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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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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辰已是亥时末,晚上十点半左右,马车驶过青湖,喧嚣声远去。再行了三里路,便到了李府所在的官邸群。车夫自然而然放慢了速度,压低声响。住在这儿的都是青州显贵,不是市领导就是省领导,生怕扰了他们。

    李府灯火通明,有昨日的遭遇,光影之下,俞明欢只觉得阴森。

    门房老黄的态度端正了不少,却也谈不上热情,领着两人来到膳厅,一路遇见几个丫鬟,俞明欢左顾右盼如惊弓之鸟,不见昨天那个。

    叔侄俩进门越过一扇屏风,李元渊端坐正席,漂亮婶婶笑意明媚,眼角星星点点的泪迹,显然打了不少呵欠。

    “俞兄、贤侄,快快请坐!”

    三叔笑着回了个礼,没有说话,俞明欢便直接坐到婶婶旁边,他浑身脏兮兮的,带着大牢特有的刺鼻气味,婶婶一脸讶然,微微不悦。

    李元渊笑道:“既是家宴,随便坐!”

    窦氏不露痕迹的掩去一丝厌恶,说:“老爷,我去叫云素和靖儿。”

    李元渊点点头,随即带着歉意看向俞明欢:“小女适才有些乏,我便让她俩回阁小憩,失了礼数,贤侄见谅。”

    以这位大叔的声音条件,不做播音员可惜了,俞明欢在心里想。今日拜他所赐,进了趟局子,此时哪有什么好脸色,装作没听见,侧头看了眼三叔。

    “三叔,我可以吃了吗?”

    “吃吃吃!贤侄请便,家宴嘛,千万别客气。”

    接话的却是李元渊。

    三叔笑道:“贤侄啊,这位便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李老爷!”

    “三叔最常提起的是铺子隔壁卖豆腐的李氏。”俞明欢啃着鸡腿,吧唧着嘴。令三叔好不尴尬,这小子一点面子不给?又见贤侄眉头一皱道:“李老爷?不对呀!三叔你不是说那李氏是寡妇吗?”

    李元渊:

    “嘿嘿嘿,吃菜吃菜。”

    三叔夹去一块五花肉,又对黑着脸的李元渊说:“李老爷,你也吃啊!”

    李元渊象征性的动动筷子,语重心长道:“这顿饭菜是夫人亲自做的,昨夜之事,夫人实在过意不去,贤侄,不知口味”

    “啪”,俞明欢放下筷子打断李元渊:“昨夜那个丫鬟呢?”

    “已经被小女送官了。”

    俞明欢松了一口气。三叔打个哈哈——

    “一场误会嘛!李老爷,咱们聊正事!”

    李元渊点点头,直截了当道:“贤侄,并非我不愿将小女嫁你,背信弃义。我只是不想害了你!”

    哦?原以为今夜是来打打太极,走个过场,各自下台罢了。没想到李老爷竟毫不避讳,如此直接,一时来了兴趣,竖起耳朵。

    旁边三叔更懵了,还有这段戏?没商量过啊。

    “小女双十之年,待字闺中,身为父亲都希望女儿有个好归宿。今日初见贤侄,行事干练,一表人才,器宇不凡,又是故人之后,立有婚约。老夫巴不得有你这位乘龙快婿!可是老夫宦海沉浮,太多事身不由己啊!贤侄有所不知,青州刺史温福年,宁王爷,这两位不止一次上门为其子提亲,老夫是两边都不敢得罪!更不敢站队啊!昨夜我细细思量,既然贤侄有婚书,又是多年前立下,合情合理,我何不顺水推舟,两边都不得罪,将女儿嫁给你呢?”

    对啊,为什么呢?俞明欢听得入神。

    “可我怎能如此自私?”

    李元渊长叹一声,就想借酒消愁,不料杯中无酒。俞明欢为其斟满,关切道:“李叔,此话怎讲!?”

    李元渊一饮而尽,痛心疾首道:

    “贤侄!你即是俞氏子弟,故人之后,我便要为你负责到底!当年故人对我恩同再造,此情铭记于心,万死不敢忘!可嫁女儿容易,报恩情难啊!我怎忍心贤侄流落青州?我必要倾尽全力,为贤侄搏个一官半职!可问题就出在这!”

    俞明欢恍然大悟——

    “叔!我懂了!您想让我进入青州官场!可我若娶了令媛,青州刺史、宁王爷,就会像两座大山压在我身上!所以叔,你是为我好!?”

    李元渊摇头感叹道:“贤侄聪颖过人,实在是…旷世之才!老夫没有看错人!!贤侄,倒满!”

    “好嘞!”

    三叔忽然咳了两声,嘀咕道:“差不多得了哈…”

    “三叔你先憋说话!”说完,俞明欢又问李元渊:“叔,那你是如何安排的?我听三叔说,你想让我做李府管家?这里面必然大有深意!”

    疯了疯了,三叔心里默念。

    李元渊一愣,惊呼——

    “贤侄慧眼如炬,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他吃了口菜,缓缓道来:“今日老夫得到密信,短则三日,长则半月,我即将调任青州长史,掌管青州兵马。按规矩,官至长史,便能从府上举荐一人入军,任守备之职。这便是我的用意之一!”

