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顾辰沅：“那谢醒知道这事么？”
陈韵桥摇头：“应该不知道吧，他早上来了就在那睡觉，也没人敢跟他说。”
“都凑在这儿干什么，开茶话会啊。”
老孔隔着老远喊了一声，人瞬间散了。
顾辰沅刚回座位，就看谢醒和林北一前一后在桌子上趴着。
一个看起来没睡好，一个看起来垂头丧气。
陈韵桥用胳膊肘推了推林北，林北才起来。
早自习铃声刚好响了。
顾辰沅转过身，谢醒就从一堆摆得乱七八糟的书堆里抬起头。
脸上还有校服褶子的印子，看来是睡了很久。
是昨晚没睡好么？
老孔敲了敲黑板，推了推眼镜。
“耽误大家两分钟。”
“刚才，教导主任找我了。”
他下意识往林北那边瞥了一眼，林北立马低了头。
因为老孔不单单是他们的语文老师，还是他们的班主任。
“那五个同学，我现在就不点名了。”
“你们几个，早自习的时候把检讨书写好，不会写的同学，可以跟陈强同学取取经。”
老孔无奈看了陈强一眼，见他低着头不知道又在搞什么小动作。
“陈强，起来背一遍《长恨歌》。”
众人不知老孔为何突然跑题，纷纷扭头看陈强。
只见他偷偷把什么东西火速塞进了课桌里，然后才起身。
陈强：“《长恨歌》白易居。”
一句话刚出口，引来全班哄堂大笑。
而陈强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继续背道：“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哈哈哈哈哈哈……”
老孔脾气好，没拿粉笔扔他，只敲了敲黑板：“安静。”
“陈强，放学前把《长恨歌》抄一遍，诗人名字抄五十遍，另外，把前八句背下来。”
陈强惊讶地看着老孔，感恩戴德地点了点头。
“知道为什么没多罚你么？”
陈强没说话。
老孔说：“昨晚的事教导主任跟我说了，在他眼里你们的昨晚的作为一无是处，但我觉得，你们这些小子，还是有些兄弟义气和朋友情谊的。”
“大家都是一个班级的，知道互相帮忙，这个出发点很好，老师很欣慰。”
“但我这么说，并不代表你们没错。教导主任罚你们写检讨当众读是想让你们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学会承担责任，但作为班主任，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不管出发点的好坏，人人都会犯错。”
“但我们不能因此妄自菲薄，任何事情都有双面性，犯了错可以改，但一定要记得自己的本心，就比如想帮助朋友，为朋友担心，这些都是一个人成长过程中不可或缺的品质。”
“但帮助朋友的方式有很多种，不是只有打架斗殴才能帮朋友，老师不是还在这儿摆着嘛，你们年纪小，不懂的可以直接问我。韩愈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解惑呀同学们，不只是学习上的惑，生活中的也可以找我，老师嘛，就是用来解惑的。”
老孔说完，转身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黑板上。
“不好意思找我的，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希望，以后你们有任何事，好事坏事，想分享的想不开的，都能第一时间找我倾诉。我希望高三五班的学生，永远都是一个团结的整体，我希望你们将来无论走到哪里，都理性思考，心怀善意。”
学生们闻言纷纷由衷鼓掌，老孔就是老孔，偶尔严厉偶尔可爱偶尔幽默，偶尔护犊子。
但永远都会用他的温柔鼓励孩子。
老孔顿了顿，看了眼时间：“再耽误两分钟。”
“说到善意，我要表扬一个姓阮的同学，虽然他不是我们班的，但他见义勇为的做法值得人学习，这件事我就不具体说了，一会儿体操时校长会亲自说的。”
“好了，自习吧。”
顾辰沅看着老孔，这就他喜欢老孔的原因。
老孔是他所有老师中，唯一一个把教书育人做到极致的人。
别的老师都只教书。
只有老孔还记得，老师还要育人。
“顾辰沅。”
林北喊了一声，顾辰沅刚回头，就听老孔在讲台上叫他。
“顾辰沅，你跟我来。”
老孔直接把顾辰沅带到了校长办公室，因为校长点名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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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课间操暂停，我先说两句。”
新来的教导主任牛主任上了主席台。
“昨晚我第一次去查寝，就查到了晚归、逃寝、撒谎、打架的，严重违反校风校纪，作为教导主任，对这种不良行为绝不能姑息，下面，请这几个同学上台念检讨，高三（五班）林北，高三（五班）顾辰沅……高三（五班）谢醒。”
听到顾辰沅的名字，下面突然引起了一阵轰动。
