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没到半个小时，王予初就喊顾辰沅，说自己写完了。
顾辰沅刚放下笔，心想还挺快，结果一看，整张卷子差不多有一半的题没做。
王予初看了他片刻，见他始终没抬头，正想开口跟他解释一下那些题没做是因为不会，但顾辰沅压根儿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他直接拿起红笔，在那张卷子上批批改改，最后笑了笑，表扬道：“虽然有一些没做，但做完这些的准确率很高。”
王予初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要是以往在班级里，他交这样的卷子早就被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批评了。
而这个新来的家教竟然表扬了他，这让王予初有些开心，晚上他是不是可以跟他妈妈炫耀了。
他故作平静，压住内心的喜悦，问顾辰沅：“准确率有多少？”
“百分之六十。”
顾辰沅说完，直接开始给他讲题，从第一道题开始，一步一步的讲解。
王予初惊奇的发现，以前那些他根本看不懂的数字和符号，被这家教这么一讲，竟然也不难。
顾辰沅用了半个小时把卷子讲完，又带着王予初往下学了一章。
让顾辰沅没有想到的是，王予初今天竟然格外配合他。
上次给他讲题的时候他还敷衍至极，今天却能在他讲完之后主动提问题，还能举一反三，这进步让顾辰沅觉得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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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王予初家里出来，顾辰沅给谢醒打了个电话，约好在地铁站见面。
等他走到地铁站的时候，谢醒已经等在那里了，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上了车，谢醒直接带他找了家饭店吃饭，点的菜依旧是清淡的居多。
谢醒坐在包间里，看着顾辰沅问：“你去做家教了？”
顾辰沅惊讶地抬头，没想到谢醒竟然这么快就猜到了：“你怎么知道？”
“你在这边也没什么亲戚，你小姨又没孩子，你闲来无事当然不会跑这么远去别人家带孩子。”
谢醒说完，轻声问他：“你……”
一个“你”字刚出口，谢醒就停了下来。
他又何必问呢？
顾辰沅能为什么做家教，无非是想给他小姨减轻负担，无非是不想让他小姨操心他，无非是不想宋朗再把他想像成“吸血鬼”。
过了许久，谢醒才低声问他：“做家教多久了？”
谢醒的声音有些低沉，他竟然连顾辰沅在做家教自己赚钱都不知道。
在学校学业那么忙，放了假还要跑那么远去打工给别人补课，哪怕这样，还逞强要陪他去爬山，他得有多累。
“啊……也没多久。”
顾辰沅敷衍的含混道：“只是偶尔有时间才去。”
顾辰沅说完，心里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他明明刚告诉别人不能撒谎，可他自己却又做了些什么呢？
他最不想骗的人就是谢醒，可他也不想害谢醒总是替他担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谢醒自然听得出顾辰沅话里的敷衍，想要逼他说实话。
顾辰沅支支吾吾半天：“就……我……我想想……”
谢醒：“从上高中开始的？”
顾辰沅犹豫了半天，点了点头：“没有每周都去，只是偶尔才补课。”
顾辰沅这话其实是馋了水分的。
他高一那会儿刚开始给人家补课，也没什么成果，所以找他做家教的人很少，空余时间很多。
所以确实称得上偶尔补课，其他没有补课这份工作的时间，顾辰沅会去不同的地方打工。
平日里周六周末做些兼职，寒暑假本来想着回去陪陪谢醒。
可谢醒那会儿正因为自己报考骗了他生气，寒暑假都没回家，直接搬出去住了，于是顾辰沅寒暑假也不闲着，通常会找地方干一个假期。
其实谢醒没转学过来之前，顾辰沅偶尔有时间也是会去学校附近打工的，只是谢醒来了之后，顾辰沅不想让谢醒看见，怕谢醒替他操心，才没再做其他兼职。
千算万算，没想到谢醒会去他家找他。
谢醒蹙眉问：“所以说，你从上高中开始，从我看不到你的时候开始，就出去打工了？”
顾辰沅沉默着没说话。
谢醒又问：“你小姨给你的钱呢？没动是么？”
顾辰沅抿了抿唇，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谢醒见他的反应，就知道他是默认了：“你平时只有周六周日打工的话，赚的钱绝对不够学费、住宿费和生活费，所以……”
谢醒喉结上下滑动了下，沉声问：“所以我高一跟你生气不理你的时候，你整个寒暑假都没来找过我，是因为你寒暑假也在拼命打工对么？”
