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上巳节
上巳节是北国皇室祭祀的一个重要节日,在上巳节当日,公卿大臣们都会随着皇室贵族前往济慈寺祈祷。楚青黛生母的冥诞在三月初六,为了此事,楚青黛特意提前几日住进了济慈寺中,斋戒半月,也为母亲祈福。
济慈寺内
楚青黛正从大殿中出来,为了五天后的上巳祭典,整个寺院早已陷入忙碌之中,连主持了戒大师也不例外。
“三公主放心,待祭典过后,老衲会亲自主持法事。”
楚青黛双手合十,朝主持行了一礼,“那便有劳大师了。”
“三公主虔诚,每年都会来寺中祭奠亡母,又时常布施,增添香火,老衲自然会愿意为您多尽一份心,寺中还有琐事要忙,老衲就先告辞了。”
“是,大师走好。”
送走了主持,楚青黛同惊蛰一起到偏殿查看法事祭礼的准备情况,还未进到偏殿,就看到一名头戴僧帽的和尚急匆匆得从她们面前跑过,速度太快,以至于撞到了一旁的侍卫。
被撞倒的侍卫惊呼一声,惊蛰见状上前扶了他一把,侍卫抬头,竟然是纪小六。
纪小六道了声谢,见是惊蛰,眼底多了一丝欣喜。
“惊蛰姑娘,你们为何在此处?”
楚青黛也走了过来,向纪小六问好。
此刻身边没什么人,纪小六仍是恭敬得行了礼,向楚青黛请安。
“纪公子,你为何在这里,是负责寺中守卫的?”
“回三公主的话,五日后上巳佳礼,顺天府奉命布防,府尹大人就派了聂捕头过来盯着,我因为跟着聂捕头做事,所以也一同过来。此刻聂捕头回城向府尹大人报告布防情况,就将我留了下来,我便过来查看一下偏殿情况,正好便遇上了公主。”
“纪公子在顺天府可还顺心,上次你帮了我,我一直还未真正言谢。”
纪小六的眼光暗淡了几分,“我既非贵人,哪能配得上顺心二字,如今我在聂捕头底下做事,也算得脸,只是尹大人对我是徐大人推荐一事还是有所芥蒂,所以我如今也是得过且过罢了。”
“你可想过离开顺天府?”
“不瞒公主说,此事是我向徐大人求来的,我除了几下验尸功夫再无其他所长,也担不起什么大任,故不敢肖想不可能之事。”
“楚青黛点点头,“纪公子既有恩于我,若有所求可随时来公主府找我。”
“小六多谢公主美意,只是如今母亲康健,我便再无所求了。”
“听闻纪公子家中有位母亲,说是眼睛不好。”
“母亲素有眼疾,如今靠着吃药,倒也能看清东西。”
“此事我可为公子安排,城中名医甚多,定能治好她的眼疾。”
“是,那便多谢公主了。”
纪小六告退,楚青黛叫过惊蛰,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公主要我撤掉监视他的人?”
“是,尹况是郝勤的人,这点我很清楚,纪小六如今的话,就是向我言明,他与尹况毫无关系,既如此,我便相信他。”
“那他母亲那边?”
