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失眠又饥饿
失眠又饥饿,听冯纯快醒的时候我从地上爬起来,把被子塞床脚,伪装出在床上睡了一夜的景象。收拾好我准备出门洗漱,摸着门把手却莫名慌张。
等会儿这不对,我慌什么。我有好好拒绝他吧?我明确表达不想搞基了吧?
做好心理建设,我悄悄拉开一丝儿门缝往外瞄。没人。另个紧闭的房门也没有丝毫要打开的迹象。
很好,我可以去洗漱了。
我缩回头准备拿洗漱包,一转头吓得贴上门发出死也要说的呐喊——“卧槽!!!”
分贝之大,惊起一众飞鸟。
身后一拳距离,一个面色青黄头发炸起宛若僵尸的人撩起眼皮用破锣嗓子道:“早。”
我听到门外的开门声和脚步声,紧接敲门声,洹载焦急地问:“怎么了?”
“淡定,小场面。”冯纯拍拍我,开门时尚且睡眼惺忪,看到洹载立马换职业笑容,“早啊洹载。”
“早。”洹载回应着,一边用不确定的眼神往屋内扫,没发现异常,于是询问的目光看向我:“怎么了?”
我捂着脆弱的心脏连连摆手。
冯抽风回答:“他在跟我问早,习惯就好。”
“挺……别致。”洹载顿了顿道。
我声泪俱下:“每天起床都要吓唬我你有毒?吓出心脏病算工伤?你有钱报销吗?公司水电费有钱交了?”
冯抽风一本正经道:“这不是帮你提神醒脑吗,你那起床气,见过的没说不服的。你说呢洹载?”
“嗯。”洹载微微点头,依旧一脸关切看着我,“起床费劲,扒被子也不对路,挠痒才行。起床后还得迷糊好一阵子,一不留神就又睡了。洗漱时能站着睡,跳舞休息期间能盘腿睡,睡神节目认证。”
“你还是耐心,愿意温和点叫醒他,我懒就简单粗暴。”冯抽风直摇头,“节目话唠肖白贴耳噪音rap都让他撩不起眼皮,没谁了。”
“是啊。”洹载弯着眉眼道。
前室友和现室友互相投射英雄相见恨晚的眼神。这什么世道,我欲哭无泪:“你们倒是对我好点啊。”
冯抽风无视我,揽着洹载胳膊去客厅坐:“说起来你们组合那话唠要去明珠台的说唱节目啊?”
洹载回答:“是,这次专辑他最先录完音,腾出时间就是给那边的。”
“还能分开录音?”
“可以,rap优先,part由少到多,主唱要垫音,录制时间就在最后。”
“下张专辑筹备要多久?”
“三个月吧,录音完成才拍mv。”
“舞蹈怎么办?”
“先各自学,再集合训练一周,但那也是录音完成后的事了。”
“原来这样。”冯纯点点头,用烧开的水泡两杯茶,转头就凶我,“愣着干啥,你今天要继续定妆,时间安排发过去了。”
本来在认真听爱豆工作内幕的我猝不及防:“你是我亲生的经纪人而不是压榨剩余劳动力的黑心煤老板吗?”
“你想得美!煤老板能看上你这样的吗?倒贴都没人要。”
“?”
冯胳膊肘外拐纯殷勤给洹载献茶,在线表演非奸即盗:“洹载啊喝茶,润润嗓子。”一杯给洹载,一杯往自己嘴里塞。
我发出直击灵魂的诘问:“我的呢?”
冯纯冷笑:“你再不洗漱我要上厕所了。”
“…………”
想想冯纯跟厕所换气扇的不解之缘,我立刻搂着洗漱包跑路。
茶水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此时洹载助理敲门把他叫走,我这才卸下微妙的的警惕。说不清洹载对我表白后到底哪里变了,可他的存在感忽然强烈很多,隔着墙都仿佛能感觉到他的一颦一笑。
……不对,这感觉不对。
我赶忙洗把脸清醒一下头脑,把这事delete掉。
今天行程,上午定妆,下午晚上没有安排,但也要开始分析剧本了。
菜鸡联盟今日讨论话题是简兮和站哥,我跟jeffrey营业得过于虚假,他们提都懒得提,我跟洹载则被他们认为营业模范,不予讨论。
行吧。我关掉微信,打开微博大号试图瞧瞧风向。为什么不用小号看?小号是专门拿来看世界美好的,就不要拉它下水了。
签过合同冯纯配合营业互动,我一瞅那话果然肉麻得我一辈子也未必能说出口,然而月亮cp粉很买账,cp超话排名从9猛增到4。
还愿则从12飞窜到3,洹载点赞后创作激增。她们毫不遮掩在超话里隔空喊话洹载:“吴樾又被你花式搞了!快来看!”
