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二月雪引发的连琐反应
那份回忆，是独属洛将军和公主的，别人插不进去。
季清哲轻叹一声，如果他早点从岭南回帝都，在正德帝出事之后，就将公主救走，那么现在公主的回忆里，是不是只有自己了呢？
他摇摇头，让自己从这份失落的情绪中出来，没有如果！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幸好，现在他还有机会弥补。
当天夜里扎营休息的时候，李凌薇进了一趟空间，自从急行军赶路，她就没时间进来。
洛白的墓碑前长满了农作物，她忙一键收割了，然后把碑擦干净。
轻笑着道：“你真的很厉害呢！当初在龙游谷教的那些少年，现在个个都成材了。
你放心，我们都没有忘记你。龙游军和百姓，永远也不会忘了你。”
我也一样，生生世世，皆不会忘。
去往陈州的路上，山花灿漫，野樱花、桃花从山顶飘飘洒洒，像一场花瓣雨一样落到龙游军身上。
春意正浓，可不知为何，野外鲜少见到春耕的百姓，大片大片的农田荒芜。
如果说百姓是因为怕路过的龙游军，也不可能之前就不耕作啊？
李凌薇对季清哲道：“看来大丰境内的情况不比淮南道强多少啊？”
季清哲轻叹一声：
“大丰朝堂这几年内斗不止，苛捐杂税极多，很多百姓为了逃税和徭役，皆放弃土地背井离乡成为流民。
加上去岁雪灾，这一片的百姓应该都逃荒去了。”
“太可惜了！这么多田地，任其荒芜！我们尽快把陈州打下来，让陶春花派人来加紧春播。
随便种点什么，再不成撒上草籽收马料，也比荒着强！”
汉族人深入血脉灵魂的种田基因作祟，加上春天的到来，只要看到闲置的田地，总免不了手痒想种点什么。
更何况咱空间里的种子积攒了数万斤，农具、耕牛样样不缺，看到这闲着的田地，岂能不心动！
说是急行军，其实也快不了，因为路太难行了！春雪融化，加上没有百姓维护路面，只有野兽乱踏。
勉强还能看出一条路来，马速稍一快就会打滑。一路停了好几次给马重新装马铁蹄。
李凌薇算着时间，在颖州补充的粮草还够吃三天，三天内必须打下陈州，否则她只能从空间里取食物出来。
没想到的是，明明白天还是风和日丽，山花烂漫，当天夜里一阵寒风刮过，天气突然转寒。
那寒风直往骨头缝里钻，哪里还像春风，比北风还要寒。
不光人冷连马也冷，只得就地砍柴升火堆，季清哲连夜盘查物资，因为是轻装上阵，皆未带冬衣被褥。
众将领道：“这点寒气将士们还撑得住，只要王上别冻着就行。”
话音才落，只觉一点点冰凉落在头顶，抬头一看，竟然飘飘洒洒地下起雪沫子来。
虽然每年倒春寒的气候皆不同，二月下雪的情况也有，但这场雪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季清哲脱了自己的外衣送去给李凌薇，却见她和半夏一人披着一身毛领厚大氅，捧着大瓷杯子在喝茶。
她还指着旁边几个箱子道：“这里都是大氅，有近百件，先给有需要的将士穿上。
让一部份将士先吃饭，然后连夜赶往附近县城或乡镇收绵衣。
这场雪不论下多久，这天气都要冷上一段时间。不能让将士们冷着。”
季清哲看了看那几些大氅，看一眼半夏，她略带愧疚地低头不敢与他对视。
再看王上，同样盯着火堆假装不在意。季清哲心下明白，公主是不准备把这些大氅的来源说出来。
他也不追问，轻轻摇头道：“不必去乡镇上收，太过耽误时间，若让陈州府知晓，还会提前防备。
突降大雪，陈州府定然也有混乱，我们趁机攻城，势必一举得胜。”
李凌薇也来劲了，反正这雪还不大，不影响赶路，不如一口气跑到陈州，攻下陈州府，大军再做休整。
“埋锅造饭，饭后全军出动。”李凌薇一声令下，众将士皆激动起来。
她则趁机让半夏看守，自己进了空间，这回不取衣物，而是取灵露。一人一杯，喝了之后好抵御严寒。
分发灵露之时，她听到有士兵说：“大丰的天气如此怪异，可见是他们皇帝犯了错，老天爷看不下去，降天罚呢！”
