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38.赌约
跟酒吧老板沟通需要上打歌节目的事情,对方表示理解,允许我请假两天,于是我们开始全力为打歌的事情做准备。
“需要准备什么呢?我想想……打歌,唱歌,伴奏……要求伴奏带是吗?伴奏带?我们录伴奏带了吗?”冯纯问我和邢露。
“……没有。”我挠头,“谁能想到第一次发歌就跑步到打歌去呢?现在再去拜托田叙还来得及吗?”
“差不多点!人情只能用一次!”邢露吐槽道,“更何况还不是你给的人情!”
“那倒是。行,也行。找替代方案。”冯纯搓手思考,“可以现场伴奏的……电视台应该不会配备乐队吧?乐队……乐队?”
我们三个互相看看。
我:“是不是不太合适。”
冯纯:“有别的办法吗?”
我:“可是,我选的乐器里,有小提琴,他们四个里有人会弹小提琴吗?”
冯纯:“沈星旭好像学过,你问问。”
我:“洹载的琴也在办公室……但是今天周五,他们还在上课,手机开不了吧。”
邢露给我俩一人一文件夹教育:“真是够了,你们羊毛薅到未成年头上是怎么回事?我去打几个电话找找人。”接着就去打电话了。
我和冯纯笑起来。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个人的成功,除了个人的努力,还取决于历史的进程。”冯纯笑得满脸开花,“我算是理解了。”
“是啊。本来还在愁怎么进日榜呢。”我深深叹气。
“真是太好了,第一次发歌就能打歌,刚好peak9也在打歌期。我想了很久,不论怎么说,哪怕我们最后要失败收场,也要至少跟他们有一次同台,竞争不过不要紧,这样这口恶气才咽得下去。让他们看看,就算做手脚,你还是能站在舞台上。”
冯纯胳膊搭在眼睛上遮蔽灯光,越说声音越闷,到最后隐隐有些哭腔,嘴角慢慢下弧,抽泣起来。
本来我没什么感觉,被他哭得感染,眼睛也有点红了。
我把他抱在怀里,揉他的头发,边说边笑:“喂,咱们最难的时候都没哭,现在哭什么呢。”
冯纯哭得呜呜的,鼻涕都快流到嘴里才擦:“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垃圾,只要我活着我必定每日一喷郑阳那个臭狗屎,还有聚星永华倒闭了!”
“好的,你看我迟早打败他们拿奖。”我拍拍他的肩膀,末了忍不住补充一句,“亲爱的你真的该洗头了,油死我了。”
“滚吧你。”冯纯抽抽嗒嗒骂我。
邢露电话打完就看到小媳妇似的冯纯,嫌弃表情不言而喻。
王军依旧在客厅的角落独自看视频,等待我们召唤。
我看着他们,瞬间冒出一种,现在的日子就很好的念头。
但,事情总能变得更好。
邢露问遍有无愿意急单、上电视露脸的乐队,结果无人答应:资历好的不差钱,差钱的嫌丢人,还有的档期排满不好加急训练。于是我们最终只能求助于乐队小朋友,问问他么是否愿意。
没想到他们一口答应:“好耶!完全没问题!”
邢露依旧过意不去:“会不会影响你们学习?”
沈星旭:“完全不会!翘课就完事!啊妈妈我要上电视了!撒花gif”
冯纯:“那现在来办公室,咱们用乐谱练一下吧。很急,周日就要上了。”
沈星旭:“来了来了这就来了,别跑。”
很快我们在办公室集合,把乐谱分发给四个人,沈星旭接过小提琴的活,顾飞接过键盘,蔺伦自然接过鼓,剩下贝斯手云翔可怜巴巴瞅着我:“低音吉他了解一下?”