嗨,你们怎么就默认我要被压呢。
想了想,不太甘心。搜索微博,樾all含量为0。
死心退出,回主页决定发点什么。
发什么好呢。
思索间,我无意中看到最近一条消息,发送时间凌晨3点。
……好像是我跟洹载说完话,回房间的时候。
这么说……
冯纯冷不丁开口吓我一跳:“我得去趟魔都,杂志采访你想接吗?”
我含混道:“你觉得行就接吧,咱们没啥选择的余地。”
“知道了。”冯纯换上新西装,我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他道:“片酬定金到了,助理后天来,咱们公司地址要不要换成新开的写字楼?免半年房租,你觉得呢。”
“没意见,只是钱周转得过来吗?”
“运作是我的事,你不用多管。”
我打趣道:“行啊老板,上午监工吗?”
“工作要自觉不要指望监督。对了,你有事记得跟我商量,无论什么,别一个人憋着,末了还不是我擦屁股。”
我笑起来:“先给我转点钱,我去买张折叠床。”
“好,剧组有任何事尤其是涉及法律的,决定不了就给我电话,我……”
“钱到位就行,你赶紧走吧冯妈。”
“冯妈?你嫌我唠叨?到底是哪个蠢蛋办事不周到才导致我出个门都要千叮咛万嘱咐的?”
冯纯发着牢骚出门了。
吃过早饭去剧组,导演不在,主角暂时不做造型,于是去二手市场提上日程。
跨出剧组大门,天气骤然变阴,空气都散发着湿漉漉的气息。还好我随身背包里有冯纯准备的伞,丝毫不慌,于是我跟随电子地图,花了一个多小时,抄近路慢悠悠地前往二手市场。一路上风越来越大,飞沙走塑料袋,燕子穿梭其中。
雨前预兆大概劝退不少买家,二手市场门可罗雀。我找着家具店,沿街看到不少拍摄道具:西洋画水墨画争奇斗艳,假花鱼池对比鲜明,服装店外挂各时代的衣服并声称可定制,这样元素交叠下很难不产生时空错乱的感觉。
大概是影视城才会有的特别景观。
拐过一条街,街角首饰店映入眼帘。玻璃橱窗陈列各式复古小玩意儿,吸引我注意的是角落里有半块安字玉牌。
我站住的理由是狗蛋。
设定里他吃村子里百家饭长大,身上唯一能够确定身世的半块玉牌被他当掉拿去救人。日子很苦,他却从来都待人真诚不记仇。大大咧咧是他的为人,也是他的保护色。
不知道道具组有没有准备,挺想买下来的。不过万一重了,我自己留个纪念也好。
我摘下口罩推门而入,甫一进门就听见相机咔嚓音效。
寻着声音望过去,我面前端详着手机的人,正是上午消失不见的岳导。
店长不在,一屋子闪烁着不同色泽的小器物堆里,只有我和岳梧。
今天的岳导穿搭依旧法式风情,衬衫松垮外套棱角分明,散漫中带着正形。他看着拍下的什么嘴角弯起,颇为满意,这才顾上跟我打招呼:“你来这干什么?”
“路过。岳导在这干什么?”
“取要给你的东西。”
“?”听着有点怪。
门铃叮咚作响,店家从后门进入,把一个雕刻精致红木盒放在柜台上。岳梧打开,只见盒子里红丝绒垫上放着一块白色圆形玉牌。
岳梧没回头:“不过来看看?”
我应声走过去,玉牌原来是两块,只是此时合起来了;上刻平安,祥云镶边,比我在橱窗里看到的那个精致得多。红绳穿过,白玉温润。
岳梧掏出手电筒和放大镜,仔细检查玉牌,半晌道:“雕工可以,我收了。”
“好嘞。”
二人达成交易,岳梧才转头看向我:“玉牌的问题解决了,还有问题吗?”
我忙道:“没,告辞,回头见。”迈大步溜去门边。
岳梧好笑地看我逃也似的移动:“我会吃人?”
