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毁我刊社，十问龙昆仑2

    四个人坐着，陷入沉默。

    杨柳说：“赤裸裸的攻击，赤裸裸的兵变，我们必须回击。”

    江一石说：“我去找经销商，我不信找不到他石光华受贿的证据。说我们是小人？他才是彻头彻尾的小人！”

    龙昆仑看见江一石气得脸涨得通红，而宁子烟一动不动地坐着流眼泪。他用双手做出一个往下压的动作说：“大家冷静点儿，越是大风浪，越要冷静。没什么了不起的，能翻天？”

    杨柳说：“我去书刊市场附近的锦园酒店。有次宋文章喝酒说漏嘴，好像石光华经常在那儿开房，我有一个朋友在那儿当经理。”

    “锦园酒店？”宁子烟揩一下眼泪，从口袋里找出一张复印的单据说，“上次石光华报发行公司用车的账，让我核对一些发票并签字认可，他不小心夹了一张锦园的住宿发票，我当时觉得奇怪，还打电话问过田小草有没外地经销商来江城住锦园酒店，田小草说肯定没有。昨天，我让人找出了这张发票，这发票居然报销了，是今年3月8号的。”说着将发票复印件递给龙昆仑。龙昆仑仔细看了下，递给了杨柳。

    杨柳说：“有这票，更好办了。”

    宁子烟说：“对了，你们还记得去年年底编辑部离职的万莉吧？她走时，我们几个在一起给她送行吃饭时，她说了一句话，我一直记得。”

    杨柳问：“什么话？”

    宁子烟说：“她说宋文章不是东西。”

    杨柳说：“这话说明，宋文章肯定对她做了什么事。她现在的联系方式有吧？”宁子烟说：“前几天，我们还通了电话。”

    外面有人敲门。大家有些警觉，看着龙昆仑，龙昆仑努努嘴，示意杨柳去开门。敲门的是杨天津，她看见坐在里面的人，有点儿尴尬。

    龙昆仑不冷不热地问：“杨总有何贵干？”

    感觉出龙昆仑的态度，杨天津的脸也马上冷了下来，说：“你们谈事，我等下再来。”

    龙昆仑说：“等会儿我外出有事，有事就说，有屁就放。小人不怕事。”

    杨天津瞪一眼龙昆仑说：“我来是要说那大字报，我没签名，是他们写上去的。这事你相不相信也无所谓，但我要说事实。”

    龙昆仑说：“即使你签了字也没什么。群众反映情况，很正常。”

    杨天津气鼓鼓地说：“关我屁事！”说完就转身走了。

    江一石给江苏发行总代江二富吩咐的事，他下午便回了电话说：“1993年刘麻子去江城办无锡发行局做江苏发行总代时，确实送了石光华五千块钱，但他不愿写情况举报。”又说，“有次石社长来南京时，我想让石社长将刊直发南京，给他塞过一千块钱和两条烟，这个举报，我考虑再三，还是写了个材料，已经发快件寄过去了。”最后说，“石社长那人不地道，上次收了钱也不帮忙办事，不能让这种人掌权。”

    江一石正想将这事告诉宁子烟时，杨柳急急忙忙地过来了，拿了张借支单，借支项目是购买录音机。宁子烟知道他肯定是因为锦园酒店石光华的事，但还是问了一句：“买录音机干什么？”

    杨柳没有回答，而是问宁子烟万莉的事。宁子烟说，去年年初，宋文章带万莉去参加一个作者的作品研讨会，宋文章与人拼酒，把自己喝得一塌糊涂，万莉扶他去房间时，他借酒装疯，在她身上乱摸，结果万莉把他甩在路上跑了。回来后，宋文章让万莉一年没能上一篇稿，还扬言在编辑部搞末位淘汰制，淘汰上稿少的编辑。所以，万莉一气之下辞了职。宁子烟说完，拿出了万莉的情况举报。

    “所以，他们才是真正的小人。”杨柳恨恨地说。

    江一石问杨柳锦园酒店的事。杨柳看着他们两个不回答，只说：“买了录音机后，我要直接找夏小荷谈次话，到时再具体向你们——特别是龙总——说这事。”

    宁子烟皱了下眉头，说：“夏小荷本来就够可怜了，你可不要过火。”

    江一石也说：“这次还真不要把她伤害得太重了。一个无依无靠已经被伤害了的小女人，太可怕了。我建议还是向龙总汇报了再找她。”

    听了宁子烟和江一石的话，杨柳有点儿不高兴，说：“这种时候，我们能仁慈？我们能不真刀真枪干？再说了，我是小人，我怕谁？”

