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56章 洗马村，三个诗人重归于好1
王道带胡灵与发行公司一个叫蒋心的干事去几个省市查摊回来，对期刊市场的严峻形势感到十分担忧。《打工故事》与《城市男女》全年发货数下降了百分之二十，而退货率增加了百分之十，《侠世界》《天下传奇》发货数虽然下降不到百分之十，但退货率竟高达百分之四十，《解密》发货与退货数相对平稳，但其基数本来就小，利润也不大。
王道向龙昆仑汇报了查摊情况，说：“这种下滑幅度，刊社真要进入危机时期了。”
龙昆仑说：“我始终认为刊物下滑，就两个原因，一是内容质量出了问题，那《侠世界》再来一个《雪山玉女》，你看发行上不上得去？另一个就是渠道出了问题，前些时，我收到两封信，都是投诉摊点买不到刊物的。这发行肯定是出了问题，我一再强调消灭所有空白点，他们做到了吗？”
“除了您说的两点，现在恐怕还真有更大的原因。”王道说着，摸出两根烟，一根递给龙昆仑，一根要点上自己抽。龙昆仑把烟推开了，说：“不抽了，戒了。你说还有什么更大的原因？”
王道将手中的烟点燃，说：“网上阅读对期刊冲击恐怕是最大原因，以后恐怕还会是致命的。现在有两个网站扩张得非常厉害，一个是起点中文网，一个是榕树下文学网，我们许多作者都被他们签过去了。读者也一样。据我所知，不光我们刊物，其他大部分刊物都在下滑，有的刊物发行下滑得更厉害。”
“这不就是一场战役吗？与网络争夺读者的战役，拉开马步，与他们死拼读者。”
龙昆仑说着有点儿兴奋了。王道心里直叫苦，他知道龙昆仑不服输的本性，他也知道，大势所趋，这是一场必输的战役，他不能激起龙昆仑的斗志，现在最重要的是适时进行调整。他连忙岔开话题：“我让田果预估了一下今年的利润情况，还真不乐观，百分之三十多的下滑是肯定的。”
龙昆仑的脸暗了下来，说：“前三季度的核算已出来了，相比去年，下滑百分之三十一。印刷厂的利润也下来了，前两天，华小美还来电话，说装订线老出问题，要更换设备，纸也涨价，还要钱囤纸。”
“实在不行，年终少发点儿奖金吧。还要买地，经济危机呀。”王道正说着，龙昆仑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递给王道一根，两人点了烟，心事重重地抽。
“上周，你出去查摊，你之前答应文联‘百花迎春’的那十二万，发票拿过来了，是那个什么陶秘书长与一个姓罗的女的过来的，杨天津死活不愿给钱，闹到我这儿了，林大主席又追来电话，没办法躲，只得充胖子给呀。以后这种事少答应，拿钱买关系的事，会失人心。”
龙昆仑这话把王道的脸说得一阵红。给“百花迎春”支持钱的事，王道怕龙昆仑不同意，向他讲清情况后，当面给林子峰打了电话，又把电话递给了龙昆仑，电话中，龙昆仑是爽快答应的。而现在，让他为此事兜底，这让他确实有点儿不舒服，但转而一想，在刊社资金如此紧张的情况下，答应并想办法办成此事，也确实草率了。
王道说：“这事我该顶一顶，以后，手紧些。”又说，“查摊暴露出我们一些问题，我想开一个董监会的扩大会。”
对王道对“百花迎春”的事相当于认错的态度，龙昆仑颇满意，所以开会的事，他欣然答应，说：“可以呀，你开！”
“您要支持参加呀，会上我还可能就发行思路和经营理念说些可能冒犯您以前理念的想法，您得现场批判呀。”
这话虽然隐藏内容，但还是让龙昆仑舒服的，他说：“参加，你主持，我坐镇。”
会议定在周五的上午。人到齐后，王道先让胡灵就查摊的情况，包括前三个季度刊社四本刊物的发行情况作了简单介绍。介绍完了，王道说：“本来这个会应该是在年终总结时开的，但经过这次查摊，实在坐不住了，有一种巨大的危机让我恐慌，所以，在向龙总汇报后，召集大家开这个会，不是危言耸听，是必须让大家警惕风险的到来。”
