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都是我应得的
周一，云启晟起了个大早。
昨晚见到了终为，难免有些兴奋和怅然。洗手间里，云启晟捣鼓了半天马尾，怎么也不满意，梳了梳她那泡面卷的头发，把两边的头发各抓了一缕一起扎在脑后，又别了个大大的红色蝴蝶结发卡，才满意的出门。
今天走复古淑女风。
去学校时间太早，云升九点才上班，云启晟就拒绝了让云升送她，走路慢悠悠过去也就半个小时，云启晟准备今天自己走路去学校，反正约好的考试时间是八点，时间还早。
站在路边看着眼前的路口，继续往前走十几分钟就到学校了，路口拐进去那条街，没多远就是终为曾经告诉她的，他住的小区。小区门口的早餐店终为说他从小吃到大，只不过后来卖了房子，也再也没回来过。
现在早上七点，学校六点半开始早自习，走读生可以不去，五十分钟早自习后，是学校的早饭时间，然后八点才开始上第一节课。
终为应该已经去上早自习了，云启晟拐进路口，去了那家店吃早餐，然后才慢吞吞晃去学校。
按照沟通好的，云启晟直接去陈主任办公室找他，在办公室考试。
从校门走到教学楼那段路，零星看到几个走读生步履匆匆，离教学楼越走越近，还能听到朗朗的诵书声，杂乱中透着青春的朝气。
刚走到办公室所在的二楼，就听了到早自习下课的铃声。
云启晟歪头想了想，决定就站在楼梯口正对着的走廊等等看。
没一会儿，整栋楼都吵闹起来，云启晟背靠走廊的外墙，胳膊肘试图向后撑着矮墙上面，却发现自己14岁的个子有些够不着。
心中默默叹息一声，还是没习惯这个矮小的身体。
约莫两三分钟，学生们就跑的差不多了，早上时间不多，都赶着去吃早饭。看着空荡荡的楼道，云启晟有些想笑，当年她自己也是每天赶着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又过了两分钟，还是没见到那个身影下楼，云启晟想，他或许吃过早餐了已经。
转头往陈主任的办公室走去，到门口才发现门开着，里面却没人。
云启晟站在门口等着。
没一会儿就听到有老师说话的声音，陈主任手里拿着几张卷子过来。
云启晟转过身来打招呼：“早上好，陈主任，我来考试。”
“早上好，云同学，我来看你考试。”陈主任笑了笑，领着她进门。
“吃过早饭了吗？”
云启晟愣了愣，马上回答：“吃过了。”
陈主任看起来和一般的年级主任一样，中年大叔，戴着副眼镜，微微有点啤酒肚，个子也不算特别高，一米七三左右，却总是笑眯眯的，透着丝狡黠。云启晟没想到他会开个小玩笑。
云启晟跟着陈主任坐下，看着他把一摞试卷都递过来。
“试卷都在这里了，刚打印出来的，你今天就在这儿考试吧。”
“好的，陈主任。”云启晟乖巧接过试卷，翻出笔。
“你不用这么拘谨，需要什么就告诉我，我就在这儿办公，考试顺序就按试卷的顺序就行。”陈主任说着，转身给云启晟倒了杯水，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最上面的试卷是高一数学，接着是理综，最后是英语和语文，云启晟估摸着要在这儿坐一整天。
看了看墙上挂的时钟，又翻了翻卷子，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准备开始答题，刚好响起了八点的上课铃声。
理综和数学对云启晟来说都太熟悉了，做起来还算容易，不知不觉从坐在沙发上换成了蹲在地上写，一次性水杯里的水也已经没了，
云启晟揉了揉脖子，写完数学她就没停，继续写了理综。中间陈主任出去过几趟，也有人过来找他，云启晟都没有太过在意。太久保持一个姿势，等反应过来，她已经脚麻了。抬头又看了看挂钟，已经快十二点了，试卷写完，又翻了两遍，也还是提前了半个多小时。
云启晟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腿，站起来。陈主任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才从办公桌前抬起头，笑眯眯的说：“写完了？”
“嗯，刚写完。”
“看你太投入我就没敢打扰你，下午两点再接着来吧，你在学校吃饭还是？”
“我回家吃，今天我爸爸轮休，他来接我。”
“那好，你去吧，书包可以就放这里。”
云启晟告别陈主任，刚出办公室门就响起了下课铃声，慢悠悠晃到早上站的楼梯口对面走廊，背靠外墙，看着楼梯。
吃午饭和早饭一样积极，许多同学火急火燎往外冲，像打仗一样，有的同学手里还拿着书本笔记，估计午休时去宿舍看。
等楼梯上没那么多人了，人声渐行渐远。云启晟才看到终为不紧不慢往下走。
“终为，好巧啊，你是哪个班的？”
终为刚要下这一层的最后一个台阶，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叫他，难免愣怔，一直盯着脚下的眼神这才抬起来，看着眼前眉眼含笑的女孩。
