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讨嫁妆
叶青棠一进院子，就看到徐冬娥的爹徐百兴臭着脸坐在院子中间。
徐百兴看到她进来，哼了一声，把脸转到一边，翘起二郎腿，在鞋底磕了磕烟杆子的灰。
张翠云也端着一副来讨说法的冷面孔，双手交叉盘在胸前，坐在徐百兴旁边，他们的儿子徐业丰就没那么多好耐性，见了叶青棠，往前跨了一步指着她怒声道：“徐冬娥人呢？你把她藏哪儿去了？”
叶青棠推开当道的徐业丰，先进去扶阿娘坐，她进来时就看到阿娘拘谨地站在院子里，看样子说了不少好话也不顶用，这几个人全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坦然地坐着，没一个好脸。
徐业丰一看就是腿脚无力，脚步虚浮的，叶青棠都没使力，他就连退了好几步，停在张翠云身旁又惊又怒地看着她。
“阿娘，您坐，言安，去外边草棚里跟言玥他们玩吧，待会儿再回来好吃的。”待会儿怕是闹起来动静不小，她不怕他们闹，别波及小的就行。
叶青棠说完，小言安松开阿娘的手，听话地出去了。
叶青棠扶着阿娘坐好，轻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紧张。
马氏对着她表姐张翠云本来就有些怵，加上冬儿和离这事跟青棠有些关联，现下更是不知怎么才好，踌躇不安地往门口张望，既担忧冬儿跟过来挨骂，又怕青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直接出面处理这些事不好，心里没底似的直往下坠。
“还有心思吃好吃的，你把我妹妹的亲事都败没了，你得负责！”
徐业丰刚被推了个趔趄，起先惊异，后来归咎于自己没站稳才会这样，又看叶青棠一点儿也不着急，更没有一点愧疚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的鼻子嚷道。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没礼貌的用手指人，事不过三，叶青棠这回半点没客气，抓着徐业丰的手指就往后折，这么爱指人，让他指着他自个好了。
“吃好吃的你就看不下了？”
“先前冬儿姐有难处的时候，你这个做大哥的怎么反而看得下去？”
“她被人指点欺负的时候，你在哪儿呢？你怎么不去指着那些人的鼻子，说他们怎么有脸编排姑娘闲话！”
叶青棠问完，松开徐业丰的手指，
“啊——！”徐业丰痛呼，也回答不上来，兼手指好像都要给这个女的折断了，他抱着自己的手指退回他娘身边，眼睛鼻子都疼得扭在一块儿。
“业丰。”
“回来。”
张翠云跟徐百兴异口同声地开口唤徐业丰，张翠云怕叶青棠给她儿子掰坏了，徐百兴纯纯觉着跟叶家这个无礼的闺女说不着，他就等自己闺女回来，问她拿东西。
徐冬娥是跟萧瑾一块儿到的，她半途跑掉了鞋子，匆忙套上后又继续跑，鞋子袜子裙摆都沾了尘泥，黄白灰混杂，衣裳下摆也被她自己揪得皱巴翻卷，不见往日的干净齐整。
“娘，爹，大哥……”
徐冬儿被门槛绊了一下脚，踌躇停下脚步，嗫嚅道。
萧瑾随后进门，目光锁定叶青棠，见着她发丝齐整，没有跟人动手的迹象，心落回了原处，步子也慢了下来。
他一路帮叶青棠看着徐冬娥，此时才到，还没进门就听到她三连发问，把徐家的儿子堵得说不上话，他担心那人恼羞成怒动手，忍不住催了几次徐冬娥快些。
他走过去，站在叶青棠旁边，周身散发着冷肃气息，垂眼看了那父子两个，想趁势起身的徐百兴又默默地坐了回去。
“你还有脸叫我！多好的一门亲啊，我费心思给你说好了，你都守不住，连个男人都守不住，你有什么脸叫我娘！”
“行啊你徐冬娥，你和离都不用跟家里说一声了是吧，别人家嫁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好歹还能看见地面是湿的，你倒好，这是嫁人就跟扬出去的灰一样一样的，跟风就没影儿了。”
