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小葱豆腐
这礼数周全的奇怪，不仅明霜序瞧着一愣，周遭人都一时没了声响，不知该作何反应。
明霜序眉头微微蹙起，很快的还了一礼：“苏少卿客气了，本就是民妇分内之事。”
秦拓站在苏平昆身后，心中的疑惑更甚。
自他从见到明霜序的那一天起，就没听过明霜序以“民妇”一词自称过，虽说没什么错处，但乍一听总觉得哪儿哪儿都别扭。
这两人……莫不成认识？
自然是不认识，明霜序自己都没有发觉，眉头自蹙上就没松开过。
“师父，你们认识？”秦拓都瞧出来的不对劲，整日跟在明霜序身边的小音更是清楚。
明霜序摇摇头，她虽不是什么过目不忘的天人记性，但总不至于能将认识的人忘个一干二净。
“那就怪了，苏少卿何必跟您这么客气。”
是啊，他怎么就这么客气呢？
明霜序心里隐隐的生出一种不安来。
大人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日头往西落得时候，明霜序瞧着一点点下沉得太阳，心中忽地生出了对骆天杭得无限思念。
以往他不在的时候，只是觉得少了些什么，日子乏味了些，却没有这样时时刻刻盼着他回来的念头。
可如今身边有了疑点，竟无能人说。
“玄乙，你知道大人什么时候回来么？”明霜序对着空气询问。
可半晌过去，并没有人回复。
这倒是奇了，想来这种问题虽不一定能引得玄乙现身，但至少能得到一点动静证明她的存在。
“明娘子。”棉帘一撩，进来的是苏平昆。
不过是中午到下午的功夫，苏平昆身上的衣衫已然换过，就连脚上的靴子，头顶的发冠都不是同一个，只有手上与时节不合的折扇依旧是中午的那一把。
明霜序收起身上的懒散，对着苏平昆一礼：“苏少卿。”
苏平昆脸上依旧笑的和煦，仿佛那笑容就是长在脸上一般：“我这腹中有些空空，想向明娘子讨一些吃食。”
明霜序不露声色的后退半步：“今日晚上不是有苏少卿的接风宴么？如此饱腹而去，只怕接风宴上不进食柳寺卿脸上难看。”
苏平昆“刷”的一声就将手中折扇打开，举在身前轻轻的摇着：“我是扬邦人士，这奕京的东西实在是吃不惯。倒是明娘子中午的那一道葱油焖鸡实在是合胃口，这才贸然前来，还请明娘子见谅。”
明霜序许久没有这样文邹邹咬文嚼字的说话，她实在是后悔先前真的用心做了那一道葱油焖鸡。
“还请苏少卿见谅，后厨不备晚膳，如今苏少卿来讨，只怕是要失望而归了。从大理寺前门出去往西市而走，有一家饭馆唤作“扬鲜居”，这道葱油焖鸡就是民妇从那里偷师而来，若苏少卿实在是饿得慌，不若去那里试试。”
明霜序眼观鼻鼻观心，微微躬身，仪态摆的不能再恭敬。
苏平昆又是“刷”一声将折扇合上：“既然是明娘子喜欢的地方，苏某自然是要去试一试的。”
她何时说过喜欢了？
明霜序瞧着苏平昆慢慢远走的背影，一头雾水中伴着嫌恶慢慢升起。
那扬鲜居若是不是乔姐姐喜欢，她是定然吃过一次就不会再进去了。
早知道，刚刚就该偷摸摘了耳塞，好好瞧瞧这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奇怪之人。”
明霜序小声嘀咕。
“他不是奇怪，只怕是有备而来。”玄乙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吓得明霜序猛地转身就往后连退三四步，跌坐在板凳上。
“你……你……”明霜序扶着心口，对前来扶她的玄乙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是知道他来，才不现身的？”明霜序顺好气，想到苏平昆现身之前自己的问话无人应答。
玄乙收起脸上忽闪的若有所思，点头称是。
明霜序走到灶台前，喝一口早已放温的净水，问：“这新来的苏少卿，真的不会武功么？”
“娘子何出此问？”玄乙跟着明霜序来到灶台前，明霜序另到了一碗白水给她。
“总觉得……不太真实。”
在心底的不安只是隐隐的，一点没有扩散开来，也让人捉摸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不安。
“这个人，若是会武功，只怕是武功极高，高到能将自己的武学气息全然隐藏。要么就真的是个只会读书写字的文人。”
“和你比如何？”明霜序对武功之事一窍不通，虽然瞧过不少人舞刀弄剑，但是自己从没有认真学过半个时辰。
“自然是在玄乙之上。”
玄乙说的肯定，仿佛本就该是如此一样。
“那……和大人相比呢？”
明霜序眼睛亮亮的，一脸期待着等着玄乙的答案。