“回去之后到太医院找位相熟的太医去瞧一瞧,母亲在侧,多幸福呀。”
因上巳祭礼与楚青黛生母的忌日只在前后几日,楚青黛一早便预备下了法事要用的东西,现在已然备好。
“咦,这个方才还摆正的,怎么现在东倒西歪的。”
惊蛰说的是放在牌位正中央的经书,那些经文是楚青黛为表虔诚,特意刺破手指抄好的经书,早上过来的时候明明好好得放在中央,现下则是东倒西歪的,仿佛被其他人动过。
“无妨,”楚青黛拿起经书看了一眼,并未看出有何异样,“既然在牌位前供奉过了,就将经文烧了吧。”
“是。”惊蛰将经书收好,正好看到旁边跑过一个小和尚,便出声唤住他,“这位师傅。”
只是小和尚仿佛没听见般,一溜烟似得跑了。
“真是怪了,怎么越叫越走。”
楚青黛抬眼的时候正巧看到那名小和尚往外跑,身影倒是有几分眼熟,但她却未多想。
上巳节礼,当朝皇帝带领一众王公贵戚及满朝文武浩浩荡荡得来到了济慈寺中,沐浴过后,了戒大师带领一众弟子诵经祷告,圣上则上了高台举行焚香仪式。天子焚香,一愿盛世太平,二愿风调雨顺,三愿百姓富足安乐。
楚青黛此刻也按照规矩站在队伍中间,楚青鸾站在她的身旁,虽是浅色打扮,却花足了心思,着的是时兴的素缎,胸间及袖口用金线勾勒出大朵牡丹图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身上时不时传来阵阵香味,想来这衣服在上身前,应该用香料熏染了许久。
楚青黛明白,如今楚青鸾深受皇恩,又新得了私库的掌权,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如今她已到了议亲的年纪,定然要在得意之时好好打扮自己,只是今日,她怕是要因为这身衣服受些责罚了。
祭礼结束后,楚青黛来了偏殿参拜,此刻众人都在休息,偏殿除了惊蛰也再无旁人,只是楚青黛却觉得有人窥视般,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午饭过后,楚青黛正在房间看书,却见惊蛰神神秘秘得走了进来,她在楚青黛耳边低语几句,让楚青黛瞬间来了兴趣。
“你说的话可真?”
“这几日我偷偷将偏殿的东西都标了记号,每次东西都有细微的移动,因此我确定,定然有人在我们离开后潜了进去,另外偏殿暗处,被人偷偷开了一个小洞,那洞极为隐蔽,若不仔细查看,定然觉察不出。”
“偏殿隔壁是什么地方。”
“我向师傅打听了一下,原来是供僧侣祷告的静室,只是上巳节至,大师恐寺中人手不够,向其他寺院招募了几名师傅,这个静室也就成了那些师傅的休息之所。”
“怪不得今日我会有那种感觉,这可有意思了。”
楚青黛将手中的书放下,“这个时辰,父皇身在何处?”
“应该是在正殿听了戒大师诵经。”
“我们去一趟。”
说罢,楚青黛便出了房门,惊蛰也赶紧跟了上去。
未到正殿,便远远听得有一阵小骚动,几名和尚正好从正殿走了出来,了戒大师跟在队伍最后,也走了出来,脸色有些不好。
“大师有礼。”
了戒大师朝楚青黛回了一礼,却没说什么。
“现下还未到时辰,大师为何出来了?”
“唉。”了戒大师摇摇头,一脸凝重得离开了。
楚青黛有些不解,走进正殿,只听得楚浔一顿呵斥。
“你看看你今日,如此穿着,成何体统。”
殿内楚青鸾抽泣的声音,想来是触怒龙颜而不自知,才让楚浔在一众大师面前失了脸面。
“父皇,是儿臣一时疏忽。”
“一时疏忽?”楚青黛明显感觉父皇的语气又重了几分,“你再看看你身上熏的是什么香,若非大师提醒,你便是对佛祖的大不敬。”
见时机正好,楚青黛走了进去,里头贴身太监宫女跪了一片,楚青鸾和柳贵妃跪在一旁,哭的楚楚可怜。
“今日乃是祭祀佳礼,不知父皇因何事动气。”
见着楚青黛中规中矩的穿着,皇帝的气也消了几分,指着跪在地上的楚青鸾,“朕一向看重你懂事,不想今日也犯了诨。”
“不知四妹妹做错何事,父皇竟如此震怒?”
“你看看她今日的穿着,”楚青黛佯装不解,凑近楚青鸾闻了一下,继而脸色大变,“四妹妹你今日用的什么香…莫不是?龙涎香?”
