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依偎
他的双眼赤红，神情阴鸷，目不转睛注视着前方，已然濒临走火入魔。
苏灵衣不敢跟得太近，害怕自己的气息会引起他的注意。
她只敢远远跟着，一边捂住自己的口鼻，一边努力追上他。
夜色森冷，雪花肆虐，二人一前一后，硬是缓缓上了深山之中。
白云寺在二里山的半山腰，再继续往上走，就是厚重的森林。
山中暴雪，天气凛冽至寒。森林之中，枝桠萧条，放眼望去，尽数雾凇笼罩，倒映出幽幽泠光。
苏灵衣看到陆熄烛停下了脚步。
她便也躲在一颗粗壮的树干之后，停下了脚步。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便见陆熄烛站在林中，已开始运起内力。
寒风凛冽，可他的内力寒风更是似刀割般疼，让苏灵衣下意识用披风来挡。
陆熄烛的内力越来越重，力道越来越大，苏灵衣蜷缩在树干下，将自己缩成团。
她一边听着树干们破裂倒地的声音，一边听着不断有小动物的惨叫声传来，苏灵衣双手紧捏成拳，已是泪流成河。
她能感受到陆熄烛内心的痛苦，就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整个捕中，挣脱不出。
苏灵衣始终秉着呼吸，脸上的泪也顾不得擦一擦。
直到身后的动静小些了，她才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着陆熄烛而去。
凄清夜色下，陆熄烛身边的方圆几里地内，早已遍布动物尸体。
陆熄烛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浑身一滞，许久，才缓缓转过身去。
他和她四目相对。
他看到苏灵衣双眼绯红，眉眼含泪，鼻尖通红，神情悲切朝他走来；
她看到陆熄烛眸底闪过慌乱，面色迷茫，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苏灵衣走到他面前，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既然这么难受，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
他的手掌冰冷，指尖更凉，仿佛刚才的发泄用尽了他浑身的热度。
苏灵衣紧紧握住他的手，两只寒凉的手在大雪之中相互依偎。
她又笑了起来：“没关系的，有我在，一切都会过去的——”
可不等苏灵衣的话音落下，陆熄烛陡然就用力将她搂在怀中，哑声道：“你不怕我？”
苏灵衣亦重重回抱住他：“我不怕，陆熄烛。”
苏灵衣闻着他身上寒凛的青草气息，继续说：“我什么都不怕。”
陆熄烛更紧地搂住她，仿佛要将这个娇小的身影揉杂到自己的身体里。
他闷声道：“我怕不小心伤到你。”
声音竟透出无边的脆弱。
苏灵衣的声音依旧软软的：“怎么会呢，我会永远相信陆熄烛。陆熄烛才不会伤害我呢。”
苏灵衣：“你只会保护我，永远都不会伤害我。”
冰天雪地里，苏灵衣踮起脚尖用力地吻住他，二人相互依偎着说着情话，仿佛世间唯余他们二人。仿佛他们只剩下彼此。
大雪依旧在寒风中肆虐，天地之间，一黑一红，相互纠缠，当彼此的神灵。
·
苏灵衣一夜未归，直到第二日傍晚，才终于姗姗回了温王府。
只是苏灵衣才刚回到修竹苑，聂水莲就带着丫鬟亲自找上门来了。
苏灵衣正在喝珠儿给自己炖好的燕窝汤，聂水莲已踏入了门来，对着苏灵衣盈盈一拜。
聂水莲柔声道：“苏姐姐总算回来了，真是让妹妹好等。”
苏灵衣面无表情地一口一口喝着燕窝，淡淡应了声。
聂水莲见苏灵衣这般冷漠的样子，心底凉笑一声，面上则继续笑道：“姐姐昨日一夜未归，真是让妹妹好担心。”
苏灵衣这才抬眼瞥向她，眼眸里盛满了兴味。
不得不说，院子里还是得热闹些才好玩。你看看，一个聂水莲，就能给她的生活增加这么多的乐趣。
苏灵衣放下燕窝碗，说道：“昨日我去白云寺礼佛，给王爷抄了一晚上的佛经，若是聂姑娘也有兴趣，下次我一定把你也叫上。”
是了，她的眼线来报，苏灵衣昨天是去了二里山的白云寺。
她起先怀疑那白云寺是不是有什么猫腻，所以这才来探探她的底，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承认了。
聂水莲陡然觉得无趣极了，又笑道：“既是抄佛经，我在院中抄写，也是一样的。只要心诚，佛祖菩萨总会记得信女的好。”
苏灵衣挑挑眉，不置可否。
她又留在苏灵衣房内说了些内宅琐事。
比如马上就要年关，宅子内该准备的都该准备起来了，做新衣，添首饰，这些都必不可少。
苏灵衣敷衍应着，一边答应她明日一齐出府去锦绣阁做新衣。
末了，话题拐啊拐的，又拐到了陆熄烛的身上。
聂水莲抹着眼泪：“苏姐姐，我都搬到温王府近十日了，可却连王爷的面都不曾见过一面，不知王爷何时才会回来？”
苏灵衣也很心疼，关切道：“聂妹妹再等一段日子吧。不出意外的话，三五年内肯定会回来的。”
聂水莲：“？”
三五年，你怎么不说三五十年！
苏灵衣：“三五年，弹指一挥间罢了，妹妹还年轻，一定等得起的。”
聂水莲抽了抽嘴角：“所以王爷到底忙什么去了，为何需要这么久？”
苏灵衣捂脸：“这等机密之事，我一个后宅小妇人，哪里懂得那么多。”
最后聂水莲气急败坏地走了，直看得苏灵衣直乐。
等聂水莲走后，苏灵衣又去王御医那问了七星丸的进度。王御医则表示马上便能做好，让苏灵衣稍安勿躁。
苏灵衣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等到第二日，苏灵衣果然陪着聂水莲去锦绣庄置办新衣。
末了，她便要拉着聂水莲去白云寺抄佛经，却被聂水莲一口拒绝。
既然聂水莲拒绝，那苏灵衣便只有自己独自走一趟。
苏灵衣在王御医将七星丸完全研制出来前，每日都会去白云寺陪陆熄烛解闷。
有时候两个人一齐去森林之中赏雾凇；有时候则是一齐去结冰的河道里捕鱼；又或者是一齐玩雪……
整个二里山，全都回荡着苏灵衣的笑声。
陆熄烛便静静看着她大笑着的样子，一言不发。
时间很快又过十日，这一日苏灵衣正待又去白云寺，王御医便匆匆忙忙赶来，说是七星丸，终于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