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切都有关正统
此诗哪是写容貌，分明在写仙女。
众人跟随俞明欢的目光，落在李云素身上。
她绯红着脸，耳根发烫，媚眼如丝，尝到了心动的滋味。
“小姐，我可以上楼了么？”
“啊公子公子请上楼。”
俞明欢在炙热的目光中，走到李云素面前——
“素素，随我上楼吧。”
李云素默默跟着他，身影消失在扶廊，之后的大堂内，爆发出阵阵轰鸣。
传世之作！
绝对的传世之作！
想不到儒家没落多年，诗词一道，竟能有如此佳作问世！
欧阁老眼中忽明忽暗，俞明欢的诗作，让他回忆到某段光辉岁月，那时先帝至圣至明，圣人还未退隐，天下学子心怀社稷，人世曾经如此美好。浑浊的眼中覆上一层薄雾，他缓缓起身上楼。
“素素！”
“啊”
李云素心神荡漾，若此刻俞明欢加快攻势，趁其恍惚之际，大概率可以将她拿下！
“我有一个问题”
李云素就要说出我愿意！
“如果这首诗印在诗刊里，你觉得可以卖多少本？”
“什么”
“吓！你不会赖账吧？”俞明欢急切道：“你说过，每卖出一本，就给我十文钱的！”
“方才那首诗……你你是为了钱？”
“呃，写好一点，才卖得出去啊。”
李云素又惊又恼，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她知道，俞明欢的这首诗，已然掀起轩然大波。
儒释道的消亡，是很多人的痛，大丰朝走到今日，风雨飘摇，难道没有人怀念十八年前的光景？
为何宁王要以道家正统自居？因为青云两州曾经道家盛行，只要玄青子不出世，他振臂一呼，就会有人鞍前马后，出生入死！
为何宁王的一个私生子，在宗族地位森严的青州，许他世子身份？甚至反复向李元渊提亲？因为朱四郎青州才情第一，士子心中，隐隐已有领头之势。等宁王取下青州，用四郎来堵读书人的口！朱四郎能有今日声名，大半归功于宁王的谋划！
师出有名，宁王打着重振道家的旗号，招兵买马。再用儿子收买儒家士子的心。
所做一切，都有关正统。
而今日，青云卫便要破朱四郎的正统！
李云素万万没想到，俞明欢竟有这般才华？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有没有可能，俞明欢取而代之？
不急，言之尚早。
回过神，她嫣然一笑——
“俞公子说得对，剩下几楼，务必要写得更好！卖的越多，银子自然越多。”
俞明欢满意点点头：“素素破费了”
李云素不禁腹诽，长得挺俊俏一男的，才情也是上选，偏偏有些贪财了。
——
昭日楼建为塔状，每上一层，空间更小，此时非常拥挤，但无人抱怨，纷纷望向排头几人。
俞明欢被司仪请在了居中位置坐下，并且特意为李云素留了一张座。上了第二层，以诗会友，大家凭本事落座。朱四郎默默坐在俞明欢身侧，眉头紧锁，似乎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之中。小胖则坐在朱四郎旁边，脸色一言难尽。
此时欧阁老走上前，居然躬下腰，和蔼的问道：“俞公子，老夫患有眼疾，可否坐到公子身边？”
“欧阁老随便坐哈。”俞明欢起身笑道。
欧阁老颔首，身后一人搬来一把太师椅，俞明欢看向舞台。
第二幕开启。
纵不如第一幕的惊艳，舞台之上，表演着一出浸人心脾的爱情舞蹈剧。
那位出尘的仙女换上了朴实的罗衣，与一名端正魁梧的书生坠入爱河，两人互生爱慕，却不敢表达情意。此时舞台之上，忽然一道鹊桥升起。
七夕之日，他们终于下定决心，互诉衷肠，往后长相厮守。
偏偏不巧，男子忽然收到一封家书，即刻启程，纵然两人依依不舍，也只能静待归期。
台下不少妇人，被这段爱情所感染，哽咽之声四起，李云素脸上也挂着浓浓的悲意，喃喃道：“但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舞毕，女子重新戴上帷帽——
“各位诗友，第二楼，请以离别为诗。”
说罢，就有几位愁眉的妇人上台，诗中尽数凄苦，但不乏韵律。台上女子摇摇头，显然第二楼难度要高上了不少。
欧阁老突然凑过来，问道：“她们所作诗文尚可，为何过不了呢？”
李云素也竖着耳朵，等待俞明欢回答。