楚青鸾瞪了楚青黛一眼,她却似乎没有看到般,继续说,“四妹妹,礼佛是不得用动物香的,你如今竟然熏了龙涎香,这可是对佛祖的大不敬。”
柳贵妃知道此事的严重性,楚青鸾用错香料本不是大事,只是此事是被了戒大师在众人面前亲自揭破了,楚浔最重面子,如今自己的女儿竟然在这种礼佛的大日子出了这种差错,实在是下他的面子。
想到这,柳贵妃赶紧跪了下来,连连告罪。
“皇上,鸾儿还小,还请您赦免她的无知之罪。”
“她无知?若不是你成日宠着,她又怎么会养成此等骄纵的性子。”
楚青黛将柳贵妃扶起,想伸手去扶楚青鸾,却被她打了回来,楚青鸾自视甚高,最不愿在楚青黛面前出丑,说了声儿臣告退便离开了殿中,柳贵妃怕楚青鸾发小性子,向皇帝告退后也跟了上去。
“父皇,四妹妹还小,今日到底只是小事,了戒大师大度,定然不会将此事放在心里,您如此动怒,当心自己的身子呀。”
楚浔听到这些贴心之言,心中也宽慰了几分,语气也逐渐软了下来,“怪我平时太宠爱她了,若她有你三分懂事,我也可放心一些。”
皇帝的话三分真七分假,楚青黛心中并未当真,面上却仍然扮作十二分恭敬的样子,轻声开口,“儿臣多谢父皇赞许,儿臣今日过来,是想请父皇挪步偏殿,父皇您…可否还记得母妃?”
“你是说瑾贵人。”
“再过三日,便是母亲的忌日。”
皇帝点点头,“这许多年,我都未看过她,一晃这么多年,你也已经这么大了。”
“我在偏殿设了灵位,父皇若有心,可否随儿臣一同去为母妃上柱香。”
楚浔有些犹豫,但看看眼前的女儿,终究还是应了,“自你回来后,你年年来此为你母亲操办法事,只是这许多年,你从未向朕要求过什么。”
“母妃走了许久,我想她也一定很想念父皇,今日斗胆让父皇过来上柱香,也算是女儿尽孝了。”
楚浔点点头,抬腿离开了正殿,朝偏殿走去。
楚青黛跟着楚浔过来,朝门口的惊蛰示意,惊蛰心领神会,将殿中所有的人都遣了出来。
偏殿虽设了灵位,布置得却十分简单,案前供奉着寻常祭品,楚青黛亲抄的经书外便再无其他东西了。
楚浔点了香,立在灵位前沉思,楚青黛偷偷看了楚浔一眼,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便也点了香,立在他的后侧。
门口却传来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楚青黛顺着声音回过头,却发现偏殿阴影处有人拿着匕首冲了过来。
“父皇小心。”
楚青黛反应极快,一下子就挡在了楚浔前面,与此同时,那贼人的匕首也刺中了楚青黛的右臂,见未刺中要害,贼人欲刺第二刀,楚青黛并没有躲,只是双手环着楚浔的背,紧紧的护住了他。
楚浔反应过来,大喊护驾,门外惊蛰等人听到了动静,全都冲了进来,在贼人刺下第二刀之前拿下了他。
“青黛,你没事吧。”
“父皇,您可有受伤?”
“朕没事。”
楚浔被旁边之人扶起,楚青黛也捂着伤口站了起来,贼人此刻也被擒住,惊蛰上前一把扯下了他的伪装,竟然是苗锦鸿。
“你是,苗锦鸿。”
“苗锦鸿,父皇对你苗家一向不薄,为何你如此大胆,竟敢行刺圣驾。”
“我没有,皇上明察,下官并没有行刺之人,我只是想让楚青黛死。皇上,您就算给苗家一万个胆,下官也不敢行刺您啊。”
“公主的名字岂是你可直呼的。”惊蛰上前赏了苗锦鸿两巴掌。
苗锦鸿吃痛,嘴上也不管不顾起来,“皇上明察,楚青黛害的臣家破人亡,若不是她,臣的妹妹不会死,臣的母亲也不会重病在床,苗家也不必远走异乡,皇上,苗家并无不臣之心,一切一切,都是楚青黛和沈傲陷害我们的,请皇上明察。”
楚浔自然不会听他的胡言,只是派人将他带了下去,押入地牢先看管起来。
楚青黛伤的不轻,楚浔此刻也有了几分担心,亲自去为她找了太医,经过苗锦鸿时,楚青黛露出了一丝冷笑,她轻声对苗锦鸿说,“若你安分,苗家还能有几日快活日子,如今因为你,苗家已是到头了。”
“楚青黛,我今日杀不了你,终有一日,你会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吗?我求之不得呢,只是这一切,你已经看不到了。”
苗锦鸿嘴里极尽侮辱之词,楚青黛听着却并不刺耳,将死之人,说什么话又怎会有人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