“不缺吉他了,但是缺个和声,怎么办呢。”我挠挠头发说。
几个人互相看看,于是云翔拿着贝斯出现在乐队里,弹奏空气,贝斯是装饰,主要跟顾飞一起合音。
因为我的作曲能力着实有限,导致这首歌非常口水,所以编曲也并不复杂,排练五次之后,我们之间已经磨合得非常好了。
接近十点,冯纯中断了我们的排练:“好了,今天先到这里,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早上9点直接过来,包你们吃。”
“只包吃吗?”沈星旭眼睛像街头的led灯,一闪一闪的。
“打歌结束给你们红包!”冯纯扯沈星旭脸皮,“你这脸皮什么做的,以后可不能当公务员啊,吃拿卡要的势头延续下去迟早蹲号子。”
“诶呀,这也是为你们着想啊。”沈星旭吸溜着差点溢出的口水,笑眯眯道,“打歌节目对未成年爱豆要求很多,虽然我们还不是爱豆,但我们跟吴樾哥上台表演,还不知道有什么隐藏需求。问我们要身份证怎么办。先串通好,对外一致说,我们是你们临时雇的人,对年龄什么的不了解,然后转移视线就好说了不是。”
我和冯纯、邢露各自看到对方眼中的错愕,这是我们完全忽略掉的事情,差一点,只差一点,说不定就没等飞升,就先死在这种致命黑料上。
看到我们的表情,沈星旭赶忙补充:“别多想,我们是自愿为吴樾哥伴奏的,这些日子下来,你们对我们怎么样,我们心里有数。但是表面工夫做足才能不落人口实,要小心了。”
“谢谢。”我郑重地说。
“没事啦,明天见!”
一行四人挥别我们,慢慢散步回学校宿舍。
回家的路上,我和冯纯都差点睡着,一整天全城跑,又悲喜交加的,一路上都沉默。车驶回别墅车库,我们下车的时候,我却看到邢露的眼睛似乎红着。
“怎么啦?”我问她,另外俩人这才注意到邢露的不对劲,“是累了吗,咱们到家了呀,回家好好休息。真抱歉,最近这么忙,都没什么休息时间。忙完这一阵咱们四个出去玩好不好?”
邢露倔强道:“该说抱歉的是我,媒体接洽的工作在我这,我却完全不知道电视台这方面的禁令。还需要未成年人提醒,万一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办,你的前途毁在我的自鸣得意怎么办。我发誓不会有下一次了。”
我笑着安慰她:“只要我们一起努力,就算失误也能处理好的。一起成长吧。”
邢露哭起来也漂亮,努力吸鼻子的样子可爱极了。那瞬间我想起安然,越想越觉得,他们或许真的合适呢。
然而没结局的故事,世上太多太多。
就这样,我左胳膊搂着邢露,右胳膊搂着冯纯,把他俩都送到卧室里,努力安抚他们的情绪。一切都结束以后,我突然饿了,溜去厨房打算翻冰箱吃独食,却看到院子里时明时灭的烟头火。
我顿了顿,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无糖可乐,就着夜色,跟王军排排蹲着。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是院子里的松树。
我把可乐递给他一罐,感叹:“松树长得真好,不知道能不能吃松果。”
“已经掉过一轮了。”王军把烟头掐灭,望着那里,“我储存在厨房了,最左边的柜门罐子里,数量不多,你可以去尝尝。”
“哇,有好东西怎么能偷偷吃呢?”
我兴致勃勃去厨房找到那个小罐子,是真的很小,只有我拳头大。我把它拿到院子里,两个人分享,一口可乐,一口松子,搭配奇奇怪怪,我们两个谁都没说话,安静地品尝着。
“你该睡了吧,明天排练。”我试图把最后一滴可乐倒进嘴里,王军提醒我。
“晚上唱歌唱嗨了,稍微有点兴奋,睡不着。”我老实交代,笑得乱七八糟,“你怎么还不睡?”
“想起一些事情,单纯睡不着。”王军回答。
“如果你愿意可以告诉我。”我指指自己,“我不会说出去的。”
“你喜欢音乐吧?只有唱歌的时候,你的表情才最放松。”
我认真思考一阵回答:“是的,我喜欢。小时候就喜欢,但是父母没空接送我去兴趣班,我就学不到。长大的过程里一直都在想,却一直没机会。现在终于有机会了,非常开心,这是真的。”
“你的同伴也都喜欢你,愿意跟从你。”
“我也喜欢他们,这个他们里包括你。”我纠正他这一点。
王军笑:“如果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做司机,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我往嘴里塞一粒松籽,味道特别好,等到香味完全铺满整个味蕾的时候,我才开口:“现在还是不能说吗?”
“嗯,不是好时候。”
“那你应该能告诉我,你的目的,会伤害到我、冯纯、邢露吗?”
