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墨者
若不急攻城必违军令,若急攻且不忍士卒多伤亡,刘备彷徨无计,整夜辗转反侧,黎明才倦极睡去。
忽闻大嗓门张飞来报:“糜竺、徐岳来了,在大帐等候!”
刘备刚做了噩梦,惊疑不定,披衣而起,一脸倦怠:“你二人来此作甚?”
糜竺大笑:“我二人特为襄助都尉破城而来!”
刘备揉着眼睛:“张梁粮草充足、甲坚兵锐、士卒勇敢,广宗城小而坚固,如何破城?”
“我为都尉运粮饷煤铁百船,沿途收纳流民三千,就在营外!”糜竺把老大不愿意的徐岳推前面来,“余下之事就在此人!”
徐岳却不说破城,只是说渔阳静海周边的海堤、河渠整体已经勘测设计,正在施工:“都尉不知,其实我是遵从兼爱非攻的墨者!制作攻城机械之事实非我愿。”
众人都吃了一惊。
原来墨家因为组织严密,技艺精巧,在春秋战国大行其道。墨子去后,逐步分裂,出现了秦墨、楚墨、晋墨、齐墨等,相互之间敝帚自珍,又争夺巨子地位,于是渐渐没落。到了秦、汉,天下一统,墨家的兼爱、非攻、尚同实际上已经实现,于是组织日益不存,思想也就完全变成了隐学,墨家组织已经变得极其松散、不存,互相之间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墨者。
刘备、糜竺再三劝告,徐岳以墨家经义为名只是不许。
刘备:“杀数万人而使数百万人不至于流离失所,是墨子所谓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尔等百姓,遭天灾,穷苦之极,赊儿卖女,不得已揭竿而起,岂是天下之害?连田阡陌,价值巨万者方是天下之害也!”
“我好心帮你,你却以我为仇敌!”糜竺大怒,拂袖而去,作为大地主,大商人,简直就是墨家对立面!
刘备:“据我估计,到刘洪和你这两辈,墨家典籍尤在,却少有发展。更多留下的却是能够创造财富、改善生活的技艺,而且不断有新发明,例如浑天仪、算盘之类就是吧!难道你不想将墨家历代发明推广天下,让百姓都得其利?或者不想墨家学说成为显学?”
听到天下显学徐岳眼神明显亮了:“都尉有办法?”
刘备:“人都以为墨家之技是奇技淫巧,我却以为奇技淫巧是国家百姓立足的基础,无天文必不知农时,无农学地不能丰产、百姓不得足食,无冶金岂有铠甲兵器,无丹药医师则病无以医治。
我一直有打算,将研究算之学、物之理、天文历法、丹药医学、航海、冶金、农业等理论、技巧之杰出人物集中一地,立各门中杰出者为博士,互相讨论,共同研究,开山授学,推动理论和技术进步,推广民间。可惜不得其人,直到遇见你们师徒!”
徐岳说:“春秋百家,只有墨家、农家、道家研究各类奇技,都尉大人作为大儒弟子,能够认可,真是我等知己。大人一直以来兴农业、研冶金,言行一致。”几乎要给刘备贴上墨家之友标签,当然与刘备穿越前当过数学教师能够跟他聊聊算学不无关系。
有加分项也有扣分项。
徐岳:“可惜大人太过好战,不符合非攻之墨义。”
刘备:“以霹雳手段,显墨翟心肠。天下非大同,则不能非攻墨家之人,若不能位居九卿之一的大匠大作,又如何能说动皇帝立墨家为显学?只有居人上之人,方能将墨家之理念,技巧推行于世啊!”
徐岳犹豫好一阵方说:“都尉大人所言有理,若是肯依我三事,我便制作攻城器械。”
刘备:“别说三件事,就是十件事也行。”
徐岳:“大人先不要轻易许诺,这三件非同小可,必须白纸黑字手书保证书与我方可。”
一旁的张飞大怒道:“你小子好不懂事,我兄长什么身份,一向言出必诺,何须保证书!”
徐岳扭头不理睬张飞。
“好,写就是,你说。”
徐岳:“其一,渔阳之海堤、河渠,计斤之运河、港口,皆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我和不少属下皆青州东莱人,每逢夏秋,暴风肆虐,海潮侵袭,洪水泛滥,海边田地多为海潮所袭化为盐碱地,河边肥田多为洪水淹没粮食为之绝收,希望都尉大人能组织东莱之民,沿海全境修建海堤、河渠。”
“狂生!真是狂生!”荀攸倒吸一口凉气:“你知道要花多少钱么?堤坝、水渠、树林、河闸、防护林,每十里怕要上百万。东莱海岸线至少千里,那可是上亿!”
刘备却在认真思考可行性:“首先要修筑的,是城镇、港口、河流田地边的堤坝,要疏通的也是这些地方的河渠,就可减少支出。其次,既是造福于百姓,所需钱粮可从府库中出,也可在富家中摊派。第三,我今只是一骑都尉,怕是无法协调各方,需要为县令、太守方可。”
徐岳:“都尉大人若为东莱太守或青州刺史或县令,或大人的门生故吏、友人为之,则必须尽力践诺!”
刘备:“好!”
双方都知道这是一个长期契约,徐岳是专门人才,若刘备长期不做出实际行动,徐岳随时可以拒绝离开或拒绝效力,凭算学、天文历法、航海、冶金等方面积累的专业技术能力,在世家豪门中不愁找不到下家。
徐岳:“其二,都尉大人为黔陬令时,曾言欲修运河,联通胶州湾、莱州湾,我希望大人尽力为之。”
刘备:“此事耗费甚巨,与修建海堤、河渠一般难度。此间事了,我可每年出资十万钱,供你先行勘测。”
“谢明公。”
徐岳大喜,连称呼都改变了,“第三件,墨家尚非攻,天下皆可为兄弟,广宗黄巾虽有叛乱之举,大部分亦是不得已而为张梁裹挟,城破之日,还请放下屠刀,不杀投降之黄巾!”
张飞指着徐岳鼻子呵斥:“混账!你可知道,官军损伤极多,对黄巾怨气极大,若不屠些俘虏,如何平士卒之怒?阵亡士卒抚恤又岂够?各级将吏功绩岂够升官?都尉大人如何从亭侯变成乡侯?”
荀攸亦怒:“持节统兵大将是董卓,又岂能听你一面之词?”
徐岳:“第三事是前二事的前提,若此事不许,我们的协议就此作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