只是这回，玄乙却没有那么肯定了：“骆大人的练的功夫是武学正统，无论是校场比试单打独斗，还是提枪上马冲锋陷阵都不成问题。可里面独独就是没有一样，那就是隐藏自己身上的武学气息。这都是绿林偏门才会有的招数，要的就是出其不意使对手麻痹大意然后一击毙命。”
前前后后说了这么多，总结下来答案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不过玄乙这番话倒是让明霜序明白了大概。
武学正统要的就是铺天盖地的气场与压强，还没动手就让对方怵上三分。但绿林偏门却想隐藏自己的存在，好直接让对方放松警惕以达到自己不可多得的目的。
“所以你练的也是绿林偏门的功夫？”若论隐藏踪迹，明霜序可没见过比玄乙更好的身手了。
“娘子，这只是基本功，是因为您不会武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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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字如面。今日骑马路过一草棚，有豆腐小葱香醋佐之，味鲜美清爽，想来唯卿妙手可与之匹敌。念念。”
就这么一句话，明霜序就出现在了乔娘子的店门口。
“乔姐姐，来一块嫩豆腐。”
明霜序站在门口，笑语嫣嫣。
“嫩豆腐？”乔娘子手上功夫不停，眼睛却睁得生大：“如今天气只是稍稍回暖，你还是克制些，少吃些生冷吧。”
明霜序将铜板递给乔娘子：“不知怎么的，忽然就馋这么一口了。”
见乔娘子还要说什么，明霜序又加一句：“我知道了，会佐着热汤一起的。”
乔娘子这才笑骂：“你个贪嘴的，反正若是你吃坏了身子，总不是我去替你告医抓药。”
明霜序转身就要走，又被乔娘子拉住：“听说大理寺新来了一位少卿？”
“是有一位苏少卿。”这话不假，明霜序点点头。
只是这事儿与乔娘子有什么干系？
“你不知道啊？”乔娘子一瞧明霜序眼里写满的懵懂就将她拉近身侧，小声道：“听说这位苏少卿是在之前骆少卿查的那个什么案子里……“
“私盐案？“明霜序接话，这若是提到了骆天杭，她可就来了兴趣。
“对对对，”乔娘子点头如小鸡啄米：“那案子不是到最后三司会审了么？听说这位苏少卿就是在那三司会审里面发了光发了热这才捞到这么一个少卿的官职，之前是个什么职位来着……”
乔娘子的声音并没有变小，但明霜序就是觉得她离自己越来越遥远，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苏平昆和私盐案有关系？
之前闲暇时想出来的一点点私盐案的存疑之处，又在明霜序耳边回响。
“……听说啊，这私盐案能这样快的结案，都是他一手推进的。就怕骆少卿回来了，带回来什么了不得线索，抢了他的功劳。”
了不得的线索？
大人明明是去云州收尾的，那些人不过是整个线索链最末端的喽啰，能带回来什么了不得的线索？
莫不是这私盐案的隐情远远不想自己想象的这么简单？
明霜序想的入神，连自己怎么回的大理寺都没注意。
手上的嫩豆腐洗净，明霜序将其切成大小合适的厚片，学着骆天杭信中所写，只佐香葱陈醋，匆匆尝了一口，整张脸上所有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骆天杭这个大舌头！
说是小葱香醋佐之，只怕人家用了别的东西他没尝出来吧。
豆腐若是只用香醋调味，说是没有味道，那醋直冲天灵盖，说是有味道，但吃的每一口豆腐都寡淡到极点。
明霜序将那豆腐上的醋汁洗去，重新用盐巴、陈醋、香油调了酱汁，筷子点着尝了尝，有加进去一勺酱油。
这样才算味美。
明霜序将调好的酱汁浇在重新码好的豆腐上，撒上葱花。，忽地耳边响起乔娘子的嘱托，便用当初唐氏送来的最后几朵菌菇调了咸汤。
这样一餐，才算是吃的心满意足。
只是还没来得及大饱口福，身后就响起一道令人生厌的声音：
“明娘子这不也是晚上有吃食的么？”
面对美食才有的笑容在明霜序脸上荡然无存。
奕京春日里风沙极少，故而门上能阻隔外界的棉帘早早就取下了。
明霜序喜欢通透，平日里也不关后厨的门。
如今听见苏平昆的声音不带任何遮挡就传进来，明霜序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从明天开始，只要吃午膳的最后一位官差离开，这后厨的门即刻就关，一点都不耽搁。
“苏少卿还真是空闲满盈。”明霜序挂着少有的皮笑肉不笑，唇角也只勾起一边。
苏平昆脸上倒是笑的一如既往：“全仰仗奕京风调雨顺，我朝国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