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9章 诸葛唯谨慎
八月、中秋
淮南、江南水稻接近秋收,往年正是息兵不动,以待农忙之时节。
安东军反其道而行之,集中士卒,征招民兵,欲在秋收前大兵压境,因粮于敌。
没想到,本应秋高气爽之天气,忽然转冷,下了一场冰雹,接着连日暴雨,将黄淮地区正在灌浆期的稻谷破坏严重,就连地近黄海的广陵、东海等郡国亦受灾颇重。
反常而恶劣的天气,令原本小春减产、寄希望于大春收成的吕布、袁术军陷入困境,粮食不足,四处采择瓜果、野菜。
之后,青州兖州豫州雨停,南方淮南、扬州降雨又有所加强。江南、淮南多地湿凉,最高气温甚至比淮北河南、河北还要低,南北方气温骤然出现倒挂。
反常之气候,毫不留情给刘备军一记闷棍。首先,道路不通,袁术辖区粮食减产,流民四起,使得原本因粮于敌之战略,完全泡汤。
第二,集中起来的十万大军,随之而来的流民,带来巨大后勤压力,淮安原本库存粮食告急。
第三,雨具、衣物陷入不足。
最后,八月飞雪、大军开拨时大雨,给士兵到将校十分不好的兆头,仿佛谴责刘备在农忙时出兵之决策,军心动摇。
各种问题集合起来,加之袁术派人反击、牵制,使得刘备十万大军,进不得进,退不得退。
……
淮南、江东大片大片的稻田,基部灰黑,部变褐,卷缩而死,湿度较大时病部产生大量灰黑色霉层
“这是,稻瘟!苍天啊,苍天无眼!苍天无眼!”
力田颤抖的声音,使得张昭脸色卡白:“快,召集郡兵,速加统计、处置。”
稻瘟又称稻热病、火烧瘟,叶产生暗绿色小斑,渐扩大为梭菜斑,常有延伸的褐色坏死线,为害水稻之叶片、茎秆、穗部。
落后的自然科学,使这个时代很多人将之看做苍天的惩罚
张昭亲自带头,带动麾下官吏分到各乡里视察,向有着丰富经验之三老、力田、老农请教,迅速坚决将有稻瘟之田,一律隔离烧毁!第二,下令补种其他果蔬,以弥补水稻减产带来的损失。
第三,不等刘备下令,即背风险,越权派出信使,向海东、建安、吕宋征调粮食。
因为张昭敢于担当、快速应对、有效组织,前线所需军粮、受灾地区所需救济,比荀攸预料中早到了半个月。
张昭、徐岳、诸葛亮等亲运第二批粮食入大营时,刘备大喜道:“我之萧何来也!”
没穿鞋子就冲出去,抓住张昭手臂,一同走进来,口称“我之萧何”
见荀攸,徐岳等脸有异,刘备又道:“哈哈,遇公达如高祖之遇张良,贾文和如陈平,张子布如萧何,遇鲁子敬如光武会吴汉,徐公河(徐岳)如明帝之王景,诸葛兄弟么,如周勃……
天下英杰,入我幕中,何愁王业不振,汉室不兴!今日诸君当浮一大白!”
