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国贵客,我总要尽尽地主之谊
在济慈寺的几日,沈傲每日都会想方设法逗楚青黛开心,现在回了都城中,身边安静下来她竟然有点不习惯了。在闲暇时她也会想起沈傲,此种情况于她而言,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公主,怎么又在发呆了。”
楚青黛回过神来,此刻她又在酒楼内对着满桌的菜发呆了。
“可能喝多了,有些醉意。”
惊蛰不由得瞥了一眼她面前的酒杯,明明还是满的。
“公主可是在想什么人。”
“怎会,我只是在想私库的事情。”
“自公主回到都城后,沈将军怎么都没有影了,明明之前如此殷勤的。”
楚青黛只觉脸有些许发热,便开了窗,站到了窗前吹吹风。
街边似乎有人起了口角,两人争执不下,也引起了众人的兴趣,围观之人越来越多,反而吸引了更多的人。
看热闹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两人发生争执。
“都不知道有什么好争执的。”惊蛰嘟囔了一声,上前准备将窗户关了,“公主别看了,吵得很。”
“等等,”楚青黛将惊蛰挡了回去,指着从人群旁边走过的一个男子,“惊蛰你来瞧瞧,底下那人似乎有点古怪。”
惊蛰顺着楚青黛所指望去,有个身形颀长,身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站在下面,穿着讲究、仪态从容,惊蛰并未看出有何不妥。
“哪里古怪?”
“这世上就没有不爱热闹的,你瞧瞧他,目不斜视,人群中心的两人争执得愈发凶了,他却毫无兴趣,可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是有什么着急事情。”
“许是不爱热闹。”
“你仔细看看。”楚青黛指着那名男子,“我朝文人多喜宽袍大袖,以显示读书士子高洁之风,但是他穿的却是窄口袖,头束玉冠,但是束发方向却是从左到右,说明他惯用左手,可他的折扇偏偏拿在右边,欲盖弥彰。”
“可这也只能说明他的惯用手与普通人不同。”
“我们下去看看。”
说话间,楚青黛已下了楼。
有好事之人去请了官兵,见官兵过来,争执的两人也歇了,众人见没了热闹,都散开了,楚青黛在人群中,跟在那名男子身后一丈远的。
靠近男子,楚青黛愈发觉得有些不对,她的身边突然多了几名男子,这些人身上隐隐透着一股杀气,不像是普通人,她怀抱着从隔壁摊位买来的东西,瞧准时机,佯装撞到了男子,双手一松,东西落了满地。
“这位公子对不住。”
“无妨。”
眼前的人将东西捡起还给楚青黛便离开了,而那几名透着杀气的男子,仍旧保持着一丈远的距离,跟在这名男子身后。
惊蛰见人走远,从旁边的摊位边走了出来。
“公主,你看出什么来了。”
“他刚刚帮我捡东西,用的是左手,他的左手虎口及掌心都有厚厚的老茧,定是习武之人。而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个人,在我撞到他的时候,很明显都有了拔刀的动作。吩咐下去,找人跟着他,但是只可在暗处监视,若有不妥,及时禀告。”
“公主认为他是什么人。”
“你方才有没有注意他的眼睛。”
“什么?”
“一双含情桃花眼,眉下一点朱砂痣,刀尖舐血,玉面修罗。南都,裴隐。”
“公主,您是在开玩笑吧。”
楚青黛没有回答惊蛰的话,此人是不是裴隐他不敢确定,只是那种感觉太像了,正如同第一次见到沈傲那样,那是来自战场厮杀之人所带来的一种压迫感。
左右无事,楚青黛便在外头用了晚饭再回府,路过东城巷中,却被来人拦住了去路。
“这位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楚青黛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暗道一声不简单,她晌午派出的人,现下怕是全军覆没了。
此人言笑晏晏,虽身份不明,却似乎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公子在我必经之路上等着,又何必说此客套话呢。”
“姑娘派了这么些尾巴在我身后跟着,我又岂能不来问问清楚。”
“裴将军前来北国做客,我又怎好不尽地主之谊。”
“竟然被姑娘识破了。”
“我不过是随口一猜,裴将军只身前往北国,似乎是有些小瞧我们了。”
“裴隐,不得无礼。”
沈傲不知何时来了,见裴隐和楚青黛对峙,赶紧出声喝止。
“沈兄来的倒巧,不知这位姑娘是?”
“北国三公主,楚青黛。”
“原来是三公主。”裴隐朝楚青黛恭敬行了一礼,并让身边的人都退下了。
“你是来找沈傲的?”
“三公主放心,在下来此没有任何打探的意思,只是有些事不放心,必须要亲自过来找沈将军一趟,公主若是介意,便同我们一道。”
楚青黛看向沈傲,沈傲点点头,“还请公主行个方便,借望江楼一叙。”
将惊蛰先打发回府,楚青黛也快步跟了上去,三人一行来了望江楼,直接由掌柜的带着进了最里头的雅间。
“裴将军,现在可以说了?”
裴隐作为一名在沙场征战的将军,长相属实是白净了些,沈傲身形挺拔,长相俊秀气质不凡,可在裴隐面前,仍是逊色了几分,裴隐素有威名,有万夫难挡之勇,如此人物却偏偏生得一副风流倜傥的长相,怪不得会传出玉面修罗的名号。
“是我托裴兄来的,前段时间我奉命去营帐点兵,发现军中最近有些不对。”
“如何不对?”
