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破釜沉舟2
李度看着钟琳，“听明白了吗？”
钟琳点头，又看了一眼身边的钟林，后者宠溺的看着她，“你先回去，我们随后就到。”钟琳相信李度的布署，她明白自己的担心多余，只是许久不曾见过爱人，刚见面就要分开，难免不舍。
“一会儿把画也叫人带上，怕过了午夜船上情况不好控制再有人伤了那副画。”钟林应声，又看了一眼钟琳，钟琳调皮的眨眨眼，主人果然还是主人，关于小姐的一切事无巨细都想到了。
两个小钟走了之后，房间里只有钟叔站在一旁，他递给李度一杯热茶，多年的管家经验知道此时的李度需要一杯红茶，他夜里不喜欢喝咖啡。
“其它人都安排好了吗？”
“许记者那边已经录下了常立的罪证，她与牧之一起。至于小冷，她一直跟着莫妮，帮着控制常立，我派了自己人过去，门前的守卫已经是我们的人了。”钟叔有条不紊的交待着每个人的行程。
“让司徒天明和刘阳陪她一起离开，钟琳跟着。”李度轻抿一口浓度正好的红茶吩咐着。
“‘七杀’三人都跟着小姐，放心吧不会有任何问题，况且今天冷小姐给她喝的水中加了调整她情绪的药物，上了飞机后她大概会很疲惫，一觉醒来就会到联盟。”钟叔知道李度不放心，只好多说一些让他宽心。
“胡恕那边，在小姐上直升机后将他第一批送到救援的船上。”
钟叔立于李度的身侧默默记下了所有的交待，“莫妮那边？还需不需要……”
李度摆手道：“随她吧，这是她的选择，上船之前我就问过她，林清选择上船，而她选择林清，既然是自己选的，就尊重他们的意见。”
今天的夜里李度本可以不必这么谨慎，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可米菲上船却打乱了他的计划，他不得不计算每一步的安全系数。
林清那天告诉李度他必须上船，常立拿莫妮的性命威胁，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常立设下的圈套，就算知道这是圈套又能怎么样？林清难道会不知道吗？
世上引人而入的陷阱，总有人像林清和莫妮这般，兜里揣着清醒却义无反顾的跳下去，与爱有关的一切都夹着人类最不理智的判断，没有人能在感情的世界里从容。
大选在即，林清自然是不能出事的，李度倒不认为常立会有什么办法对付莫妮，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多年，该用的招式方法都用过了，莫妮没动过心，也没喊过疼，她用自己最柔美的外表和坚韧的心抵御了联盟中最黑暗的岁月，她早就修成了金钢不坏之身。
就是这样的莫妮在林清的眼中却是一个脆弱不堪一击的女人，他想保护莫妮的心早已经强过了想站在联盟最高位置上的决心，李度拦不住也没想过阻止，执念让林清走到现在，他全靠这一念活着，李度再清楚不过。
有时候看见林清，李度会不自觉的想起墨白，如果墨白还活着，他会不会有一天也是这样竞选，最后站在联盟最高的席位上。而他和墨非是不是现在早已经受到所有人的祝福结婚……
幸福是一种空气，一种仿佛你想见的人就坐在身边那天熟悉的空气，哪怕追不回也拼了命去回想。
冷见欣敲门进来时看到了一言不发、目光中有淡淡忧伤的李度，她平常与李度不常见面，今天晚上这种脸上挂着些许情绪的主人确实不多见。
“主人，莫妮那边，安排妥当。”冷见欣向来话少，性格与姓，都很冷。
李度点点头，看了一眼钟叔，“控制室那边准备好了吗？”
“全听主人吩咐。”钟叔拿出通讯器，等着李度的指示。
李度点点头，“行动吧。”说完他坐电梯上了天台。
海上的风很硬，吹的米菲觉得身体有一丝凉意，她有点分不清楚这凉意是来自心底，还是来自海上，身边的刘阳轻轻拉着她的手问：“冷吗？”
米菲摇摇头，钟琳护送自己来到天台，米菲看到钟琳的时候也一愣，她和自己真的有七分相似。还是钟琳大方的承认：“我就是那个一直代替小姐在医院的‘冒牌货’，小姐以前没怎么见过我，我叫钟琳。”
“钟琳？”米菲的舌尖抵着牙齿在细品这个名字，钟琳又道：“我和钟林是恋人，我们俩人都是钟叔带大的，钟叔无儿无女，我们自小就把他当成亲人一般，还有主人。”倒底是个女孩子，护送米菲的短短十几分钟里，就和米菲打成了一片。
