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为什么会是你?
第二日,尉迟素素去了城中尉迟氏的盐铺中。
尉迟氏的生意早早做到了这墨江城中,只是尉迟真心思不在此处,只想着将生意做好就是。自他知道尉迟素素与纪小六的事,便将自己的心腹派到了墨江城中,一来是帮着打理墨江城中的生意,二来也是能让尉迟素素有个照应。
尉迟素素刚到,盐铺里的伙计就去将掌柜的叫了出来,掌柜原是尉迟真手下的老伙计,姓管,因与尉迟真年纪相仿,尉迟素素也称其一句管叔。
“大小姐,您今天怎么过来了。”
“管叔,我有些事想要打听,您可否帮我留意一下。”
见尉迟素素面有难色,管叔并未多问,将她带到里堂,更方便说话些。
“大小姐请说罢。”
“我知道父亲他早早就将您派到了城中,所以我想问问管叔您可与城中的商户熟识。”
管叔自以前就帮着尉迟真处理生意上的事,尉迟真为人正经务实,管叔则是世故圆滑,颇懂生意上的门道,这也是尉迟真将他派到墨江城中最大的原因。
“大小姐是想打听什么人?您可以直说,我这些日子虽然多与这周边商户老板交际,但总不会有多深的交情。”
“我想向您打听一下,这城中,可有哪位老板姓莫,近来又得了朝中的生意。”
“姓莫?这莫姓可不是特殊的姓氏,大小姐可还有什么线索。”
“这位老板,许是和先安国公府有些关系,不过我也只是猜测,坐不得实。”
“可是安国公徐府?”
“正是。”
“的确是有一位,您说的那位莫老板,是城中承办祭祀器具的,那店就开在这条街上,听说规模还不小。我原先想着初来乍到,总要认识认识,便备了见面礼送到街上各个店面中,谁知那位莫老板却是直接让人将礼物退了回来。”
“那他和安国公府,可有什么关系?”
“徐家大少爷的夫人姓莫,听说便是这位莫老板的堂妹。我听旁人提起,这莫家一脉当真有福,大哥有经商才能,接下祖业将生意越做越大,二弟弃商入仕,殿试得中三甲,步步高升。二人虽然从事的方向不同,却都有了不小成绩,且难得的是莫家两兄弟感情甚笃,即便是各自成了家也仍相互扶持,只是可惜,这二人仕途商途一片平坦。命却不长,在同一年先后去了。后来二郎的独女嫁到了国公府,大郎的儿子也撑起了莫家的生意,正是这位莫老板。”
“那听您这么说,莫家堂兄妹的感情应当很好了?”
“想来应该是吧,不过这世家高院的事情,谁又能真的知道呢。我之前还听说,此次国公府被抄家,似乎有这位莫老板的推波助澜。”
尉迟素素自然知道徐家被抄家是被奸人所害,只是无论是纪小六还是许合霖,提起此事皆是三缄其口。她对此事知之不深,但今日看来,其中也许有纪小六从中助力也不一定,想到这,她突然想起了书房抽屉暗格内那枚形状古怪的腰牌,纪小六寻常不喜与人交际,也断没有收藏他人府上腰牌的道理,除非此事隐蔽,见不得人。
尉迟素素带着一脑袋的疑虑离开了盐铺中,因走的急了些,没看清来人,不小心撞到了对面的姑娘。
“抱歉。”尉迟素素抬头道歉,却发现她撞见的是寻常跟在楚青黛身边的惊蛰,不过眼下只有惊蛰一个人在,并未看到楚青黛的身影。
“是素素姑娘啊…哦不,如今要称纪夫人才是…”
“方才太急了些,冒冒失失得,可将姑娘撞疼了?”
“无妨。”
尉迟素素的手不自觉捂在了小腹处,惊蛰看着,问道,“纪夫人可是不舒服?”
