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你我皆是棋子
楚青黛今日睡不着。
白天在望江楼外见沈傲骑马匆匆奔向宫中，都已经半日过去了，沈傲仍未从宫中出来，宫里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青黛坐在窗前想着，一只手不自觉在拨弄碗中的勺子，这是惊蛰先前送来的蜜羹，现下已经放凉了，她却没有任何胃口。
初夏的夜晚，即便夜深了也能看到些零落的星星，不似冬日天色浓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公主。”惊蛰在门外轻声叩门，“沈将军在门口。”
“现在？”
“天色晚了，现在出去似乎于礼不合。”
“算了，”楚青黛换了身能见客的衣服，“他若无急事，不会这个时辰来。”
“那我将后门打开，偷偷带他进来。”
“让他在后园等我。”
“是。”
楚青黛来了后园，沈傲仍是白日里的那身装束，青黛色的骑装，衣服上已经是多了许多折痕，看来是刚刚从宫中出来。
突然见客，楚青黛并未如往常一般注重穿着，一头青丝没有挽髻，随意披散在背后，散发出淡淡的茉莉香气，未施粉黛的脸有些幼态，却更显得黛眉如画，肤白胜雪。
“抱歉，打扰公主安睡了。”
楚青黛让出位置来，示意他坐下来说话。
“你今日去宫中了？”
“你看见我了？”
楚青黛点点头，“下午在望江楼门口瞧见了，不过你去的急，没注意到我。”
沈傲眉头紧锁，想来接下来说的事有些为难，楚青黛没有继续说话，安静等着沈傲开口。
“明日清晨，我便要回到燕城。”
“这两日可出什么事情了？”楚青黛想到白日在望江楼许合霖和她说的，军务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向沈傲问道，“可是和徐少白突然被叫回云城之事有关。”
沈傲颔首，“下个月就是七月了，和南夷国的盟约即将届满，各方也在蠢蠢欲动，沈南上一次没有除掉我，这一次，他一定会有所行动。”
楚青黛猜到沈傲进宫定然是有大事发生，只是一时不明白为何如此着急，她冷静地想了想个中缘由，父皇让沈傲暗中行事，那便只有一个理由了。
“你是父皇的人？”
沈傲并不打算继续瞒下去了，微微颔首。“我的确是听从陛下的吩咐，在沈南身边做陛下的眼线，这么多年来，我帮着沈南做的事，其中也多是皇上授意。”
“包括向我求亲？”
沈傲知道一旦说出此事，求亲一事便再也瞒不下去了，这些日子以来他暗中派人保护楚青黛安危，从不过问她要做什么事，就是知道她自尊自强，这样的人，如何接受自己被他人视作一枚棋子。
“当时苗锦鸿扔下了一纸休书，沈南早就不满苗家许久，即便陛下不出手，沈南也一定会以你的婚事做文章。何况当时私库还攥在景阳长公主的手里，若能让沈南对私库产生兴趣，便可以让两方斗争，最后使得景阳长公主让权。”
“只是没想到沈南还没动手，皇姑便因我的算计主动请辞，父皇真不愧是父皇，将每一步都算的如此精妙，即便是以我的婚事作为赌注，他也从不在意。”
沈傲听得楚青黛说此话，心中也不是滋味，他在身后守护了她许多年，直到楚浔想用楚青黛的婚姻做赌注时，他才有了真正接近楚青黛的机会，所以在这方面上，他与楚浔并没有什么区别，也没有理由和楚青黛站成一线，去指责一位父君的不是。
“陛下曾经说过，苗锦鸿对你不好，与他和离，才不会辱没了你的名声。”
楚青黛并不想听沈傲为楚浔辩解，帝王家感情淡薄，这是她从小便知道的，只是她从不愿意承认罢了。
因为此事，两人之间总有些尴尬，园中的蛐蛐呀呀叫唤着，在这寂静的晚上显得格外突兀。
见沈傲一副做错事的表情，楚青黛也懒得责怪他了，往事不可谏，楚浔虽然不是一位合格的父亲，但他也的确没说错，和苗锦鸿的婚姻本就是一场交易，两人和离，于她来说也是最好的选择。
“你当日对我说，你是付锦将军的遗孤，那你为何会成为父皇放在沈南身边的一枚棋子。”
“当日邵元帅回京，便将我留在了京中，靠着私交，让我留在宫中成了一名侍卫，后来邵元帅去世，我猜想可能是沈南动的手，在一日宴请群臣的宴席上，我想杀了他报仇，只是被李德公公拦了下来。正因此事，陛下看中了我，并设计让我救了沈南，而我也凭着救命之恩，顺理成章成了他的义子。”
“怪不得，你那日能将我带到朝阳巷中，去见李公公，我早该想到的。”
“沈南的父亲是原殿阁大学士，沈大学士共有五个儿子，个个出类拔萃，沈南与他的四个哥哥不同，他是外室所生，名不上族谱，自出生后便长在市井，到了十岁那年才被接回了沈家教养。沈南开蒙晚，却是最像其父沈遐尔的一个儿子，后来沈遐尔弥留之际，将沈家的掌家权交给了沈南，并嘱咐他好好守住这个家。只是没想到他并未顾忌手足之情，他的四个哥哥，死的死，残的残，他从小因外室的身份被人诟病，所以他更要当人上人，那些阻挡过他的人，他会逐一铲除。”
从一名外室之子到如今权势滔天的相爷，越是被人看不起，就越想成为人上人，沈南这种心事楚青黛如何不懂，只是她自以为算计了人，没想到到最后，自己才是被算计的那个人。
“沈南做事果决，见风使舵，在陛下刚登基时出力不少，陛下也允诺他相位。后沈家势力逐渐增大，与之对抗的欧阳氏族却因欧阳老王爷的离世一蹶不振，所以陛下决心扶植郝家、柳家与其抗衡，而我适时出现，便成为了沈南身边的那枚棋子。”
“真是可笑，你我到最后，竟然都只是父皇手里的一枚棋子。”
“燕城的消息来的突然，我今日一行，凶多吉少。”
“无论如何，活着回来。”
“好。”
“保重。”
“等我回来。”
很快就到三更了，楚青黛送了沈傲出去。
沈傲很希望告诉楚青黛，这朝中的名利地位他都不想要，他努力得想往上爬，只是希望可以和身为公主的她更靠近一些，只是即便如今他有了站在她面前的资格，他还是无法将这些话说出口。
也罢。
天色渐明，沈傲也已出了城。
许琮自恢复后便回到了沈傲身边帮他，此行自然也跟着沈傲上路了。
他自大病一场后许多事都看淡了许多，今日见沈傲的样子，知道他心中有事，在半路休息时，便拉着他走到了一旁。
“事无不可对人言，心中既然不快，说出来或许能排解几分。”
“燕城生变，领兵之人是裴隐，只是一月前我与裴隐传信，他信中称朝中生变，需要去一件极为隐秘的事情，之后便再无他的消息，他为何会突然出现。”
还有，为何裴隐会突然答应领兵，在南夷国，裴家一直是主和派。
沈傲望着通向燕城的路，却想不出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