手机，还是一副滴水不漏的样子，“不信什么？”
“什么都不信！”
“那你就不信好了。”
云启晟：“……”这是真的绝杀。
江图南也好一会没说话，调整了几次呼吸又看向他，“你他妈要死要活跑去美国就为了混成这样？金头发的人饭都不给你吃？那到底有什么好的勾的你都不愿意回来？”
陆让被他逗笑，越笑越大声，最后竟是笑弯了腰，手机一直抖的都看不清人，镜头里只留角落一个头顶和衣领。
陆让在笑，这边江图南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云启晟看到他紧咬着腮，眼尾慢慢泛红，也是一句话都不说。
“别笑了。”轻轻一声如蚊鸣。
“别笑了别笑了！”
“别笑了！陆让！老子他妈叫你别笑了你听到了没！”一声大过一声，越来越急，江图南的眼睛也越来越红，吼出最后一句后竟然已经浑身颤抖。
陆让也停了下来，胸口喘息着靠在车门上，隐在阴影里只露出半张脸看向屏幕。
两个人都是一副隐忍痛苦的可怜样子，无声的对峙着。
陆让率先开口，面无表情声音冷漠，“好，不笑了。”
“我……”
江图南刚开口，陆让就立马打断了他，“我还有事先挂了，再见。”
他一走，江图南顿了一秒也挂了，五人组感情交流不下去，都相继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