“哦…没有…”尉迟素素将手放开,“我还有些事,着急先走,还请姑娘帮我向公主问好。”
“您可有准备车驾,公主府的马车就在附近,纪夫人若不介意,我可让车夫送您一程。”
“不必不必。”尉迟素素摆摆手表示拒绝,“姑娘在此,想必是公主有事吩咐,我也不好耽误公主的事情,我这便先走了。”
尉迟素素说完便离开了,惊蛰在后面看着她,若有所思。
与惊蛰分开后,尉迟素素先来了徐府找许合霖,然而管家却说徐江要到庄子上一趟,徐昕白和许合霖因不放心他的身体,两人便决定陪他一起去,一行人要到明日下午才能回来。
见不到许合霖,她也不好贸然向徐府的其他人打听莫衍之的事情,便先回了纪府。
今日纪小六公务繁重,等到回家时已经快两更天了,纪小六回到房间内,见尉迟素素已经睡熟,便轻手轻脚得躺到了她的房间。
纪小六近日劳累,闭上眼没一会儿便睡熟了过去,而躺在他旁边的尉迟素素却睁开了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纪小六觉得周身有些发凉,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他下意识得想帮一旁的尉迟素素拢好被子,可是当他的手摸到另一边的床时,却发现旁边空空如也。
纪小六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坐起身来,床另一边已经没了体温,哪里还有尉迟素素的身影。
“这人去哪儿了?”
纪小六将房中的灯点燃了,见尉迟素素的外袍都没了,想着她应该是出去透气了,便也随手拿了外衣披上,出去找她。
此刻夜已深了,院子里也是万籁俱寂,他出门四周环顾一圈,却见得书房的窗子上,隐隐映着女子的身影。
见是书房,纪小六突然有了丝不好的预感,他快步走向书房将门打开,尉迟素素果然在里头,而她手上抓着的,正是他藏在暗格内的书信。
“素素,你…”
尉迟素素抬眼看他,眼神冰冷至极,她将手里的信悉数扔到了纪小六的身上。
“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纪小六想伸手将尉迟素素拉过来,却被她狠狠甩开了,“你别碰我”
“我知道你如今很生气。”纪小六说,“你自小长在尉迟家,家境优渥,所以你不会理解,我这么一个无权无势之人,想要往上爬,到底有多难。”
“我知你为官不易,耍心眼用手段也在所难免,只是我自以为你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君子,不想你竟然在背地里…在背地里痛下毒手,暗害你的朋友。”
暗格里的信是纪小六与沈南互通消息的密信,那枚令牌,也是之前他从沈南那里拿来的信物,有此令牌,便可随意进出沈府。当初他从傅随恩身上发现了沈府的令牌,他在将此物交给沈傲之前先去找了沈南,有了他的通风报信,沈南才能成功派人将傅随恩灭口,也因为此事,他得到了沈南的赏识。
“你说朋友?”纪小六被尉迟素素戳穿了秘密,也不再伪装下去了,“如果没有沈相的帮助,我如今还只是顺天府尹的一个衙役,素素,你将他们称为我的朋友,只是他们这些人,高门子弟,手握重兵,又有何人愿意真的帮我,我的才能比起朝中那些草包要强上许多,可是我没有他人的引荐,只能屈居人下。我这一步步走的如此难如此险,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权势地位,所以我有什么错?”
“你疯了…”尉迟素素看着纪小六不自觉摇了摇头,“你不仅害了沈将军、害了国公爷,你甚至连你的师傅都没有放过…纪小六,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是你告诉我的,当日你师傅身死,你郁郁寡欢,不成想竟然都是演戏,纪小六,是我看错了你。”
“你错了。”纪小六眼神暗淡了几分,“我的确将师傅的真实身份告诉了沈南,只是我也是真的想救他…那么多年的教导与爱护,所以我即便是沈南对我下了命令,我也不愿意去做。”
“你骗人,这信中所言,是你将他的行踪透露给了沈南,才害了你的师傅。”
“我瞒得过你们所有人,却瞒不过师傅,所以为了我,他自己去找了沈南。我故意将师傅的行踪透露给沈南,是为了放他走,只是他知道他一旦走了,沈南定然会对付我,所以他自愿赴死…我知道如今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只是素素,无论你信不信,我从不愿伤害的人,一个是你,一个便是我师傅。”
尉迟素素听到纪小六的话,却不为所动,纪小六与沈南勾结,暗害了沈傲和徐家,她在墨江城中的这段时间,是真的将许合霖和楚青黛当成了自己的朋友,可如今,这些人,却一个个得被自己的枕边人算计,这是她识人不清的果,她又该如何去面对她们。
“你自进入大理寺中,便深受三公子的照拂,你为何要害徐家?”