因为有胡灵查摊等汇报的铺垫，所以王道的话让在座的人神情专注起来。“查摊，我补充两点，一是对人的感觉。大家知道，《侠世界》刊社的几本刊，在市场上在经销商手里一直是抢手的刊，以前查摊，是经销商提前打听我们的线路，抢着请吃请喝，车接车送，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我们到处找人，有的提前联系也找不到人，而且许多大经销商都转行做物流做酒店了，见面讲义气的，请你一餐，不讲的，店里说几句话，便推说有事逐客，至于代理，给就做，不给无所谓。这是对人的感觉。第二个感觉是对发行场地的感觉。几乎全国所有省市的期刊市场都冷冷清清，其中有四五家，关门歇菜。书报亭也越来越少，我们期刊重镇无锡，两百多个报亭全撤，让人寒心呀。我们去了十来个经销商的仓库，过刊比新刊多，许多刊社都不退刊了，撕一个封面退回刊社，他们承受不了退刊费呀。所以，这一切预示着一个不争的事实，期刊行业开始没落了，期刊市场的寒冬，到来了。说起来，我们还算是不错的，全国知名的《知友》《文摘荟萃》《故事汇》，可能比我们还惨。”王道说完这话，停顿下来，看着大家。王丹怡插话说：“与我们同类做武侠奇幻的《九域》已停刊了，还有《武侠天地》，听说也支撑不下去了。”
王道喝口茶，清清嗓子，继续说：“前三季度，听龙总说，我们的利润下滑了百分之三十一。这种幅度，让人揪心呀。没办法，我们的经营太过单一，只有发行、广告收入。发行下滑，必然影响广告。所以，对于发行，我想说说我的思路，若不对，请龙总指导，大家讨论。”说到这儿，王道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针对市场形势，我认为，我们发行的力度以后应该放在控制退货率上，而不是市场占有率上。另外，纸张涨价、刊物涨价也应该提到议事日程上来。”
杨天津问：“你这意思就是，要利润不要市场？”说完，看龙昆仑一眼。龙昆仑不出声，似乎在思考。
王道说：“可以这样理解。”王道的话让大家静了一阵。
西门红说：“控制退货率就是控制发货数，结果必然是减少刊物的市场占有率，如此，对广告的影响更大。”
王道说：“我与胡灵商量了，广告客户主要集中在北上广，所以，北上广不控制发货数。”
江一石站起来，说：“我不同意控制发货与刊物提价同时进行，政策收紧，定价提高，如此下猛药，我们的市场很可能会被同类刊物抢占。”
“我没说控制发货与提价同时进行，我只是说要考虑涨价的事，纸张涨价，其他刊社肯定也存在控制不了成本的问题，我们适时而动。”王道说。
“我也不同意主动放弃市场的做法。”宁子烟说，“我们总还没到揭不开锅、刊物亏本的时候，这时提出放弃市场只顾及利润，不是大刊的做法，在别的刊退缩之时，我们抢占市场，正是主动出击的好时机。”
王道的脸有点儿紧，但还是笑了一笑，说：“我只是提出观点，大家讨论，通讨讨论找到正确或接近正确的选择。”
王道这话说完后，在座的有的看他，有的看龙昆仑。王道说：“都说说。何梦瑶？”
何梦瑶紧一下头发，站起来。王道说：“都不用站，坐着说。”
何梦瑶说：“我们《城市男女》已跌破二十万了，每月发行公司要完数，我们心就发紧，生怕跌数太大，去年到今年，跌了十几万，何时能稳住？现在，为了利润，再人为控制，刊物不下跌得更惨？所以，我敢说在座的主编，没有一个会同意控制发货数。”
王丹怡接过话：“是呀，做梦都在期望止跌回涨，现在这样，一点儿希望都没了。”王道苦笑一声：“你们是没与我一起去查摊呀。全国终端报亭，不下二十家，放五本，卖一本，退回四本，一本退货起码吃掉三本的利润。这状况，谁不心痛？”
杨天津咳一声，接过话说：“今年前三季度利润下滑得如此惊人，退货率高是主要原因，所以，我同意王道提出来的，把发行重点放在控制退货率上，一个企业，利润就是我们的命。”
“那也应该有长期投入和讲求短期利润之分吧。”宁子烟说。
在座的大部分都亮出了自己的想法，王道看着龙昆仑，等待他的观点。
龙昆仑抬起头，叹口气，看着王道，问：“怎么田小草没来？她没与你们一起去查摊？”这是龙昆仑一贯的套路，事情复杂时，先绕开正题，扯扯旁事。