    “叔,其二又是?”

    “贤侄,今日我对你有详尽了解。十八岁,武道九品,殊为难得。这世道,十年寒窗之路已经堵死,唯有武职,而武职也更适合你!找到一条适合的道路,仍然只是其二!”

    “难道还有其三!?”

    “如今天下兵马就是权势!以贤侄的水平,想在军中更上层楼,不难!到时兵马在手,又何须再有顾忌?到了那天”李元渊顿了顿,深深说道——

    “千万别忘了小女!”

    “啪嗒”,筷子落地!晴天霹雳!

    俞明欢傻了!

    李元渊趁热打铁——

    “但愿老夫不是一厢情愿,贤侄,你可愿留在这儿,从管家做起?”

    俞明欢二话不说,为李元渊斟满酒,再掀开壶盖——

    “李叔,我干了!你随意!”

    “好!贤侄果真性情中人!来!”

    “嘭”的碰杯声,酒水咕咕下肚,看得一旁三叔心惊肉跳,城里套路深呐,要不还是带孩子回去吧

    屋外,李云素牵着长靖,听着里面的对话,目瞪口呆。

    “姐姐,他好傻!我好喜欢!”

    “嗯先进去吧”

    膳厅门被轻轻推开。

    “爹爹~”

    一坛酒下肚,俞明欢有些上头,听见两道天籁,回头看去——

    他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

    白衣胜雪,如仙女落凡。

    李云素霞飞双颊,盈盈一礼道:“见过公子。”

    好美的女人,太美了,美到无法呼吸!

    身后李元渊爽朗一笑——

    “来,贤侄,我给你介绍介绍!小女李云素。”他起身拍了拍俞明欢的肩膀,“云素啊,这位是俞公子,以后就住在府上了!”

    “爹爹!还有我呢!”李长靖撅起小嘴巴,云素太过耀眼,俞明欢一时没有注意到这么个可爱的小萝莉。

    “对对对,贤侄,这是小女儿长靖,李府明珠!我得给你提个醒,往后住在府上,你可千万不要小看她哦!”

    李长靖满意一笑,拍拍手,惦着脚,围着俞明欢绕了两圈。

    “你叫俞明欢?”

    “长靖,怎能直呼公子名讳!”李云素训斥道。

    俞明欢对这个身高不及他胸口的小萝莉心生亲切,傻呵呵看着她。听她说道:

    “嗯!果然是个笨蛋!”

    “靖儿不许无礼!”

    下一刻,俞明欢忽然倾下身子,对长靖做起鬼脸——

    “你才是个笨蛋!”

    李长靖一下子乐开了花,回敬一张鬼脸:“哈哈哈,笨蛋笨蛋!”

    酒意渐浓,俞明欢感觉晕乎乎的,他眼里,李长靖像个淘气的邻家小妹,情不自禁给她来了个摸头杀。一下子,除了昏昏欲睡的三叔,父女三人都愣住了。

    长靖貌似萝莉,却也二八芳龄,发乎情止乎礼的世界,似乎犯了大忌!

    看着这只还在长靖头顶不停晃动的手,李云素面色不善。

    “俞公子请自重。”

    俞明欢打了个酒嗝,通红着脸一步迈去李云素身边,哈哈大笑,伸出另一只手——

    “吃醋啊?给你也来一个~”

    膳厅落针可闻,只见俞明欢身居姐妹两人之间,两只手一高一低晃动着

    “乖哈!呵呵…”

    说罢眼睛一闭,心满意足的向后醉倒,姐妹无奈之下,只能硬生生接住俞明欢

    呼噜声接踵而至,俞明欢沉沉睡去,错过了自己的高光时刻。

    深夜,青湖。

    李元渊问三叔:“高人都喜欢赶夜路吗?”

    “天亮了就舍不得走。”三叔摸了摸鼻子。

    “不如多留一阵子?”

    “我虽然不懂你的坏肠子,但道心知道,你特想让我走。”

    李元渊无奈道:“不管我怎么想,腿长你身上啊!”

    三叔垂头,不甘的说:“道心也在让我走。”

    李元渊提醒他:“真人既然出山,再想回去,一路之上可能会有很多麻烦。如今真人动不了法力,我很担忧。”

    三叔眼中寒芒闪过:“你在试探我,还是在关心我?”

    “都有。”李元渊如实道来。

    “我将明欢交予你,只因生门在此。若他生不了,将会死很多人。”三叔语气阴冷,若俞明欢在场,必然觉得此时的三叔无比陌生。

    “真人这般说,我便放心了!”李元渊丝毫不惧,三叔转身就走。

    忽然,李元渊放声大喊,声音满是悲戚——

    “可我不信!俞大家不会藏私的!又怎会交给你!?”

    三叔顿下脚步,“世间需要一个监管人。”说完又继续远去。

    “监管人?”李元渊陷入深深的困惑,三叔身影消失之际——

    “真人!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吗!?”

    下一瞬,离青湖五里之外的李府,俞明欢所在客房之中,三叔赫然出现在床边,看着侄儿沉睡的脸,咧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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