我握住门把赔笑:“您忙,我就不打扰了。”
我赶忙往外跨,冷不防身上淋了半身水,我才不得不退回店内。岳梧憋笑的声音响起:“我刚想说,下雨了,带伞了吗?”
“……”早点说能累死你吗?
我掏出纸巾吸水,试图让自己的衣服湿得不那么快,风却透过大门缝隙,吹得透心凉。我只好再往店里退几步,避开速冻魔法。
阵雨瞬间打湿目之所及的一切。玻璃窗斑斑驳驳,水色道道把视线切割。路人躲闪不及,被霸道地沁一身凉爽,在大雨中望着对面,收货彼此亲切而尴尬的笑容。
岳梧走到窗边:“我助理很快到,一起回去?”
我果断拒绝:“我自己回去,谢谢岳导关心。”
岳梧转过头,拿着端详玉牌的架势端详我好一会儿才说:“你习惯拒绝别人的好意?”
我撑起客气礼貌的笑容:“不喜欢欠人情,还起来麻烦。”
“那为什么做慈善?”
我一楞:“慈善?”
“节目里到处献爱心,面冷心热老好人一个?”
尾音上扬得微妙,我失笑:“人的情绪只在一瞬间,如果鼓励有用,伸出援手有何不可?随手的小事而已,我做了,别人未必不会做。”
“可事实是只有你这么做了。”岳梧眼神充满探究,“人设?还是人道主义的本能?”
探究激起我本能般的抵触,我挪开眼睛轻声说:“可能都有,可能一个也没有,好奇答案不如继续看。”
岳梧笑起来:“好,那我继续往下看。”
我茫然:“你真在追那节目啊……?”
“还剩前三集。”
“为什么是前三集,不该是后三集吗?”
“知道结局往回看,对变化的感知会更确切。”岳梧慢悠悠说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挂在脸上,毫不掩饰地向我投来,“我现在对你很好奇。”
“好奇什么?”
“问题堆成山,先问面前这个最紧迫的吧:为什么会路过二手市场?”
绕来绕去,在这儿等我呢。我坦诚相告:“床位供不应求,我出来买个二手折叠床方便休息,岳导满意吗?”
岳梧挑眉:“你经纪人呢?”
我有点不太乐意,用你管呢,回答却只能客客气气:“他也忙,我今天无事可做,顺便解决罢了。”
雨渐渐停下,我推开门伸手摸摸空气,湿度几乎只能跟雾气媲美。我掏出书包里的黑伞,步入小巷。
差点忘了跟导演打招呼,于是我回头对岳梧挥手:“回见。”不再看他的反应,躲着地上的水洼,往更深的地方走去。
运气不错,用低于市场价五成的价格买到了九成新的床,店家还答应我送到酒店。
床到手,我返回酒店,路过超市买一大包速冻食品和锅碗瓢盆做晚饭。蹲剧组拍戏像短期工作居住,一日三餐当然也要想办法解决,很多演员天天外卖,经济不宽裕的我就没法这么奢侈。幸好套间有能做饭的小厨房,买好原材料自己动手也能省不少钱。
刚付完款,冯纯发消息说晚上回不来,明天下午到。
我瞅着两大袋子东西,没人帮我提不说,晚饭还得自己吃。冯大爷再次抛妻弃子到处浪荡,忘记他守着破屋十年的宝钗了。
……等会儿,所以能吃违禁物了吗?!
超市零食区突然散发出金闪闪的光芒,我立刻响应号召,再次扎进超市。
我迅速溜回酒店,开门时迟疑一秒,还是打开了。
观察可得,房间没人,洹载没回来。
太好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因为独居感动得热泪盈眶。
我洗完热水澡换睡衣,看剧本揣摩台词,等着时间差不多,跑去厨房热一袋饺子。蒸腾的雾气熏得我有点困,我哈欠连天,决定吃完饭就去睡觉。
“嗵——”
“嘶——”
半梦半醒间我撞上了抽油烟机一角,额头破皮,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我蹲在地上,头痛欲裂。不知道此时是什么落魄样,也不知道洹载什么时候进的门,我只感觉到痛得要命忽然身体飘起来,泪眼朦胧间看到洹载严肃的脸才意识到他把我抱了起来,几步把我放在客厅沙发,才调头关上电源。
洹载哄着我放下手让他看伤口的时候,我知道了。
男人味这事,我注定要放弃挣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