王道说：“她最近身体不好，总请假。”
“是不是刊物发得不行了，压力太大？”龙昆仑问。
“听说她最近家里出了点儿问题，与她老公在闹矛盾。”胡灵说。田小草现在是发行公司执行经理，是她手下。
龙昆仑说：“这控制退货率与刊物涨价，我看还是先放一下，现在已到了年底，明年再看情况吧。”
除了杨天津，几乎所有人都在反对王道的发行思路，这让他有点儿始料未及。他也知道，大家都是就事论事，反对的是观点，而不是他。所以，龙昆仑的话，王道未吱声。
胡灵说：“这个月，我们已开始发明年的刊了，是不是可以先找几个退货特别大的省市做试点，控制一下发货数？”
龙昆仑说：“你没听清我的话吗？先放一下，过完年再说。”他有点儿恼火。转头对王道：“还有什么大事要说吗？”
第一件事的被否定，并没影响王道的情绪，王道将拿在手里的杯子放下来，说：“第二件事，我只说思路，或者说是布局。目前，因为大环境，我们的刊物出了问题，我觉得，从明年开始，我们必须考虑扩大我们的产业链，实施多种经营、多元化发展。作为内容产业，我们的产品在期刊渠道上遇到因阅读方式改变而形成的不畅，所以，我们应该顺应潮流，在新的阅读群落里寻找我们的受众。”
龙昆仑对王道的话似乎没听明白，对王道说：“说明白一点儿。”
“也就是说，我们应该利用自身的内容优势进军互联网图书市场。我们刊物发行之所以下滑，主要原因是读者都跑网上去了，所以，我们应该尽快建立我们自己的阅读网站，将我们的内容搬进网站，打通网上的阅读渠道。”
这话很快引起了大家的兴趣，在座的开始议论王道说的话。
王道继续说：“另外，图书市场较期刊市场来说相对平稳，而我们的刊很多内容都很容易编成书出版，这也是我们的优势，所以，进军图书市场，也应是我们扩大产业链的一个方向。”
杨天津首先泼凉水：“建网站，出图书，这两块大事得多少投入？现在刊社哪有资金投入，现在买地的钱都够呛。”
胡灵说：“组建互联网公司是可以引进资金投入的，互联网现在差的是内容。”
西门红说：“现在期刊广告销售下滑，也有客户转向，在互联网上投广告的因素。”
何梦瑶说：“我赞成成立互联网公司，刊物的现状让我们确实应该找新的出路，现在全国有几家顶级互联网公司，那赚钱，像假的一样。另外，期刊与图书本来就是相近行业，以前我们不少内容都被别的出版公司花小钱买版权去做了图书，我们不少资源都浪费了，我们早该进入图书市场了。”
江一石说：“传统文化企业，据我所知，有几家在尝试做新媒体，都在投资阶段，说明内容行业，转型势在必行，这比买地重要。”
宁子烟说：“我不反对做网站、做图书，寻找内容的新出口，但买地同样是大事，投资买地是为刊社留最大资产。所以，我绝不主张为投资新行业，放弃买地计划。相反，我倒觉得，印刷厂对我们拖累越来越大，赚钱越来越少，还要新添设备，这方面大家可以权衡一下。”宁子烟的话让王道暗暗地有些惊讶，他知道，她的声音在某种意义上也就是龙昆仑的声音，他没想到，目前仍在赚钱的印刷厂，竟然被龙昆仑纳入买地与卖厂的权衡中。
王道看见大家讨论得差不多了，于是将目光转向龙昆仑，但龙昆仑却将眼睛移向别处，并无要说话的意思。他估计，因为控制退货率的事，龙昆仑对今天的会已有了不满的情绪，他唯恐他再定调，推迟他的进军互联网的计划。所以，他顾及不了他还讲不讲话了，说：“今天讨论的议题很重要，基本达成一致的是：一、发行控制退货率和刊物提价的事，暂缓。二、推进转型，试水互联网和图书出版。”
在会议要结束时，王道对杨天津说：“有件事，我觉得要强调一下，以后每月公司的财务状况，财务室除报龙总外，我这里也需要报。”
杨天津说：“田主任不是给你报了吗？”
“我需要正式的综合报表，作为总经理，我负责经营，我需要掌握这些数据。”王道说完又转向胡灵和西门红：“每月的发行、广告数据，胡灵与西门红也要制表，董事会成员与主编人手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