“没，没有，”顾辰沅见谢醒生气了，急忙解释道：“我去找过你。”
“什么时候？”谢醒问。
顾辰沅：“你过生日的时候，我去过一次。”
“我怎么不知道？”
谢醒那会儿虽然跟他冷战，可过生日的时候在学校盼望了一天，希望他能来，可一整天过去，根本没看见顾辰沅的身影。
“我去的时候，你们宿舍关门了，”顾辰沅有些失落，记忆似乎瞬间回到了谢醒生日那天，“我进不去。”
谢醒读的学校是贵族学校，寒暑假可以住宿，即便是寒暑假，也会有专门的管理人员确保学生的安全。
而顾辰沅寒暑假的时候都是打两份工，第二份工作下班时间晚，是后半夜两点下班。
他那天请假提前走了，往谢醒学校那边走的公交车都停了，顾辰沅只好打车过去。
那会儿学校早关门了，顾辰沅好不容易在没惊动保安的情况下翻墙进去了，却没进去宿舍门。
那会儿还是冬天，他在宿舍门口跟舍管阿姨求情求了半天，舍管阿姨也没让他进去，还说他再不走就找保安给他轰走。
谢醒问：“寒暑假的时候，我们学校宿舍关门时间是晚上九点半，所以……”
谢醒又绕回了刚才的问题：“你晚上九点半以后才去找我，是因为你打工的地方下班时间很晚对么？”
顾辰沅好不容易绕过去的话题又被谢醒问了回来，顾辰沅一时间有些心虚：“也……没有很晚。”
“没有很晚是几点？”
“十、十一点。”
顾辰沅这回没撒谎，谢醒生日那天他确实是十一点下班的。
只不过这还是跟老板提前请假的，当然这些不必让谢醒知道。
谢醒突然低下了头，一手撑着额头拄在饭桌上。
他能想象顾辰沅为了赚钱每天早出晚归的场面，却无法想象，在自己不理会顾辰沅的那一年里，顾辰沅每天早出晚归的打工受了多少苦。
更无法想象，顾辰沅要做多少份工作才能攒够他一个学期的各种费用。
顾辰沅见到谢醒这样的反应有些慌：“谢醒？”
谢醒抬起头，声音比刚才更沉了：“我过完生日第二天，收到的你寄给我的生日礼物，那双六千多的鞋，你说用你小姨的钱买的那双，是你的钱吧。”
谢醒有些痛恨自己，他自己平日花钱大手大脚惯了，从没仔细想过，顾辰沅那么懂事的一个孩子，怎么会花他小姨的钱给他送那么贵的一双鞋。
谎言被人当场识破，顾辰沅有些心虚，他低下头，不敢看谢醒，不知道怎么解释。
“呵，”谢醒被他气笑了，“顾辰沅，你一个假期能赚多少钱啊？送我六千多的鞋，上学的钱都搭在鞋上了吧，你拿什么交的学费？”
“奖学金。”
顾辰沅答道，“之前发的奖学金有五千。”
“那你的生活费呢，剩多少？”
顾辰沅没说话，谢醒就已经可以想到顾辰沅那一学期的生活过得会有多拮据。
“顾辰沅，你知道么，你送我的那双鞋，是我所有鞋里面最便宜的一双。我把那双鞋放在我卧室里摆着，到现在也一次没穿过，你知道为什么么？”
顾辰沅傻傻地回答：“因为……你不喜欢么？”
“呵，不喜欢，”谢醒不屑地笑了笑，“那你觉得你送什么样的我会喜欢？几万的，十几万的，奢侈品？”
顾辰沅听着谢醒自嘲的话，瞬间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我把那双鞋放在卧室，摆在那，供在那，不穿是因为不舍得穿，因为是你送我的，哪怕只是几十块钱的地摊货，我也喜欢，只要是你顾辰沅送的，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礼物。”
“可现在，我确实不喜欢了。”
顾辰沅一脸不解：“为什么？”
谢醒叹了口气：“因为现在，我一想到它，就会想到它是连累你辛苦打工的罪魁祸首，我想起它，就会想起你曾经经历过怎样难熬的日子。”
顾辰沅闻言，慌忙解释道：“我之前的工作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累，其实很轻松的。而且，现在很多大学生都勤工俭学，出去打工，我没什么特别的。”
谢醒深深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那是大学生啊。”
谢醒越想越心疼，可心疼的话到了嘴里就变了味儿：“顾辰沅，你跟我不熟是么？”
顾辰沅有些蒙了，没听懂谢醒这句不熟是什么意思：“我……”
谢醒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从小到大，我把你当家人一样，信赖你，有什么都跟你分享，你呢？你把我谢醒当什么？临时改志愿不告诉我，没有钱自己起早摸黑出去打工瞒着我……”
“我不值得你依靠对么，不值得你信任么？”
“你告诉我，我从小到大，把你当弟弟一样，有没有让你受过一点苦？”
“可你呢？为了一点钱，把自己逼成那样，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我知道你要强，什么都喜欢自己扛着，可你能不能，也心疼心疼你自己。”
“顾辰沅，你自己换位思考，如果身份颠倒，如果你是我，你忍心看我这样折腾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