女孩背后的阳光照进来，半截外墙投下来留下一节阴影，一小半盖住了她的小腿，正午的阳光映出她的轮廓，卷蓬的发丝垂在背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女孩脑后的一小半红色蝴蝶结发卡。
女孩的眼中莹莹似有光，认真的看着他，眼睛下面是不算高挺的鼻子，而后是小巧却又有轮廓感的唇。女孩脖子上挂着个链子，被衣领挡住，只露出一半，穿着白色碎花长裙，两手交握放在身前，微微向前倾，整个人透着一股乖巧的气质，眉眼弯弯，脸上挂着的笑又看来像是学校食堂后面，故意卖乖露出肚皮向他掏吃食的小猫。
终为第一次认真的打量一个算得上陌生的人，短短几秒，却又清晰而深刻。
“终为？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女孩歪了歪脑袋，半仰着头。
“脚好了？”终为走下最后一节台阶，和她的距离近了些许。
“哈哈，根本没什么事，休息了下就好了。”云启晟扬起笑脸，丝毫没有可能已经被看穿的尴尬。
“嗯。”终为看了她一眼，准备下楼。
“你要去吃饭吗？回家还是在学校？回家的话我们一起出校门吧？”云启晟跟上他的脚步，两人并肩往楼下走。
“去食堂。”
“哦哦，那我们不是很顺路，我要回家，下午还要来考试。”
“嗯。”
“你怎么不问我这个时候考什么试？啊，对了，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吧？”
“云……”少年皱了皱眉，有些勉强的回忆着。
“云启晟！会下雨的云，打开的启，光明兴旺的晟。”女孩有些恼怒的皱着小脸，站在原地看着已经走下楼梯的终为。
“你昨晚不是这么说的。”终为回头看这只似乎将要炸毛的小猫，第一次听人这么奇怪的介绍自己的名字。
女孩立马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跳下台阶站在终为面前，“你在逗我玩儿呢？”
终为看她又立马乖巧温顺的样子，弯了弯唇角，转身往食堂走去，“一班。”
云启晟呆了呆，反应过来他在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不由得失笑，少年时的终为虽看起来独来独往，却还是会像以前一样不自觉的逗她，似乎状态没她想的那么差劲。
午休过后，云启晟由小弟云升送来学校。
“考完你去上课还是回家？”云升看着午休起来醒神一路了，依然迷迷糊糊的云启晟。
“啊？不知道，考完不还得看我成绩吗？”云启晟揉了揉眼睛，转身打开车门。
云升看她这个样子，没忍住笑了笑，“那好，反正成绩出来我还得来学校交申请。六点我来接你。”
“云升拜拜。”云启晟低头冲车里的云升招了招手，转身往学校里走。
这会才一点五十，正是走读生来学校的时间，云启晟混迹在零星人群里，没穿校服也并没有被门卫叔叔拦下。
柏诚学生多，很大一部分都会住校，只有离家特别近的小部分学生才会回家吃饭午休。
云启晟努力打起精神，睁大了眼睛左瞧瞧右看看，转移注意力，径直走进陈主任的办公室里。
一进门就发现，会客桌旁放了一套学生桌椅，想必是陈主任意识到了上午考试的不严谨，而且茶几太矮了，考试坐着沙发不舒服。
“来了？等会有英语老师来放听力材料，你先准备一下吧，下午在这个课桌上考试，上午我看你趴着累够呛。”
“谢谢陈主任。”云启晟觉得是自己腿麻的囧样一定被他看到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拿出中午留在沙发上的书包里的文具，走过去坐好。
大致翻看了下试卷，一个拎着小录音机的老师踏着上课铃声走了进来。
“来的真准时，那我去开会了，你在这儿吧。”
“嗯。”那个老师放下收音机，应了声。
“云启晟，这是一班的英语老师白楚悦，白老师，她下午监考你，好好考啊。”
“好，我会好好考的。白老师好。”云启晟站起身跟这个看起来似乎比陈主任更严肃的老师打招呼，倾情扮演一个乖巧的好学生。
陈主任正好收拾完东西，就出门走了。
“你就是要跳级的云同学吧，小姑娘还挺有胆识。”白老师斜眼瞥了云启晟一眼，就坐在沙发上开始放英语听力。
云启晟不敢马虎，立马进入状态。
英语对云启晟来说，实在是不太亲切，临时抱佛脚都抱不出什么。从小她就是个逻辑思维型选手，哪怕对古诗文言文都能快速理解背诵，就是对英语，好像前世的仇人，总是在及格线徘徊。
勉强用她五六年没用过的英语词汇，编完了作文，才三点四十，刚打下课铃。
“白老师，我写完了，我想去一下厕所。”
白楚悦放听力试听的时候，去抱了一堆作业来批改，听到云启晟说话才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去吧，四点回来考语文。”
云启晟站起身扭了扭脖子和手腕，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才慢悠悠走了出去。
柏诚的高一和高二楼连在一起叫致远楼，呈一个横着的u型，一半是高一楼，一半是高二楼，中间连廊建的是各种活动室、办公室、器材室，还有艺术生的画室和舞蹈室。