“不会。”
“那就没关系啊,同住一个屋檐下,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经营事业,怎么就不是一家人了。”
惊讶于我的发言,王军张了张嘴,最终笑出来,笑得很无奈。
“怎么?”我问,继续吃松子。
“志同道合的人聚在一起,就会发挥出无限的创造力。”王军打开了可乐罐,猛灌一口,慢慢说,“那时候,我也是一样的。”
“听你的语气,后来发生了什么?”我问。
“秘密。”王军卖关子道。
我伸手进罐子,摸到了瓶底,才猛然惊觉:“完了,吃光了,咱们忘给他俩留了。”
“噢。”他冷淡地回应着。
“那就干脆保密,别告诉他俩有过这罐松子啊。不然得被冯纯骂吃独食骂惨了。”我摸摸脑袋说,“我跟他出来闯第一句说好的就是,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绝对不会饿着他。”
王军看我慌张的模样笑出来,点头算答应,又随口说:“明年还会长起来,还会掉落的。”
“那也明年再说!”我打个哈欠,血液里的沸腾终于归于平静,开始困了。于是我跟他道别,回屋睡觉了。
周六的排练非常顺利,而周日的打歌工作,是从凌晨4点开始的。
我们五个预备上台的人在办公室集合,邢露的服装道具也都送到,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就带乐器,两车拉到《fmmusic》的录制场地。
我们没想到的是,抵达在7点,负责我们的pd看到我们开始抱怨:“怎么这么迟?别的组合6点就到了,彩排都要过一半了,你们这还是乐队伴奏!比跳舞走位的麻烦多了!干什么吃的!第一次打歌吗!”
虽然确实是第一次。
“对不起!我们下次一定注意。”我立刻道歉。
“算了,赶紧来吧。”pd不耐烦带着我们进后台,后台是嘈杂的待机室、staff、其他团体的相关人员,他把我们领到一间临时待机室,要我们等通知,接着就又叫走冯纯和王军安排乐器的事情。于是就剩我、四个高中生、邢露待在待机室里。
四个小鬼头感叹声此起彼伏。
“哇女爱豆,这么多女爱豆,妈妈我不要回家了。”
“男爱豆身材都好高啊,没有一米八不配出道是吗。”
“喔,今天同场还有peak9!能见到李老师吗?可以要签名吗?他的新专辑《礼物》真是太绝了。为什么当时我没跟他要签名啊?”
“诶呀音响听起来好垃圾,开始心疼我的琴了。”
我和邢露互相看看,笑起来。
“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邢露鼓励我。
“嗯。”我点点头。
等了不知道多久,就轮到我们了。
乐器已经在台上放好,装饰布景很简单,为了配合《独白》这个标题,预备将把灯光直接打在我头顶,而需要我做的是开麦、站桩、唱歌。
面对五台摄影机,我们都有点紧张。那瞬间我想起还在《superidol》比赛的日子,我和那时的同伴一样,在上台前紧张兮兮。
“加油!”我对他们四个人说,手臂高高挥在空中。
他们看着我,兴奋的眼睛同样呐喊着:“加油!”
面对台下各自忙碌的staff,执行pd示意可以开始,蔺伦用鼓槌打节拍:“5、4、3、2——”
鼓声先响起,钢琴进入,小提琴配合,四个八拍过后,我开始唱歌。
“已经哭累了,为失去的、得到的、现在的。走过这么多风景,不够进下一回合,那就算了(那就算了)……”
我根据摄影机红色指示灯,时不时切换眼神的方向。仔细想想,这还是《superidol》教会我的基本功。
一首歌平稳结束,ending特写也结束。执行pd打个手势可以下台,我们五个人就按照指示下台。
不知道是不是我幻视,我刚下台的时候似乎看到了洹载。
但我再往那个方向看,什么都没有。
“不错,没有失误。”邢露跟着我们回到待机室,“这是第一遍彩排,到晚上正式播出前,还要一次彩排,带妆,然后就是电视直播了。吴樾你在听吗?走什么神。”
“听到了,看来今天要泡在这里一整天……吃什么呢?”