“对啦，小姐、主人说一会儿咱们坐司徒先生的飞机先离开，您别害怕，我陪着您，还有您的朋友一起。”钟琳的手一伸指向了刘阳，刘阳朝米菲这边走来，轻轻的捏着她的手。
米菲不知道怎么和刘阳解释她的冷并不是因为这海上的风，而是因为心底的冷。
就在米菲准备上飞机时，身后有人为她披上一件厚实的外套，李度不声不响的为她把衣服穿好，又将她抱上飞机的座位上，为她系好安全带借助飞机上微弱的灯光细细打量她的脸庞，全程李度一句话也没说，米菲一句话也没问。
海上的天空阴沉晦暗，看不到一丝光亮，米菲觉得李度的目光就是这黑暗之中唯一的光，不仅照亮了她的心，还温暖了她的身体，她只觉得眼眶和心口一样发热，却讲不出话来。
飞机上的人都没说话，除了螺旋桨的轰鸣声，周围的一切声音都被吞噬，李度最后还是浅笑了一下，用只有米菲能看懂的眉眼轻弯来慰籍她那颗胡乱跳动的心，李度起身之前浅啄了一下米菲的唇角，速度快到连刘阳都只是看到一个身影晃动，但她觉得那该是一个吻。
李度给了前面一个手势，示意他们可以起飞。
米菲看着游轮顶楼上的灯光闪烁，渐渐变远。
确认米菲离开了船后，见远处已经有数艘船向天港号驶来，李度转身示意钟叔，“告诉控制室准备疏散人群！”
海面上风平浪静，游轮上暗自汹涌。
早在天港号刚刚抵达公海时，联盟就收到了来自“天港号”的求救信号，游轮不明原罪故障，困在公海。海上的救援行动十分迅速，动用了联盟钟氏集团的两艘游轮和几十艘搜救艇朝公海驶去。
船上的警报拉响时已经是午夜，正是许多人狂欢的时刻，也有人已经进入梦乡，警报的声音无疑打破了空气中的热度与暧昧，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为了不让大家慌乱，控制室传来稳重又低沉的男声：“请大家不必恐慌，请大家不必恐慌！游轮出现小故障，现在请各位来宾移驾至甲板，联盟已经派出救援船，正在外面等待，大家不必恐慌！有序撤离！”
随着游轮内有序的疏散，所有人都纷纷向外走。胡婉抬头看了一眼林怀远不解的问：“怎么不见常立出来？这不是他组织的么？出这样大的事情，他人呢？”
林怀远圈揽着胡婉，身边有守卫跟着，“刚刚看见他和莫妮一起上了船。”
林怀远的内心充满疑虑，这船上的守卫大多都是雇佣兵，联盟现在不比从前，当年林怀远的父亲可以调用军队来游轮驻守，如今他就算是司令也不能肆无忌惮的派遣军队，这些年联盟的律法不断修正，联盟的公民意识越来越强，早不是各大家族只手遮天的年代。
可就在刚刚听到警报时，除了他身边几个近卫，大部分的守卫都没看见，难道是在转移重要的东西？林怀远带着疑虑和胡婉上了另一艘游轮。发现胡恕一脸焦虑的在找人，胡婉好奇的问他在找谁，他也只是瞪了她一眼又没入了人群。
李度在游轮顶楼的房间里看着下在噪杂的人群，“钟林，做最后的确认。”
“主人，该转移的人已经全部上船，可以行动了。”钟林看着控制室内常立的手下，灿然一笑道：“对不住了各位，助纣为虐这么多年，该和这公海之上死去的冤魂们团聚了！”说完他大步离开了控制室，朝救援船走去。
由于“天港号”上今晚集结了联盟太多的权贵，救援人员丝毫不敢耽误，在反复确认了多次被救的人员名单无遗漏后，打算让技术人员上船去检查，就在这时候发现“天港号”开始冒出浓烟，紧接着就传出冲天的火光。
本次救援任务的指挥官当机立断：“所有的救援的船只迅速远离‘天港号’！快！！！”
李度在顶楼摇晃着酒杯看着眼前的一切，钟叔敲门进来将对讲设备递给了他，里面机器的轰鸣声音很大，但一道怯意又充满疑惑的声音还是压过了一些声音。
“李度？是你吗？”米菲所乘的飞机在海上盘旋，一直可以看得到海面上游轮的情况，她发现了不太对的地方，心一直悬着。
“默默，飞机上冷吗？”李度抬头在这墨色如倾的天空中寻找着远处的闪光点，他知道米菲看不见自己，可他却觉得好像看到米菲一样。
听见李度关心自己冷不冷，米菲下意识的将李度的外套向怀中扯了扯，衣服上有熟悉的气息，这种感觉就像李度抱着她，他的衣服让人温暖，他的味道更让人心安。
“不冷？游轮怎么了？你们还好吗？他……他们都安全吗？”米菲本来想问问胡恕怎么样了，可是一想船上还有钟叔、钟林，她想问的人太多了，最后汇成了一个“他们”。
听见米菲问的“他们”李度无奈的轻叹道：“我保证，天亮前上岸，你会见到每一个你关心的人，他们都安全。”李度特意强调了每一个。