致远楼一共六层，每层u型的尽头和拐角都是楼梯，一共四个楼梯，拐角的楼梯旁边每层楼都有厕所，高一高二分开，奇数层是男厕，偶数层是女厕。高一高二每层都有四个教室，但是柏诚每年新生都只收二十个班，一千多个学生，多出来的两个教室的位置又被另外装修成了几个办公室，就像陈主任的办公室和隔壁年级大办公室。
学校教室也并没有按顺序排列，一楼是艺术班二十班的大教室和两个理科普通班，二楼是文科实验班五班和六班，以及办公室，三楼是理科实验班一二三四班，理科实验一班正好靠拐角的楼梯，在年级办公室上面，往后依次是二三四班，四班靠近尽头的楼梯，其他几层就都是文理科的普通班。
云启晟上完厕所，还没打上课铃，按捺不住，悄悄上了三楼。
一拐弯就是一班，走廊上有些同学在聊天，教室里大部分人都在安静做自己的事。云启晟一边装模作样的路过，一边朝里面张望，走过第一个窗户后，在第二个窗户里看到了终为。
终为坐在第四排，靠着走廊这边的窗户，桌子上摆了几本资料，似乎正在跟前排的同学一起交流一道难题，他的同桌是个看起来很可爱的男生，右耳却带了个黑色耳钉，正在表情夸张的思考他们交流的问题，转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拍了拍终为的肩膀，像在夸他讲的不错。
云启晟光明正大走过去站在窗外，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看来终为的人际关系很不错。
下午的阳光不算刺眼，教室里开着风扇，窗户大开，云启晟或许过于强烈的存在感终是吸引了这几个沉迷学习的人的注意。
看到终为看过来，云启晟就只盯着他看，笑着没说话。
终为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也盯着她看，旁边的耳钉同学在他俩之间来回扫视，忽然靠近终为大声说：“你……亲戚？”
云启晟心中升起一股莫名其妙，噗嗤笑了出来。
“你好，我叫云启晟，是他大哥。”云启晟转而一脸促狭，冲他们挑眉，端出一副大姐大的气场。
“哦哦，大哥你好，我是江图南。”耳钉少年乖巧的点头应声。落在云启晟眼里，颇有些傻气的可爱。
“你们别闹。”终为蹙着眉，手里收着桌子上的书本。
“好巧啊终为，又见到我开心吗？”
“你还在考试？”终为看着这位总是过分凑巧，见面次数莫名多的女孩。
“对啊。”云启晟胳膊交叠放在窗台上，支起身子。
终为看她总是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像只慵懒的小猫，其实更像是只狡猾的狐狸。
“考什么？”
叮铃铃——
终为的声音被上课铃声盖住，云启晟还是知道了他在问什么。
“或许，明天你就知道咯，现在是几点？”
“三点五十。”
“你上课吧，我接着考试去咯。”说完，转身离开，抬手随意摆了摆。
终为被她咯啊咯的有些茫然，略略思考有了猜测。
云启晟回到办公室，白老师还在改作业，又接了杯水喝完，坐下接着考试。
语文对云启晟来说实在太简单，就是要写的字太多，写完作文也才六点，提前了半个小时就结束了这次跳级考试。
把最后的语文答题卡也交给早就回来了的陈主任后，云升刚好过来交申请材料。
“上午两门考的很不错，实力不简单啊小同学，语文他们正在批，应该很快出来成绩。”
云启晟嘿嘿笑了笑，颇有些心虚，不知道她没被提及的英语成绩是没出来还是不忍直视。
“材料都留在这里，等成绩出来合格的话，再在这些上面签个字，然后等教育局批准，就能来正式上课了。”陈主任点了点桌上另外打印的的几张材料。
云启晟觉得她和云升，甚至是陈主任都对她的跳级莫名有信心，他们准备好了所有材料，根本没想过她成绩不够的可能性。
“数学140，理综270，英语……92，语文124，总分626，同比年级排名67名，总体成绩还是不错的，按分班规律来看，应该能进一班。”
陈主任收到消息，乐呵呵的念了出来。
云启晟面上不动声色，却在心底狂笑，“好多年不用英语，居然能及格，上辈子积德行善，这都是我应得的啊！”
“材料递上去应该明天就有结果，你看是明天来上课还是等结果出来？”
“不能今晚就来吗？有我的课本和校服吗？邓老师知道我要去他们班吗？”
云启晟连珠炮似的问了一串，倒把陈主任问愣了愣，云升看着她急吼吼的样子一脸的痛心疾首。
陈主任直接通知一班班主任邓书锦老师过来，带着她去教务处领了高一的课本和高二大部分教材，又交了走读生的材料，办走读证。教材都是开学前统一订的，个别科目没有多余的学习资料，要另外去学校附近的书店买。校服也没有她的尺码了，好像今年订的校服出了点意外情况，她要再等一周，饭卡因为要绑定学籍，也得等手续结束才能办。
“今晚我们班要看电影，不上课，你还是明天上课了来吧，也正式一些，今天回去就在学校外面买齐我给你的资料书单，好好休息吧。”邓老师个子小小的，三十多岁的样子，一头卷发盘了起来，说话不疾不徐，整个人透着股知性温婉的气质，颇有南方女人的韵味。
“那好吧，邓老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