我话音刚落,冯纯和王军就提着饭回来了。
吃过饭又等好一阵,第二次排练安全结束。我尚且没怎么着,几个小朋友倒累趴了,纷纷倒在塑料椅子上,□□着“这就是社会吗”。
“还剩最后一次直播,辛苦你们喽——”我对着尸山说。
“没有爱绝对坚持不下来吧,绝对。”沈星旭瘫着,“啊,我要无聊死了。可是想想还有那么多人把它当成事业……天呐……”
“我感觉还好。可能因为歌不是你们写的?下一次,我们一起写歌吧。”
“真的?”四个人齐齐看我。
“当然真的。我才奇怪,你们不应该比我先写出来吗。”
“哥,创作要天赋的。就算你没学过音乐,只要补充短板,进步是飞速的。我们充其量是个乐器熟练工呐。”沈星旭头秃道。
“好吧,好吧。”我举双手投降。
终于,正式直播要开始,我们被执行pd编在第二个上场。打歌节目向来是谁排名靠后,谁先上场,而每周周冠军在最后两个表演后揭晓。这一周要争夺第一位排名的是peak9新歌和洹载的《许愿》。光是看着屏幕的排名,我都能感觉到聚星永华的无言。
为什么呢?
会与我有关吗?
我甩掉多余的情绪,上场唱歌,一曲结束回到后台待机,等执行pd再叫我们上场,为周冠军颁奖,大合影,才是打歌舞台正式结束。由于我们是第二个结束的,表演完毕,四个小朋友就偷摸去观众池看表演了。而我躲在待机室里,既是休息,又是害怕出去遇到什么人。
我还真没有力气去祝福他回到正轨上。不见或许就是最好的办法。
peak9粉丝的应援声响彻整个演播厅,舞曲的节奏感将一切席卷,我依旧安全地龟缩在待机室,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表演结束,所有演员上台,我听到震耳欲聋的应援声近在眼前。
“本周获得《fmmusic》周冠军的是——peak9!”
那可太理所当然了,因为《fmmusic》相当大比分重在现场表演,如果不打歌,是不会有分数的。而在一栏0分的情况下,洹载的分数差peak9不过是三百分罢了。
不愧是他。
“最新最火的cpop音乐,尽在《fmmusic》!下周同一时间请锁定我们频道。再见啦!”
peak9再次安可主打歌,洹载不声不响地为他人合音。彩屑漫天落下,我站在最后一排,隔着人群,就好像跟他沐浴着同样的喜悦里。
我久久地凝望他,然后在退场的人群里率先消失,逃也似的。
我回到待机室,邢露告诉我田叙把伴奏cd送过来了,乐队小朋友们松了一口气:再也不用提前被社会锤炼了。我们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好好休息。在停车场,邢露突然找不到cd,急得快要哭,他们纷纷到处翻包,一无所获。我自告奋勇回待机室查看,在椅子上发现了那张光盘。我打电话给邢露安慰她找到了,慢慢顺着演播厅的出口离开,电话刚挂断,就又与迎面而来的peak9遇见了。
我一眼就看到洹载,他低着头,神情憔悴,黑眼圈很严重,妆容都要遮不住了。
“辛苦了!”
都是表演结束精疲力尽的,队长带头跟我问好,别人就也都如此打招呼。
除了洹载。
跟上次一样,多连一眼都没有看我。
……我是什么,让你不堪回首的过去吗。
明明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拜托那么多人帮助我。
酸涩的感觉汹涌而出,我看着他的背影。在嘴唇咬破前,我开口:“洹载。”
他站住。
peak9其他几人互相看看,拍了拍洹载肩膀,都往前去了。洹载深深吐出一口气,才转过身来,神色疲惫地看着我。
他看着我,等着我开口。
“新专辑很好听,成绩也很好,祝贺你。”我说。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只用鼻子作答:“嗯。”
“要不要打个赌,下一次,我能不能带着我的歌赢过你。你敢赌吗?”
他睁开双眼,深深注视着我,在我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才开口:“赌什么?”
“任何事,任何我能做到的事。”我忐忑不安地说。
他看着我的脸,似乎是累了,久久不曾移开视线。而我内心却在那时刻涌现出我不该有的喜悦,它说,有没有可能,洹载依旧喜欢我?
“peak9下一次回归在圣诞节。在这之前,希望你能想到,你能为我做的任何事里,底线是什么。”洹载用双手把刘海梳到脑后,在服装加持下,作为男人的侵略性原形毕露,他看着我,无不讥诮地说,“希望你下一次奉承别人的时候做好功课。因为我那张专辑,你一定,从头到尾,一次都没听过。”
他扔下这番话就不再看我,掉头离开,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人果然是奇怪的生物,他的语气一点也不如从前温柔。
但在我心里,唯一的想法是,他终于不再无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