大概是没想到昔日备受表扬的学霸竟然也成了上台念检讨的对象。
第一个做检讨的是林北。
“大家好，我是高三（五班）的林北，树林的林，北大的北。由于我昨夜晚归，给学校管理带来了巨大的麻烦，由此深感抱歉。另外特地向教导主任道歉，昨晚淋成落汤鸡的我不应该在见到您的第一时间甩头发，甩了您一脸的水，是我不对。我也不应该在上楼梯的时候脚滑摔倒，更不应该在摔跤的时候保持求生的本能拉住您的裤子，把您劣质的裤腿拽坏了，害您当众出丑，对不起。我在这里诚挚向您道歉，以后一定会认真改正，离您远一点，让您少出丑，相信您可以感受到我的诚意。”
下面学生听完，一阵哄堂大笑，牛主任脸色瞬间黑了。
林北念完，顾辰沅刚要上前，谢醒就抢在了他前面。
谢醒刚往前一站，下面的学生就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我靠，这帅哥谁？”
“五班最帅的不是顾辰沅么？这是哪来的帅哥。”
“这就是从贵族学校新来的转学生么，这么帅，这是哪家的少爷啊。”
“大家好，我是谢醒。第二节课下课时，我才被我的同桌告知我因为莫须有的打架“罪名”，被要求在此做检讨，而我并未打架，头上有纱布是因为前不久出了车祸。我没错，所以不需要检讨。”
“你……”
教导主任的自尊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指着谢醒刚要开口训斥，就被谢醒打断了。
“而且我认为，教导主任光听一面之词，不了解事实真相就让学生做检讨，实属滥用职权，我希望校方可以就此事给我一个交代。”
“你放肆。”
牛主任怒喊：“你……”
“他说的没错。”
顾辰沅走了出来：“谢醒同学这这件事里确实是无辜的，刚才在校长室我已经同校长说明了，主任如果还有疑问的话，可以去问校长。”
“接下来，是我的检讨。”
顾辰沅没拿任何东西，直接开口。
“各位同学，学弟学妹们，大家好。我是五班的顾辰沅。昨天我不小心被小动物抓伤了手，谢醒同学怕我被细菌感染，于是在放学后带我去打了疫苗。期间我给同寝室的好友林北发微信，请他代我提前请假，但由于林北放学时手机不慎掉进水里，并没有收到我的消息。他担心我，于是出去找我，所以回来迟到了。陈韵桥和林北以为我和谢醒关系不好，以为我们会打架，所以才找了陈强说要打架，但这些都是乌龙。”
“谢醒同学刚来没两天，是我同桌，虽然我们沟通少，关系也……一般，但我们并无冲突。”
“虽然并非有意逃寝，但逃寝已成事实，是我不对，希望大家以我为戒，另外，我想感谢谢醒同学。感谢他对刚认识一天的人仗义相助，带我去打疫苗。我认为，像他这种乐于为同学排忧解难、古道热肠的精神，值得所有人学习。”
话毕，台下掌声雷动。
五个人念完检讨，教导主任怒指着顾辰沅，说他捏造事实，道德败坏。
正在此时，校长却不知从哪里走出来。
校长和蔼地走到主席台上：“同学们，先下去吧。”
“本来想长话短说的，可我也想借机会跟你们聊聊天。”校长笑了笑，“相信这件事，同学们心中自有评判，有的同学会认为，是教导主任对，他履行义务，并无错处，有的同学则会觉得，学生们没错，都有情有义，所有不过是一场乌龙。”
“我想说的是，同学们，你们所认为的对错，都是你的三观决定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你如今的气质里，藏着你走过的路，读过的书，和爱过的人。在我们的成长过程中，我们会受到许许多多的事的影响，这些影响有好的，有坏的，它们交错融合，最终印在我们脑海中、骨子里，那就是我们对事物的看法，我们的三观。”
“我希望你们在成长的过程中，岁月的沉淀里，能收获正确的三观，待人接物，以善为本。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温柔对待他人。”
台下响起了阵阵鼓掌声。
校长：“好了，把你们的掌声留给接下来的这位同学吧。”
校长说完，看了眼主席台下的母子，亲自走过去迎他们走上主席台。
校长：“接下来，把时间留给这位女士和这位小勇士。”
女人上了台，有些胆怯：“我想来感谢一个人，一个前几天在街道上帮助了我儿子的好心人，请问，有哪位同学的名字里有阮字么？”
女人等了许久，也没人出来。
十二岁的男孩儿探着头往下看。
可惜人海茫茫，一无所获。
“是他？”
谢醒站在顾辰沅旁边说了句。
其他人都没听懂，只有顾辰沅点了点头。
谢醒是在问，那天救的小孩儿是不是台上那个。
顾辰沅这一点头的动作，让小孩儿在人海里看到了他。
“哥哥。”
小孩儿冲着顾辰沅喊了句，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小孩儿告诉家长的时候大概把“阮”字和“沅”字弄混了。
小孩儿把顾辰沅拉到了讲台上，家长把锦旗递给他，对着他连连道谢。
老孔想着那句“姓阮的同学，不是咱们班的”。
莫名觉得脸疼。
比老孔更脸疼的，是刚才说顾辰沅道德败坏的牛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