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以诗昭志
偌大的李府，今日一片祥和。
窦氏亲自出马，招呼着丫鬟下人，打扫府院，门柱漆上桐油，挂上新的灯笼，内院里仆人们修剪着树植，大理石的长廊像抛过光一样，卯时到辰时，李府如过年般，呈现一派新气象。
漂亮婶婶一身平日舍不得穿的云锦，与前世的旗袍十分相似，而且更大胆一些，勾勒出迷人的腰线，摇曳着裙摆，散发着贵妇特有的风韵。俞明欢暗呼李老爷好福气。
婶婶保养的极好，白皙的脸上不见斑瑕，相比李云素眼中的一汪清泉，婶婶的双眸如同平静的湖泊，时不时泛起涟漪。但见到一身道士打扮的俞明欢后，情不自禁翻了个白眼。
这可不能怪我，原主只有两套衣服，一套劲衣去武馆穿，平常则跟三叔穿的一样，方便偶尔替姑娘们摸摸骨，看看手相。
赚钱嘛，不寒碜。
俞明欢不禁想起闫明，以昨天的情况来看，一天下来估计得换十几套衣裳。
窦氏并非不喜俞明欢，单从审美的角度来说，此子眉目坚毅，轮廓俊朗，器宇不凡，一身阳刚之气，最讨如狼似虎的妇人垂涎。只不过她随老爷辗转青州，耳濡目染，分得清利害。当年俞大家与二十六义士死谏，牵连国本，幸好老爷明智，逃过一劫。如今俞氏登门，若宫里怪罪下来，岂不是害了老爷？她自然对俞明欢没有好脸色。
不过不知为何，今日一早，李府便接到旨意，三日后老爷上任青州长史。长史可是一个州的二把手，李府自当有些新气象。想到这，窦氏脸上重新挂起和煦的笑容，她如何也想不明白，宫里不仅没有怪罪，老爷还受了提拔。
老爷不愧是老爷，心中又多爱了他几分。
但这并不代表她对俞明欢改观。
李府少夫人的日子凄苦，外人看着光鲜罢了。老爷常夸她，貌如鸢尾心若兰，她以为老爷夸自己不仅漂亮，心肠还好。可过了这些年，发生好多事，老爷宁可对云素说，也不跟她提。她渐渐明白，老爷哪里是夸她，是嫌她笨。
笨就笨吧，女人笨一点，是福气。这话也是老爷说的。
像云素那般聪明有什么好，哼，二十了还嫁不出去。女人啊，相夫教子便够了。可是，她已经三十多了，膝下却无子嗣，自从云素她娘走后，做少夫人十多年来，每每那几天，老爷不是忙于公务彻夜不归，便是有心无力
她岂会不懂？
老爷做什么，自然有老爷的道理，她在老爷面前，哪敢有什么坏心思。
可她只想要个孩子啊。
云素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平日里，也只有长靖与自己还算亲热。
可俞明欢来了，昨日今日，长靖便围着他转，已经两天没来跟姨娘请安了。
都怪俞明欢，窦氏愈发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李云素如果知道姨娘的心思，便会安慰她：“姨娘放心，长靖只是喜欢和笨蛋玩。”
如此看来，是姨娘还不够笨而已。
“长靖！吃早饭了！”
望着那迷人的背影，俞明欢问长靖：“姨娘平常都是咬着牙说话的吗？”
长靖朝他嘻嘻一笑，把毽子踢到一边。
“吃饭去咯！”摸着肚子朝膳厅跑去。
膳厅内，李元渊还未过来，姨娘端坐着，长靖忍不住先偷吃起来。
“长靖！注意礼仪！今日不许再出去玩了，一天天不知跟谁学坏了都！”
“嘻嘻。”长靖连忙将一颗桂花糕塞进嘴里，吧唧吧唧。
“贤侄！”洪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元渊虎虎生风，拍了拍俞明欢的肩膀，咧嘴一笑：“快来请坐！”
窦氏起身做福，先等老爷坐下。俞明欢上桌后对李元渊说道：“叔！恭喜你啊！”
李老爷升任青州长史，府里都知道了。
“贤侄真是我的福星啊！”他摆了摆手，这是真心话。堂堂兵家传人，巢谷子唯一的弟子，出仕多年，从未带过一兵一卒，憋屈啊！
窦氏不悦道：“老爷为官清廉，造福一方。上面都看在眼里。”
跟俞明欢没有一点儿关系。
顿了顿，窦氏继续说道：“妾身已经准备好礼物，今日便会送去京兆府。上次送去宫里的云锦，贺娘娘可喜欢得不得了。”
贺娘娘是窦氏的表亲，老爷啊，我才是你的福星。
李元渊打个哈哈，心中叹道，夫人啊，一大早就开始整活了。
“多亏了夫人！”李元渊替窦氏夹了块桂花糕，窦氏像个小女生一样，顿时开心起来。
“云素呢？为何不见她人？”李元渊刚说完，门口便出现一道倩影。