米菲点点头，她知道李度看不见，耳麦挡去了大部分飞机上的轰鸣，可依然很响，李度的声音穿海平面直达米菲的心里，她向下看着，不知道李度在哪艘船上，她知道他是安全的，就足够了。
“默默，你还会做恶梦吗？”
“嗯……偶尔，怎么了。”飞机上还有司徒天明和刘阳，其实轰鸣的声音那么大，他们俩人怕是只知道她在讲话，根本就听不见她在讲什么。可是，在这样的时间地点，与李度讲这么平淡的话题，她的脸还是不争气的蓦地一红，像之前看到这飞机上有她母亲的画一样，开始还是觉得很惊喜，因为她确实有想过，怕船上的人荒乱中不小心碰坏这副画，可是在今夜明知道李度有这样重大的计划时，怎么也开不了口提她还担心一副画的事情，没想到一上飞机就看到了这副画，就在她觉得震惊时，刘阳冲她眨眨眼睛，示意那画已经属于她，米菲也是从脖子烧到了耳朵尖。
李度看着所有的船离“天港号”越来越远时，薄唇轻启：“默默，恶梦沉了！”
他按下手中的遥控器，只见“天港号”发出冲天巨响，顿时火光冲天，在这平静的海面上产生一朵巨大的火云，米菲震惊的看着远处的一切，她在最安全的地方离得稍远，可是看得却是最清楚不过，一个时代的见证，一艘价值数十亿的游轮“天港号”就这样在眼前被火焰吞噬，这海天之间仿佛花出一朵巨大的花朵，以海为土以天为引向上生长着，却一点点的在下沉。
周围游轮上的人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都惊呆了，想想自己之前还在游轮上狂欢，现在就看见游轮在眼前爆炸毁灭了，一时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惋惜。
看见这一幕的不止是米菲，还有半靠在落地窗前的莫妮，她半垂着眼眸一丝情绪也没有的看着游轮被火舌慢慢吞噬，她只是抬手抚上了玻璃，额头轻抵着手背，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笑也无声痛也无声的默默垂泪，无人知道她的想法，更无人能懂她的心情，她心底的畅快与痛苦一并涌上心头，没有任何言语能表达。
“发生……什么……”躺在地上的常立看见窗外的红光也察觉到了不对，他被莫妮注射了药物后，恍惚间知道自己被莫妮领着上了另一艘船，进了陌生的房间后就被莫妮扔在了地上，一直到现在才恢复了语言功能。
莫妮转过身看着地上的常立，她走到常立的身边蹲了下来，目光冰冷的看着常立，似看一个死人。
“你本来可以多活几天的，如果你不是对林清动了杀念。”莫妮淡淡的说。
数日前，莫妮收到了李度的消息，林清知道了她遭遇的一切。常立发现胡学礼的背叛，知道了林清才是他暗中培养的候选人后，开启了疯狂的报复，不仅是告诉了林清莫妮在他的手中都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还威胁林清如果不上游轮，莫妮将会沦为游轮上高级“玩物”。
林清在知道了莫妮经历的事情后双目赤红，他捏着破碎的玻璃杯直到手指被割裂，强忍住不冲出自己的办公室去捏死常立的冲动，喉咙干涩的仿佛咽下世间所有的炭火，发不出任何声音。
从知道了莫妮所经历的一切之后，林清再没有与胡学礼多说过任何一句话，主犯与从犯的距离能有多远呢？不就是一个刽子手和一个递刀的。
李度全力保护着林清这个候选人，他布了十年的局，林清是关键的一枚棋子，怎么能被常立轻易就踢出局！他原本的计划是不让莫妮强出头，他可以保住莫妮不受常立的侵犯，更能救下林清。
可是米菲上船了，就像冥冥之中注定一般。
一切都在常立步步紧逼下到了不可挽回的境地，常立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最终将他送到死神面前的人，竟然是自己。
李度布好了局，本来是打算着大选之后再解决常立，再解决这艘充斥着罪恶的游轮，这样一切就顺理成章。可是，见到米菲那一刻他的心就动摇了，本来那个占比不大的计划，突然就决定执行。
莫妮带走常立，游轮上的所有人转移，在米菲可以看得到的地方，李度将早已经在船上早就准备好的炸药，还有一切布署好后，在米菲的面前引爆了这艘巨轮。
这恶梦由海上起，也该由海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