张翠云见着女儿，呼地一下走过去揪着她的耳朵，把人扯到中间来，嘴里骂骂咧咧都是难听话，徐冬娥眼圈都泛红了，却硬是咬着嘴唇不吭声。
叶青棠看不下去，上前把徐冬娥从张翠云的手里拉出来，这是什么娘，女儿受了委屈不帮着说话，反而还怪上了。
“姨母，你当时也在，你自己都看了都跑，凭什么冬儿姐不能跑？”
张翠云起先有些怵叶青棠，避开她专攻她女儿，指着徐冬娥连声道：“好、好、好，你现在是找着个好靠山了，连你娘都不放在眼里了，你就是跟着她才学得这样胆大包天，马金苇，你的女儿你管不管，你不管难道等着我替你管吗！”
张翠云怒瞪护着徐冬娥的叶青棠，这死丫头可不就是那阵扬了她女儿的风吗，当初她就看出来这是个离经叛道的，后来果然蛊惑了徐冬娥，在家里从来不敢反驳父母的，成亲才几日就敢自己和离了。
张翠云越想越气，看叶青棠护着徐冬娥，想必没法腾出手来伤自己，眉毛一抬扬起手就想趁机甩出个巴掌。
徐冬娥见她娘扬起巴掌准备落在青棠身上，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没等叶青棠反应，抬起胳膊架住了她娘的手。
反抗的事有一就有二，何况被父母兄长压抑了多年的徐冬娥，她架住了张翠云的手后，渐渐挺直了背脊，抬起头平视对方的眼睛，心酸道：“阿娘，这事是我的决定，不关青棠和姨母的事，您想要什么，直接说就是。”
她了解自己的母亲，远胜于她了解自己。
张翠云手被女儿撑住，错失打叶青棠的机会，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收回手作势拍了拍并没有的灰，重新交叉盘在胸前，“你大哥刚刚说了亲，对方家里就是看重你嫁了个好人家，往后能帮衬着，如今你把亲事搅黄，还有她，你公爹的里正之位都要折腾没了。”
“别人家现在不愿意了，得多加三成聘礼才成，这钱得你出。”
“你的嫁妆呢？王家给了你多少银子？”
张翠云丝毫没有被女儿看穿的尴尬，反而理直气壮地伸手朝她要银子。
徐百兴放下烟杆子，也站起来，眯着眼睛喝道：“啰嗦半天废那儿劲，有多少都拿出来，你大哥娶媳妇要用。”
“快着些，隔壁老陈头还等着我回去喝酒的。”
徐冬娥苦笑冷笑交替，整颗心“咚——”的一声如坠冰窟，血液仿佛瞬间被从手脚抽离，冰凉又生疼。
虽然一直以来，她心里隐隐都知道爹娘偏心大哥，但此刻活生生的剖开摆在眼前，更是宛如刺刀划拉在皮肉上来回拉锯般割裂似的疼痛。
她在婆家被冤枉被撵出门，她阿娘头一个跑得不见人影，阿爹跟大哥更是连脸都没露，这么些天下来，反而是青棠跟姨母收留了她。
现在大哥娶媳妇要花钱了，就想起她来，全都要来打她的主意。
她逐一回想起未嫁前自己在家中受的委屈，从前不知作为子女也可以反抗父母为自己说话，如今想明白了哪儿肯再被宰割。
“没有！”她略略抬高了声音。
就算真的有她也不想再给。
张翠云立马受不了了，徐冬娥几时敢这样跟自己说话，她伸出手又想打人，顺便连叶青棠这个撺掇她女儿的一块儿收拾。
“没有？”
“你别不是认错了父母，把银子都贴了别家的口袋吧，你才在这儿住了多久？吃了她家几粒米你就这样向着她家？”
“养你这么大，我容易吗我！你就是这么回报爹娘的？”
张翠云的手没能落下来，这回不等徐冬娥反抗，叶青棠率先把张翠云的手腕拧住了，萧瑾默默跟在她身后两三步的位置，防着徐百兴和徐业丰冲上来伤人。
“反了你们了，违抗父母有理了是不是，别说嫁妆了，不但当初给你的都要还回来，而且我就是现在马上再把你嫁出去你也得去！”
“还不叫她放手！”
张翠云面目逐渐狰狞，无奈挣不脱叶青棠的手，便朝自己女儿撒狠。
“姨母，你倒是说清楚，你备了什么嫁妆？”
“你想拿什么，那些被褥还是木盆剪子梳子？至于逼冬儿姐再嫁，就更别想了。”
叶青棠手用劲一推一甩，张翠云往后跌去，徐百兴连忙上前把人接住。
张翠云跌在丈夫怀里，推了他一把，她怎么就不能了！