众人各得其所,皆喜,饮宴自午至夜,宾主尽欢
……
袁术见刘备军不退,又生一计
驱赶病饥之灾民,入广陵,并安插大批奸细混入其中。
广陵与九江、庐江一衣带水,口音、风俗相似,根本无法辨认,袁术麾下杨弘、阎象等谋士料定以刘备之仁,必定收纳灾民。
然后瘟疫就可流行,奸细们也就趁机对安东军民投毒、放火、暴乱……
若刘备安抚赈灾,就难立即进军。若刘备镇压,则伤仁义之名,使得淮南之民、之兵不敢东逃。
袁术、杨弘所料不差,对从淮南等地奔涌而来之流民刘备亦十分头疼。
荀攸、张昭献计,流民一律不留在广陵、下邳,而是将就张昭运粮之船只,运下江东、建安。
……
不久云开雨霁
刘备下令杀猪宰羊,犒劳军士,挥师西征
袁术尚有十余万大军,又强行召集大别山山民、淮水渔民补充步水军。
袁术军士气不高,屡战不利,但经营日久,城池坚固、地理熟悉,据险而守、位在游,与刘备对峙于寿春之东。
这时候,袁绍亦派袁谭出平原、渤海攻击济南、齐国,派袁熙攻兖州。
袁术遣使,备重礼求聘吕布之女,约定永为亲戚。
吕布担心袁术若败,自己难以独存,于是拾起反复无常之性子,大举向小沛、徐州进攻。
……
各地战事不利,荀攸进言道:“先是蝗灾伤了小春,继而八月雪雨伤了大春,其中淮南受灾最为惨重。
如今天气尚暖,淮南之军民,尚可捕鱼虾、贝壳,采野果、野菜为补。
到了冬天,天寒地冻、万物肃杀,即便我们不进攻,坐而观望,袁军与淮南百姓粮食必定不足,陷入内讧。
那时候再挥兵西征,其众必四散而走,则袁术可擒,淮南可坐定!此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
刘备想了想,拒绝了:“我不忍、不愿、不能如此。”
荀攸出门见了陈群、诸葛瑾等人,叹了口气。
陈群道:“莫非大王不用此计?”
荀攸点点头
陈群一拳打在柱:“此妇人之仁!”
荀攸摇了摇头:“非也,不忍、不愿、不能也。”
陈群琢磨不明白,见荀攸却已走远,只好去问一旁的诸葛瑾。
诸葛瑾亦表示不明白。
陈群走后,诸葛瑾问诸葛亮:“刚才为何拉住,不让我说?”
诸葛亮道:“兄长认为不忍、不愿、不能是何意?”
诸葛瑾:“不坐至数十万百姓人相食,是为不忍。
不坐等袁术麾下各部四散为匪危害民间,是为不愿。
不坐视兖州臧洪、刘焘,青州典韦、邴原受到袁谭、袁熙大举进攻,是为不能。”
诸葛亮:“呵呵,这三层意思平铺直叙,为何荀君不直言?莫非陈群就想不明白?
要是大王真担心兖州、青州,为何不派荀君、赵子龙等北支援?”
诸葛瑾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面依然不动声色,压低声音道:“你是说陈群想让我等给大王进言,想看我二人笑话?不会吧。”
诸葛亮:“此其一。其二嘛,要是大王行坐视之计,得利最大者,是何人?”
诸葛瑾:“莫不是大王比作萧何之张昭?”
诸葛亮:“张昭在明,谁在暗呢?”
诸葛瑾思索下去,淮南战事若旷日持久,江东供应士卒、粮食,出力必大,张昭、刘繇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而张昭乃刘业之师,刘业乃袁术之婿……
战事持久,江东必将维持军管,无论刘繇、张昭、太史慈或其他人,都只适合领军、治民中一项。而作为刘备之子,既可负责治民、司法、后勤,亦可统战袁术部下,还练兵统兵,刘业才是唯一能长期同抓军、政之人,地位必将水涨船高,权势也将越发强大。
有敌人,是好事。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作为刘业同学的诸葛亮,以及诸葛亮的兄弟诸葛瑾自然步步青云,同时在“世子派”道路越走越远。
陈群不惜在荀攸、诸葛亮面前埋怨刘备“妇人之仁”,如此急迫表现出倾向,难道没有颍川系向刘业送出投名状之意么?
诸葛瑾一向谨慎,忍不住去想:大王拒缓用急,莫不是对世子有所不满?是啦,前次刘业擅自处理会稽周氏,逼死周昕,很难不使大王心生戒惧。
抬头见二弟满脸了然、郑重,诸葛瑾恍然:诸葛家已在凶险十分夺嫡之争中越陷越深。不由战战兢兢,汗流浃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