    宁子烟说：“龙总这两天都被文联和宣传部叫去谈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说这话时，她眼圈有点儿红了。

    下午下班后，天已擦黑。夏小荷走进杨柳的办公室时，把杨柳吓了一跳。门是开着的，夏小荷走进来时没有任何声响。杨柳低头写东西，抬头就看见了神情呆滞的夏小荷，两个大眼睛空洞洞的，她直勾勾地看着他。

    杨柳揉揉眼睛，不知为何，一瞬间他对眼前这个夏小荷十分陌生，虽近在咫尺，他却觉她的身形有些模糊。他稳住神给夏小荷搬了把椅子，让她坐下，又给她倒了茶。

    看见夏小荷的状态，杨柳有点儿犹豫，但还是清清嗓子问：“近来还好吧？知道你的情况，没事的，我和龙总还有宁主任都是同情你的。”夏小荷喝一口水，眼睛恢复了些活泛。

    杨柳点上一根烟吸一口，说：“石社长有张在锦园酒店的住宿发票在单位报销了，有些问题，所以我去锦园酒店调查了一下，发现了一些问题，涉及你，龙总让我问一下你，你不反对给我说明一下吧？”

    夏小荷有点儿木讷地听完了杨柳的话，杨柳的话好像经过很长的通道才到达她的大脑。她的脸渐渐变得潮红，嘴唇也开始发抖：“有什么……问题？”她的声音细得如游丝。

    “这个月有三次，入住时是石社长签的名，却有两次结账退房是你仿造石社长签的字，你的笔迹我核对了。其中有一次你居然先签的夏小荷然后画了再签的石光华，这些票据，我都复印了。”

    这些话让夏小荷猛然抬起头，她的眼睛由愤怒到恐惧到绝望。然后，她低下头一言不发，身体开始有些发抖。

    沉默了几分钟，杨柳将杯子朝她面前递了一下，说：“喝点儿水。我们都知道，你是被伤害的，你是被石光华调进刊社的，他每次把你约到锦园陪他，你身不由己。我们能够理解你、同情你，我们还商量这次的事完了后，我们都会好好保护你，帮助你解决困难。”

    夏小荷咬着嘴唇，低着头，仍不说话，但身子不再抖了。又沉默了许久，杨柳说：“你不能向我解释一下吗？”杨柳说完这话，逼视着夏小荷。她脸变得苍白，嘴唇又开始发抖，但仍一言不发。

    杨柳说：“前几天，石光华他们贴了一张十问龙昆仑的大字报，你应该看了吧？刊社如今经济形势一片大好，是谁干出这害刊社害领导的事，你应该知道吧？龙总带着我们拼命干事，没日没夜打拼市场，石光华他们做了什么？背后捅刀，说我们是小人。这是什么恶毒的做法？他石光华在经销商那儿受贿赂、玩女人，他才是真正的小人。”因为激动，杨柳说到这时，忽然呛了一口烟，剧烈地咳了起来，甚至把眼泪都咳出来了，咳得夏小荷有点儿惊慌失措，她把桌上的杯子端给他时，自己早已满脸是泪。

    喝了口水，缓解了一下，杨柳说：“我这几天气得整夜睡不着，气得胸口疼，你说我为了谁？我拼命做事，低三下四找好稿子，为了谁？还不是希望刊社多赚钱，能有好发展。我是小人？天地良心呀！”说到这里，杨柳真的流下泪来。

    夏小荷抿下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杨柳一眼，又咬着唇低下头去。

    杨柳有些泄气，用平缓的语调说：“你维护一直伤害你的石光华也是你的权利，你不愿说也没什么。那证据在我们手里，大堂的那高个子戴着眼镜的服务员，我想你是有印象的，她认识你和石光华。你现在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只能理解成你与石光华他们是一伙的，你们就是想要整垮龙总和我们。”

    “我没有。”夏小荷有点儿急了，回了一句。

    “那你回答我呀，这些年是不是一直被石光华占有……肉体。”

    夏小荷又低下头不说话了，眼神也渐渐变得呆滞起来。

    沉默了许久，杨柳实在是失去了信心，说：“你走吧，你这样与有些人同流合污，你是知道后果的。你走吧，我也没必要与你多谈了。”

    然而，夏小荷像被钉子钉在了凳子上，既不说话也不走。杨柳无可奈何，说：“你不走，我走了。”说着，站了起来。

    “是石社长和刘大勺逼我的。”夏小荷忽然小声说。

    “什么？”

    “是他们逼我的……”夏小荷大声说。说完后，她又直勾勾地看着杨柳，那空洞的、找不出任何内容的眼神，让杨柳着实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