李凌薇心一动，忙叫来季清哲：“大丰京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这场下的不是时候，我们是否能用此做点文章？”
季清哲秒懂，这年头任何天震，地震、天旱、洪水、蝗虫、瘟疫……
只要有天灾，百姓都觉得是天子犯了错，老天在示警。
历朝历代的皇帝也支持这一论点，天灾的同时，他们就发罪已诏，举行祭天典礼。
这宇文牧弑父夺皇位，犯下这样的罪老天爷肯定看不过去啊！这场二月雪便是证明！
季清哲连夜给陶春花和霍非都给了一封信，让他俩想办法在大丰境内宣传，这场二月雪是上天惩罚。
皇帝犯错，受灾的却是百姓！若不反抗，天灾会接二连三地降临。
皇帝失德，不配为天子……
这一套季清哲用的很溜，甚至连夜写了几篇顺口的民瑶，让说书人到处传诵。
宇文牧能封琐京都的消息，但大丰别的州府他是封不住的。
李凌薇见他在风雪中写字，便让半夏给他送个手炉。
这顿晚饭众将士吃的很饱，肉干炖煮的咸粥，玉米面烙饼。连马都喂了加盐的草料。
暖暖和和地饱食一餐之后，便开始了风雪中赶路。
长途骑马本就痛苦，一连骑几个时辰，下马之后四肢都僵了，腿脚半天才能正常行动。
这雪中赶路的滋味就更痛苦了，戴着护目镜很快就被雪花遮住，但若取下来，双眼便会迷住。
全靠马匹自已来识路。
带着口罩，因为呼吸而变湿，接着变得硬结冰冷，刮的下巴红肿一片。可若不戴，能将牙给冷掉！
李凌薇紧急取出一打围巾，给自己和半夏一人一条围住脖子和口鼻，剩下的全给季清哲。
走了一会之后，雪势渐大，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掌心一点，跟变戏法一样，源源不断地围巾出现。
幸好天黑无人瞧见，她这下不敢给季清哲了，给半夏交给各路将领，分发给众将士。
这批棉围巾是她自己在空间里造的绵织布机，织的试验品。
本想学好之后，写成技术教材，到时候给在陇右种棉花的莫天寅。
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把这批围巾给用上了。
也不知洛寒锋和秦姝那支军队怎么样了？他们应该会就近找乡镇获取冬衣吧？
斥候先一步到陈州府去打探情况，一夜艰难骑行，天快亮的时候，雪亮了。
天地一片银装素裹，才盛开的花朵像是被水晶封住一般，皆被冰雪冻住。
它们好像是被春风骗出来开了花，然后冻死在风雪中。
长势正好的麦子和油花，全被雪压的倒伏。果树果苗亦被冻伤。
这场倒春寒的二月雪，让农民受灾严重。加上去年的雪灾，如果大丰朝廷还没作为的话。
李凌薇觉得都不用他们在背后推动，肯定有农民起义！
大军短暂休整，停下来之后李凌薇被半夏扶着下马，全身僵硬的久久无法动作。
众将士的情况都好不到哪里去，皆被冻的脸色发青，手指红肿。
待升火烧茶，将士们喝到热水才缓了过来。接着埋锅造饭，季清哲则和众将领看着舆图算着后面的行程。
他有意不去请示李凌薇，想让她多休息一会。还使眼色给半夏，让她护着李凌薇到一旁休息。
李凌薇再一次进空间取灵露，加到将士们的粥锅里，用灵露煮粥，不光不影响它神奇的效果，粥还变得格外清甜美味。
她没掩饰自己回灵露的举动，众将士本来还劝，不能这么浪费啊！
这可是救命的灵药，怎么能煮粥吃呢？
李凌薇直接说：“昨夜一夜奔波，众将士皆疲惫不堪，万一此时敌人来袭怎么办？
须得尽快恢复体力，灵露就是最好的选择。”
季清哲不拦，旁人也拦不住她。而季清哲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细算最近公主取灵露的频率。
看来公主是真的不缺灵露了，公主身上到底有何宝物能装这些东西？难道是像传说中的仙家芥子袋？
灵露粥配上奶块简单吃了一顿，大家分批休息。
主要是让马休息，如果马不累的话，将士们恨不得一口气跑到陈州去。
才休息了一个时辰，竟然又开始下雪，这回下的还大，撕棉扯絮一般，远处的天空黑沉一片。
季清哲急道：“不能停在此处，快快往陈州进军！”