俞明欢做完刚刚那首诗，地位明显大大提升。笑道：“两人经历种种，最终坦然相爱，虽说离别在即，但对爱情抱有巨大幻想，纵使离别，也不能淹没爱意。他们的诗词，悲意太重。”
欧阁老点头道：“有理，以离别成诗，哈哈，被这女子带偏了。”
“可如何以离别为题，写的却是你侬我侬的爱意呢？”李云素问道。
“关键点就在这儿，能写出来，方可过关。”
舞台之上，人来人往，女子频频摇头。十个人中，能过关者一两人，但诗文却有些差强人意。温维光思索良久，上台吟诗，顺利过关，却没有第一楼的反响，他微微低下头，自己也觉得很一般。
又过了半刻钟，所有人的目光投在俞明欢和朱四郎身上。
“俞公子，你先还是我先？”朱四郎笑容灿烂。
“世子请便。”俞明欢做出请的手势。
朱四郎上台吟道——
“花前月下暂相逢，苦恨阻从容”
一诗罢了，俞明欢忍不住鼓起掌。好诗，的确是好诗，盛名之下无虚士，今日若不能压制住他，老婆悬矣！
“公子请上楼！”
潮水般的掌声落下，李云素忧心的看了他一眼。俞明欢一脸不怂，几步跨上舞台，突然恍惚了一下，好像给忘了。
“请公子作诗！”
俞明欢不为所动。
“请公子作诗！”
别吵，容我再想想，一下子背不出来了！
俞明欢仍然不开口，场间渐渐起了喧嚣。
欧阁老看着俞明欢的神情，公子如此冥思苦想，立刻明悟到，他一定是卡在了某个关键节点，此时正在努力推敲！看来即将有大作出世！抬了抬手，场面顿时安静如初。
哎呀，想起来了——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七夕之夜，长空如画，你我相逢，人间值得。
仅是半阙，欧阁老目中如有一片星空，一下子站起身来。他双手握拳，情不能自已，激动万分，颤抖着身躯，喃喃道：
“还有半阙还有半阙！”
随着欧阁老的起身，在场众人心提到嗓子眼，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深怕惊扰到正在苦苦思索的俞明欢。
半晌，俞明欢长舒一口气，语文课不扎实啊！要真忘了，丢人可丢大了，念起下半阙——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片刻寂静，然后
哗啦啦啦啦
欧阁老瞬间热泪盈眶，如果第一首是妙手偶得，那么短短盏茶功夫，这一篇传世之词，足以证明了俞公子的水平，才情！
试问天下士子，这首词，谁写得出来！？
纵然放在十八年前，也无一人吧！
一词念罢，满场哗然！回头望去，身后女子竟泣不成声。声音更加嘶哑——
“请公子上楼！”
李云素默默来到俞明欢身边，两人路过面无人色的温维光，路过一眼阴翳的朱四郎，走上了台阶，空留无数感慨之声。
“俞公子大才。”李云素轻轻说道，特别温柔。
好险，俞明欢擦了擦额头的汗，看在李云素眼里，这首词必是俞明欢呕心沥血之作。
“素素，似乎每一楼的舞台剧，都是相关联的？”
“应该是在讲述一个故事吧，等上了第七楼，自然全部知道了。”
虽然不懂舞台剧是什么，但也能猜出个大概。
俞明欢点点头，每层楼一个故事
让人有点儿期待了。
前面两层，女子的形象已深入人心，她的爱情单纯又懵懂，她的爱人正直又善良，令人憧憬。不知道后边又会发生什么，但不管怎样，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俞明欢上了第三楼，依然坐在居中位置。
李云素走到无人的角落，摸出腰间的信碟。
烫死了！
拿起一看，短短半个时辰，闫明和烤鸭两位师兄发了几千条消息
“此子虎逼！”
“必须留下！”
“师父，你不收他我立刻不干了回去做鸭！”
“此子可抗下儒家士子大旗！”
“此子甩朱四郎一百条街！”
“天要亡宁狗！”
“云娘真是好福气！”
“滚！”信碟上亮起师父的讯息。
“+1”李云素打完字，笑着回到俞明欢身边。
昭日楼第三层，能继续作诗的只剩十余人，但看客非但不减，昭日楼外，早已围满了人。从那首云想衣裳花想容传出去开始，越来越多的人往昭日楼而来。若不是官府维持秩序，不许人群进楼，场面早就失控了。
俞明欢对此丝毫不觉，不仅没啥成就感，抄了两首诗，略微还有些羞耻。
何况其中一首，差点背不出来了。
真给穿越者丢脸。
看着面前一片狼藉的舞台，俞明欢眉角一跳，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