李云素顶着黑眼圈，恨恨的瞪了俞明欢一眼。后者暗呼不好，昨日青湖边上自己说的那些话
怎么办，昨天emo了，要如何解释才好？
李云素坐下，李元渊关心道：“云素，昨晚没有歇息好？”
“爹！老黄在院里养了一条狗，夜里打了整宿呼噜，吵得女儿睡不好！”
“嘻嘻”长靖又吃了块桂花糕。
有狗？我怎么没看见。俞明欢嗦了口面条，抬起头一看，只见三人都盯着自己，忽然明白过来。
原来我才是真的狗。
“啊”
“无妨无妨！”李元渊给两个女儿夹菜，看着俞明欢。“听说贤侄昨日游湖，发现一处善堂走水了？”
俞明欢愣了下，若实话实话，必然吓到他们。况且闫兄也叮嘱过我
“是的我昨日游青湖，正巧看见，便报了官。”
“听说其中，牵扯到李员外。”李云素开口说道，李元渊立刻意会。善堂失水，李员外归案，他身为郡丞，不过昨夜刚刚得知。这么说来，是青云卫的事。
李元渊深切的看了眼俞明欢，说：“贤侄，你在青城郡人生地不熟，再遇到这些事，要多多留心，不可莽撞。”
他意味深长的善意提醒，俞明欢点点头，李云素却不乐意了，后面还有昭志和试胆呢，父亲提醒他干嘛？愤愤说道：
“人生地不熟又如何，俞公子只需做自己就好。”
李元渊一愣，咋还急眼了呢？不说了不说了，埋头喝起粥来。
“云素，你怎么能和父亲顶嘴？”这种机会，窦氏当然不会放过。
“无妨无妨”李元渊头埋的更低，夫人啊，你就别霍霍我了。
“老爷！都是你惯的！两个孩子，云素我管不了便罢，连长靖，她也不来和我问安了。是不是嫌我这个姨娘了，哎，姨娘毕竟不是娘啊”
窦氏擦了擦眼角。
李元渊只觉头皮发麻。
“嘻嘻”
长靖夹了块点心给姨娘。
“姨娘对不起，我一时忘了。”
她亲热的坐得离窦氏更近了，决定今天都和姨娘玩~
俞明欢心想，云素这般说话，让我做自己就好对了，一定是在为昨天的事生气。
“云素，昨日我瞎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哦？贤侄你说了什么？”李元渊立刻祸水东引。
李云素冷哼一声，俞明欢默默不语。
李元渊开心极了，见贤侄吃瘪的样子，像极了自己。
“贤侄啊！李叔对你期望可是很高的哦！”
俞明欢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昨天究竟是啥情况，难道是我太自卑了？
李云素冷冷看过来，说：“爹，女儿的事，女儿自己做主！”
李元渊语塞，自己的事？自己做主？随即恍然大悟，从怀中摸出一张名柬，我就说温福年之子一大早派人来干嘛，原来是女儿的事。
“云素啊，如今父亲升任青州长史，和刺史温福年抬头不见低头见。”他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本来呢，贤侄还在府上，为父寻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元渊把名柬放在桌上。
“可转念一想，往后要和温福年搭班子，这才第一天，为父总不能拂他面子。”
李云素眨了眨眼睛，对父亲的反应速度非常满意。拿起名柬，问：“温公子？他找我何事？”
俞明欢立刻“敏锐的”察觉到，有人想抢我老婆。
“气蒸云梦山，波撼昭日楼。青湖一年一次的诗舞会，温公子想请你一起赴会。”李元渊放下筷子，继续说：“诗词终究是小道，女儿不想去尽可不去，为父顶着便是！”
说完，悄咪咪看了俞明欢一眼。
“儒家没落多年，如今哪还有像样的诗词。诗舞会，达官显贵附庸风雅罢了。女儿虽不想去，但也不能让爹爹为难。”
李元渊端详片刻，抬头问道：“贤侄，你可会作诗？”
李云素不露痕迹的一笑，我自降妖伏魔去，惊天动地泣鬼神。昨夜，闫明师兄在信碟上说及这两句，烤鸭师兄便决定了昭志方案。
佛门问心，儒家显志。诗以咏志，再合适不过。
但显然，不会这般简单。
李云素的任务，便是带俞明欢去昭日客栈。正好温福年之子已经邀请她多次了。
“作诗？”俞明欢沉思片刻。
“你即将随我入仕，昭日诗会不乏青州权贵，若能一举成名，将来会少走很多弯路。”
窦氏轻蔑一笑道：“天灵灵，地灵灵，俞公子应该还是会的。”
呵，婶婶好像有点儿看不起人。
作诗不会，抄诗难得到我？
“李叔，我想去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