“因为徐昕白啊,”纪小六笑着说,“我若想出人头地,便一定要得到冯大人的赏识,只可惜,既生瑜何生亮,徐昕白家世显赫,深受冯大人的赏识器重,可是明明,我样样皆不输他,何故我要处处低他一等。如今因徐府抄家,他也受了牵连,我也可有些出头之日了。”
“就因为这么点事,你竟然与沈南勾结,陷害安国公府…”
“那是他们自找的,欧阳王府的势力如今已经极大的威胁到了沈南,如果他再有了安国公府的助益,只怕更难对付,所以在他们达成合作之前,我一定要破坏此事。莫家两兄弟早有嫌隙,莫衍之更是眼红其叔父的官职,心里也总是责怪叔父与世子妃不帮衬他的生意,加之他赌瘾愈来愈大,稍微设计一下,他便入了我的圈套。”
“你当真是疯了…”尉迟素素摇摇头,她一步一步同纪小六拉开了距离,想趁其不备逃出书房,可是她的动作却早就被纪小六看在了眼里。
纪小六不紧不慢得靠近她,将她整个人圈在自己的怀里,摸着她的头轻声安抚道,“素素,不要再逼我了,我已经失去了师傅,我不想再失去你了,只要你乖乖的,我不会为难你的,你我还是如同以前一般,是让人羡慕的一对神仙眷侣,好不好。”
“小六,收手吧…只要你愿意作证,就可以助徐家平反,我和你一同向许姐姐和三公子认错,他们会原谅你的。”
“来不及了…”纪小六摇头道,“已经来不及了…素素…”,他的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手绢,趁尉迟素素不备,纪小六就用手绢捂住了她的口鼻,尉迟素素只觉得一阵刺鼻的味道传来,继而就失去了知觉。
纪小六将她打横抱起,离开了书房内,管家陈叔早就听到了两人的争执,便起身过来想看个究竟,人刚到,就看见纪小六抱着尉迟素素走了出来。
“老爷,夫人这是怎么了?”
“夫人病了,需要静养,从明天起纪府谢绝外客打扰,无论是谁来找夫人,都不可见她。”
“老爷,可是…”
纪小六转过脸来看着陈叔,陈叔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一向和善好脾气的老爷,此刻眼神中竟然带着杀意,吓得他直接将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我知道你是尉迟家找来的人,不过你要想清楚,如今这纪府,是谁当家作主。”
“是,老爷。”
“那荆州那边的信要怎么回,你可清楚?”
陈叔原是陈会宁家中的老人,受了尉迟真和陈会宁的指派,时常会将尉迟素素的近况写信告知二人,此事就连尉迟素素也不知道,不想纪小六却是清楚的。
这位姑爷远比表面上的心思要深上许多,想到这,陈叔赶紧应下了纪小六的话。
“老奴知道…老爷…老爷您放心。”
“那便最好了。”
纪小六抱着尉迟素素回了房间,守在床边陪着她。
其实当初他并不想同沈南同流合污,辛叔因他而死,他也的确动过与沈南分道扬镳的心思,沈南曾答应他,只要他能拦截下沈傲送到公主府的信,便可以放过他,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那是一封求救信,那封信到底没有送到楚青黛的手上,而直到沈傲的死讯传来,他才知道沈傲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如今他已经回不了头了,他无法再面对曾经的所有人,所以他只能一步一步,逐渐触摸到权力的中心,一切种种,时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