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县主2
韩国公府。
韩泱一下学就回了自己的院子,没想到底下人战战兢兢来回报他:“下午,国公爷和二老爷来了一趟。”
韩泱脸色一沉。
他还没有来得及问他们来做什么的,就发现自己墙壁上悬挂的一幅《春山静夜图》不见踪迹。
那是他娘的遗物。
韩泱问道:“他们拿走了我的画?”
下人回答:“今日上午,二老爷找国公爷说,他想请上司来家里吃饭,听说您这里有一幅周大家的《春山静夜图》,能不能借去一用,国公爷就答应下来了。”
韩泱:“呵。”
他低声骂了一句,扭头就出了房门,找他那个不知所谓的二叔去了。
此时此刻,韩二叔正在府里的花厅宴客。
他的对面坐着他的顶头上司,吏部侍郎方大人。他自从入仕开始,就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主事,眼见着和他同一届为官的都一步步起来了,不是什么封疆大吏,就是什么刺史言官,唯独他原地踏步二十年,没有一点长进。
凭什么呢?同样是老韩国公和夫人的嫡子,他不过是晚出生了几年,没能得爵位就算了,就连做官也做的不如人意!他是不敢和大哥争什么的,但是他也想更进一步啊。
这不,又快到了三年一度的吏部考核了,他正想好好请上司来说说情,请他把自己高调一下,哪怕去地方上当个刺史也是可以的。
他那个聪明的儿子韩沥,听说了他的这打算,还和他提了个好主意:“阿爹,听闻方大人极为喜欢前朝周大家的作品,若是阿爹能投其所好,想必能事半功倍。”
韩二叔也听说过此事,但他手里又没有周大家的作品,那可是一画难求的啊。
他这好儿子给他送消息来了:“阿爹不知晓,大伯母从前买到过周大家的一幅《春山静夜图》,她去世之后这幅画现在在三弟手里。您若是去借,准能借到。”
韩二叔犹豫了一会:“韩泱那小子脾气臭得很,要是知道我拿他娘的遗物,一定不会肯的。”
韩沥就道:“阿爹可以在三弟上学的时候,问大伯去借就是了。大伯最疼您。”
韩二叔心道,这个主意好。他大哥确实不会拒绝他这种事。而且他只是借来一观,又不是不还了。
果然,韩国公根本不知道那是妻子的遗物,见弟弟来借,痛快的做主借给了他,只叮嘱他小心些,莫要损毁。
方大人花时间来和韩二叔见面,完全是看的韩国公面子。他早就受不了对面这个半点才干也没有的家伙了,真是白领了圣人的俸禄。若非出身韩国公府,他早就把他踢走了。
此时也依旧没有什么耐心听他陈词滥调。
韩二叔见此,连忙让人将《春山静夜图》送了上来,请方大人一观。
方大人没料到,今日竟能在此得见心爱的大家之作,心下就爱的很,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春山静夜图》,口中不住溢美之词。
韩二叔连忙趁热打铁:“大人,不知我今年的考核……”
方大人不想给他准话,但着实爱这幅画的很,嘴上模棱两可的打着官话。
韩二叔一咬牙,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他便道:“这幅画,是我珍藏已久的宝贝,若是大人想要……”
他还没有说话,不速之客就闯了进来。
只见他那个暴脾气的小侄子一马当先冲了进来,三下两下就把展开的画收了起来。
韩泱收好了画,不顾韩二叔的震惊和方大人对画的恋恋不舍,开口就是:“二叔,冒领长嫂的东西,不好吧?”
韩二叔心里有鬼,不去接话。
偏偏韩二叔身后的韩沥站了出来,他方才在亲爹和上司说话的时候一直未曾插嘴,此时见韩泱果然闯了进来,心里就是一喜,果然上钩了。
韩沥做足了兄长的模样:“三弟,客人在此,你莫名其妙闯入,是不是也太无礼了?”
韩泱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个韩沥,见他发声自然就怼:“将长嫂的遗物占为己有的人都不觉得失礼,我不过是拿回自己的东西,怎么就无礼了。二哥,脑子不好,得去找太医治啊。”
韩二叔被说的有些没脸,且方大人在此,他自然不能认了这“将长嫂遗物占为己有”的责任:“泱儿,你才回来不知道内情,此物虽是你娘所有,你娘去后就已经是我们韩家之物,而且,我已经和兄长说过,借来一用,并非占为己有。”
韩泱嗤笑一声,“行了,二叔你也别假仁假义了,看着你这张脸我就恶心。你也别提我爹了,他就是个傻子。”被人骗了还不知道。他算是明白了,韩二叔去找他爹借画的时候,一定没有说明这画的来历,他爹肯定还不知道是他娘的遗物。
韩国公刚好走到门前,就听见这话,怒气立刻飚了上来。
本来,弟弟在花厅宴客,他就在自己书房,听说小儿子一下学知道了二叔拿走了他的画,跑过去闹事,他急急忙忙赶过来救场。不管怎么说,不好在方大人跟前闹了失和。
结果就听见儿子兜头一句说他是傻子。
这话,任是一个老子听了都得心里冒火!
韩国公知道,现在洛京里据说对子女脾气最好的爹,大家公认的是随侯,随侯对他的几个子女,尤其是两个女儿,那是疼若珠宝,什么都肯依的。但是,他韩国公敢说,若是随侯的女儿也说他是傻子,随侯也得发脾气!
韩国公气的快速走过来,对着韩泱就骂:“怎么说话的?你二叔是你长辈,我也是你长辈,礼貌和气度哪去了?”
韩泱懒得看他爹这傻子,固执地抱着画不肯答声。
韩沥则又冒出来做好人:“大伯,三弟也是误会了,才出言不逊,我相信三弟不是有心的,大伯不要怪他了。”
韩泱:???
为什么搞得好像是他做错了事一样!这父子俩,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恶心玩意!
“韩沥啊韩沥,没想到你这人还挺虚伪的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可真会来事呢。”
韩泱的阴阳怪气绝学,也不知道是师承了谁。真是有本事气死亲爹。
韩国公气的身体发抖,这还是有外人在呢,韩泱他是不要名声了是吧。
韩国公怒喝一声:“逆子!”
手就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
韩泱也不躲,挑衅的看着他。
韩沥心里:打啊,快打啊!
韩国公终没下手,下令道:“来人,把这不肖子给我拖出去,上家法伺候!打完之后去祠堂跟祖宗认错!”
韩泱一声也不肯求饶,先是把手里的《春山静夜图》交给了心腹,而后昂首挺胸的出去了。
韩国公:?你神气什么?
韩沥心想: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上家法,也够他受得了。
被迫介入这场家庭纷争的方大人则弱弱的问:“国公爷,不知道我可能再看看那幅画?”
韩国公心道,就是这幅画惹出来的事!客气地拒绝了。
方大人也无话可说。今日看了一场闹剧,他是真没想到韩小公子在家里这么能和父亲顶撞,就这样,韩国公也不抽他。明明刚刚看着手都快扬下去了。
韩泱挨了板子,却保住了他娘的画。
他心里最生气的是他爹,一边在祠堂支棱着苟延残喘之体,一边骂着:“这什么破爹!”
就听见耳畔又响起了那小姑娘的声音:“什么破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