“我在军中呆了半月,底下的将士时常腹痛,我原以为是一时疏忽流入了不洁之物,可是这种情况持续多日,甚至愈发严重起来,后经查明,是有人在饮水之中投了毒。此事好在发现及时,将士们只是腹痛,中毒不深,通过探听得知最近边陲有部分残余势力蠢蠢欲动,我便怀疑此事是否他们所为。”
“是什么势力。”
“是大蛮旧部。”裴隐接着沈傲的话往下说,“当初大蛮与我朝交好,却背信弃义,故北国灭大蛮,我朝鼎力支持,如今南北二朝国力鼎盛,实力相当,才能有如今两方割据的局面,如今三年之约快到,有些势力已是按捺不住了。”
“裴将军将此事说予我这个敌国公主听,不怕您那边的小皇帝责怪吗?”
“恕裴某直言,与其两方奋战,生灵涂炭,我倒是宁可看到如今这种局面,因此此事我也不可袖手旁观。”
“可是大蛮当日已然灭国,怎还会有旧部残余。”
“公主不知,大蛮旁支早已归入我国,只是如今眼见南北和平,故打着复国旗号招募旧部,好破坏如今这种和平局面,让南夷国和北国陷入混战,坐收渔翁之利。此事虽然不难,但其如今到底是我南夷子民,若处理不好,便会影响两国邦交,所以我只得私下动手,现下此事解决,沈将军又不在营中,唯恐此事泄露,我便只能亲自来一趟了。”
“原来如此。”
“裴某此行只为同沈将军解释此事,故还请公主高抬贵手,留裴隐在此处多逗留两日。”
“裴将军这么说了,我自然应允,不过我这边恰好还有一事需要裴将军帮忙,不知可否应允。”
“公主但说无妨。”
“听闻裴将军外祖一脉为当地富户,与西域商户多有往来,不知裴将军能否帮忙引荐一二。”
“公主对银钱投资也有兴趣?这可巧了,我家小妹自小随着外祖游历,认识了不少奇人商队,既然公主有兴趣,我可让小妹为您引荐。”
“那有劳了。”
“那个不靠谱的小丫头,竟然还有此能耐?”沈傲打趣道。
“她能耐大着呢。”裴隐喝完杯中酒,笑着说,“不过她对沈兄你可是一见倾心,沈兄以后若是有机会,不妨来我裴家做客。”
楚青黛不动声色得听着,心中却有些不舒服,只是佯装无事,沈傲抬眼见楚青黛没有反应,不由得有些失望,手上则是拍了下裴隐,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见天色已晚,沈傲先送楚青黛回了府。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眼见快到了,沈傲才开了口。
“公主,我和裴隐是不打不相识,但我与他之间只是知己间的欣赏,并不会涉及家国军政,也不会透露北国军机要事,请你放心。”
“我相信你。”楚青黛想了一下,又强调了一遍,“我是真的相信你,裴隐为人坦荡,你也是。”
两人说着来到了后门,在楚青黛进门前,沈傲犹豫再三,还是觉得要和楚青黛交代一下。
“裴隐刚刚多是醉话,我和裴家小姐只是偶然见过一次,并不像他所言。”
“裴家小姐芳名在外,你可配不上。”
“自然。”沈傲笑得开心,两人就在府门口静静地站着,“公主,有些事我现在必须要做,所以请你再等我一段时间。”
楚青黛没有再说什么,但是两人之间已经有了不需言明的默契。
等到沈傲回到酒馆的时候,裴隐已经在喝第三壶酒了。
“你若再不回来了,我可是要倒在这了。”
沈傲抢过他的酒壶,自己喝了起来,“你若倒在这我便将你扔到大街上,裴将军此等姿色,拍花子的人应当很喜欢。”
“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若不是我你方才可就在心上人面前露馅了。”
“你以为你能骗过她?大蛮的事,她可比你我要清楚得多。”
“你说她对大蛮的事有所了解?”裴隐仿佛突然想起什么,“她就是在大蛮为质五年的那名公主。”
沈傲点点头。
裴隐却是叹了口气,“怪不得,为质五年,想来日子不好过吧。她既然已经知道你我在扯谎,为何不揭穿。”
“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她做的事我不过问,我也不愿将她扯入我这边的腥风血雨中。”
“她向我打听西域客商的事,难道你会不知道她想干嘛?你不愿意将她扯进到漩涡之中,但是对方恐怕早已身处漩涡中心。一个能从敌国活在回来的人,必定不是寻常人。”
“所以她的事你安排好,一定得是自己人。”
“你放心,怪不得你说不可能背叛北国来投效我南夷国,沈将军,这皇室的女婿可不好当,不过若是三公主做腻了这边的公主,愿意和你来我南夷国,我必定以礼相待,陪你痛饮三日。”
沈傲斟满酒,将酒杯递过去与他碰了一下,“那我就多谢你了。”
“你的事说完了,我便来说说我的事,我今日来的目的,你应该也知道了,沈南的手如今已经伸到了南夷军中,不得不防了。”
“我自然知道,只是我没想到会是你亲自过来和我说。”
“我年前接到你的密信,顺着线索揪出了好几名出卖我的人,这些人与我裴家渊源已深,竟然会被策反,此事事关重大,我亲自来一趟,也是想提醒你,沈南如今搭上了顾相那条线,若是二人狼狈为奸,南夷国与北国的盟约,怕等不到期满那日了。”
“可若是南都借此发难,对你们倒是好事。”
“虽是将军,我却不愿意看到生灵涂炭,而且我朝陛下与北国国主间早有议和约定,顾相主张战事,若是得逞后便会独揽大权,我裴家根基未稳,也会遭遇灾祸,为己为人,我必须走这一趟。”
沈傲将杯中的酒喝完,又为裴隐斟满了一杯,“既然如此,那你我便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