万一暴雪挡了路，大军困在此处，可就惨了。
李凌薇还惦记着秦姝和言寒锋，对季清哲道：
“也不知他们那边是否有暴雪？会不会耽误汴州之战？”
季清哲忙说：“王上放心，雪后臣便会跟他们联络。您护好自己，切莫冷着。”
就在这时斥候营有人回来：“王上、季相，陈州城外聚集了无数灾民，城门紧闭，灾民欲起事。
我们的人马留在暗处，准备适时挑起灾民的怒火。”
季清哲笑了，果然是得道者天助！这场雪看似是给龙游军的行程设阻，实则大丰更惨。
只小小陈州就有百姓起事，更别说京都了！
李凌薇则是希望这场雪能暂时转移宇文牧的视线，为营救赵刚和简婧瑶争取时间。
她和季清哲相视一望，若是现在能知晓大丰京都的消息就好了。
与此同时，走毫州的秦姝和洛寒锋，正分批去县城缴获过冬的物资。
缴获的过程中，他们谨尊不扰百姓的原则，甚至打开了县城的粮库和县太爷的库房。
自己取过一部份物资和粮草之后，剩下的部分给当地受灾百姓。
有百姓指出哪一户是奸商，故意囤粮囤棉，趁雪灾抬高价格。
秦姝直接一脚踹门，将那奸商从地窖拉出来，所囤粮棉同样取一部份，剩下的分发给百姓。
就这样一路往毫州走，那些小县城的百姓，竟然都盼着龙游军能经过……
他们一过来，贪官吓软了，奸商吓尿了，龙游军只取一小部份物资，剩下的都分发给百姓了。
这哪里是来打仗的？这是来行善的吧！
还有人笑言，早知道龙游军来了不杀人不夺物，还帮我们整治贪官奸商，咱们早该请龙游军过来了！
就这样，秦姝一行选择跟李凌薇不同的赶路方式，却意外得到地方百姓的拥戴。
这仗还没正式打起来呢，一场意外的大雪，竟然让沿途百姓都站在龙游军这一边了。
而在此时，大丰京都的百姓同样在心里默默站队，无一例外，全部站在漠北王宇文苍昱这边。
因为新帝宇文牧自登基以来，是一样人事也没干！
先是他弑父登基，要说这太子弑父，他也不是头一份。历朝历代野史记载都有那么几起。
但他跟旁人不同的是，他把这件事牵连的太大了！
前朝亦有王爷弑兄，但人家杀了父兄之后，立即登基收权，并没有造成大规模流血事件。
还大赦天下，为安抚百姓，一再减免粮税。后励精图治几十年，国家成了太平盛世，外敌不敢入侵。
这位皇帝到成了史书上的明君，弑兄一事也鲜少有人提及。
而宇文牧弑父，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连杀多位朝廷大员，还违反祖制，杀了几个御史。
一杀就是诛九族，菜市口的血日夜不干，洗都洗不净，凝固成厚厚一层。
从东宫起来的官员又为排除异已，让新皇尽快掌权，凡是于新皇政见不合者，皆找个由头拿入狱中。
他还紧急成立由太监组成的绣衣使者，绣衣使听尊皇帝之命，哪怕是公候九卿之家，也能随意进入搜查。
绣衣使者手段残忍，逼问审讯，无所用之不及。一时京都官员，看到绣衣使者，如见鬼魅。
皆私下感叹，宦官乱权，亡国之兆也！
若是只为难官员也就罢了，这新帝竟然比丰帝还好大喜功，不理政事。
去年冬天的雪灾留下的烂摊子，几十万受灾流民还待安置，被抓的乱军也要年过处置。
结果宇文牧处理流民的方法就是赶回原藉，敢乱跑的就杀！以杀震之！
而牢里的乱军同样是杀！还放言：“刁民就该以铁血手段整治！”
杀完官杀民，这一杀可把京都百姓给杀的胆寒。同时反抗的种子也埋了下来。
就在这时，漠北亲王宇文苍昱带着漠北兵，回来了！
不论是朝堂百官还是百姓，皆跟看到救星一般，就差跪下高喊：“殿下救命！”
更巧的是，漠北军路上遇到那群遣回原藉的灾民，便将自己身上的军粮全部给了他们。
还指引他们到漠北谋生。
一时灾民大为感动，老皇帝不管他们，新皇帝不光不管还杀人。
只有亲王殿下对他们施以援手。
接着就是这反常的二月雪，半个大丰都是突发暴雪。
奇怪的是，南边下了雪，漠北之地到没下雪。
正因为如此，百姓私下更是议论纷纷，这肯定是天子无德，老天爷在降灾。
瞧，漠北亲王有德有才，他治下就没下二月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